夏天来到办公室,在诺大的信贷办公室周围列着行长室、副行长室、办公室、机要室,在信贷办公室坐着的只有李国兰一个老部下和原来的机要员韩小妞。夏天跟与原来工作时一样热情的韩小妞打过招呼,当把眼睛移向李国兰时,李国兰低下头,避开夏天的眼神。夏天看在眼里,便不再理她,转而问韩小妞道:“最近一年可好?”
韩小妞大方地说:“没有什么好不好,我不在办公室了,在信贷部搞营销,存款任务难完成哪!夏经理,你关系多要帮帮我。”
夏天问:“怎么不见去年的那些人呢?都走了?”
韩小妞说:“当初你一走,高尚就调回总行去了。汪洋下到营业部被降了工资,申平和小刘等三个随存款大户来的,已经到了水贝支行,这里没有多少个是你认识的人了。存款也走得差不多了。哎,你今天来干啥?”
夏天说:“我今天来交党费,顺便想调档案,还想请你帮忙办一下呢!”
韩小妞说:“谢统办主任到总行开会去了,我看看胡行长能不能帮忙办理一下,省得你走来走去。”她说完,敲开胡辉办公室的门,进去了。不一会儿,胡辉随韩小妞走出办公室,来到信贷部大厅。
夏天看这时的胡辉,一身没有熨好的西装挂在身上,头发也显得松乱,尽显邋遢。两个脸蛋的赘肉泛着红中带黑的颜色,好像从两颧挂着松弛下来,凸显这小子酒色过度而又心事重重的焦虑心态,完全不是去年述职时春风得意的派头了。
当胡辉的眼睛有点善意地与夏天对视时,夏天不卑不亢地与他打招呼:“胡行长,我今天来是想把我今年的党费交了,谢统办不在,你帮我代收一下?”
胡辉说:“对,谢主任到总行开会去了。我帮你代收一下吧,他回来后我转交给他。”
这样,胡辉代收了夏天交来的党费,并在党员手册上签上了胡辉的大名。
夏天重新走出信贷大厅,交办韩小妞在谢统办回来后,帮助自己办理档案调动手续并到总行把档案调出,韩小妞愉快答应。
正当夏天交办完相关事项,准备离开的时候,副行长室的门开了,陈作业好像知道夏天的到来,脸带笑容,对夏天说:“老夏来了?老朋友来了!”
夏天说:“是,过来交党费。”
陈作业说:“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到我办公室坐。”
夏天稍显矜持地跟在陈作业后面,到了他的办公室。坐下后,陈作业问道:“怎么样,出去以后还好吧?”
夏天平静地说:“还行。你呢?我看那么多熟悉的都走了,过得还顺吧?”
陈作业说:“有什么顺不顺,不让我管,我就少管。偷懒谁不会?我也是今年要走的了。你现在在什么单位?”
夏天没有正面回答陈作业的话,而是说:“我委托韩小妞帮我办理档案调动手续,那里有档案接收函。”说完后,又问了一句:“怎么样,对胡辉的手段和心计有认识了吧?”
陈作业灰心地说:“管他呢!我也就呆到年底,说不好还呆不到年底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了。让他去动心思吧!”
在与陈作业的交谈中,夏天总是感觉他在颇有心计地提防着自己什么。也许正是他心计过人,那宗本己案发的、与他原本脱不了关系的西湖春天证券经营公司拆借案才没有最后把他压垮,被摘去副行长的乌纱帽。
夏天想:“陈作业与王行长相比,不愿意用心交友,为人处事也比王显耀差远了。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多聊无益。还是到我的老部下关广军那里去聊吧!”
于是,夏天起身与陈作业道别,到了电梯间后,按了十五楼的楼层,来到广东发展银行一家支行的行长办公室。在这里,与他曾经的老同事关广军、刘小强、张青松聊了个痛快。
在回家的路上,夏天一边开着车,一边在脑海里过滤着面见胡辉与陈作业的影像。然后,在心里对自己说:“《易经》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看这胡辉与老陈的貌相,就知道他俩已经麻烦缠身,真是应了商朝的贤君太甲说的:‘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何苦呢!”
十天以后,夏天打电话给韩小妞,问她帮忙办理的调档手续办妥没有?韩小妞回答说:“不好意思,夏经理,我有心给你办,但是,谢统办跟行长商量后说:‘他还有事商量,叫他打电话给我。’看来,要你亲自跟他联系才能办妥。”
夏天说:“他说了什么理由吗?”
韩小妞说:“这个倒是没有,不过你打个电话给他吧!”
夏天说:“抓着我的档案就可以让市民银行出效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谢统办也是,有事情要主动找我,还要我打电话给他?胡闹!档案不调了,就在市民银行放着!让他们给我保管。”
原来,夏天在1999年底写给总行领导的信,曾在总行副行级以上干部中传阅。当时,有三种态度:
一种是以申一枫、黄鹿为代表的意见:冷处理,看胡辉的作为。如果身为支行长的胡辉能把湖贝支行的一片天都撑起来,一个夏天的去留有什么了不起?
另一种是沈荣这种正直的纪检监察干部出身的人,眼里不能揉沙子,当听到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被人整得丢了饭碗,还不让人再找碗饭吃的时候,一种北方汉子的刚直情怀跃然纸上,那真是怒从心上起,恨向胆边生,忿然提笔批示,让夏天顺利调出。
而看过此信的另一批副行长们,虽然深知几年来夏天在湖贝支行协助王显耀工作所起的关键作用,奈何不是自己当家,少管为妙。这就像江西与广东交界处约定俗成的客家山歌唱的那样:
矮膣嫲——
钥匙在门脚下;
奈何不是姑子当家,
要是姑子当家,
你快过来喝茶!
因此,他们虽然看了夏天的信,但一个个噤声不得,生怕自己沾上是非。
但是,随着市民银行行长黄鹿出了问题,总行业务工作的重担更多的落在了沈意民副行长肩上,尤其在他主管的“三清”工作方面,每当他看到湖贝支行的“两清”(湖贝支行的拆借已经清完,所以比别的行少了一清)工作毫无起色时,他更多的是想起了王显耀当行长的时候,也想到了罗文虎跟他提起过的夏天的事。他不止一次在会议上提出:“把一些有作为的人轰走,是造成市民银行清收工作举步维艰的原因之一。为什么一些支行的领导班子更替以后,不能善待他们呢?”
这种风吹多了以后,胡辉看到自己江郎才尽的境地,便不愿转出夏天的人事档案了。
而夏天则始终没有主动与湖贝支行的谢统办通电话。
半年之后,工作不顺心的韩小妞也托人找门子离开了湖贝支行,调到田贝支行继续当她的银行信贷营销员。
2002年4月上旬,夏天再一次来到湖贝支行交纳当年的党费。
这时的湖贝支行领导班子,除了胡辉仍然当他的行长外,陈作业终于被调走,来顶替他的是原来在总行资产防损部的总经理助理陈山石。他到湖贝支行履新算是提了半级,任副行长。ωωω.χΙυΜЬ.Cǒm
陈山石是在胡辉名誉扫地要求离开市民银行而总行的头儿不肯放他走,由此他便无心做事,又把经营业绩差的原因一个劲地归咎于旧贷款多,导致支行经营积重难返的时候,总行作为加强支行班子建设而被派往湖贝支行的。他的到来,大有重新开拓旧贷款清收局面的势头。但是,他在总行务虚的环境下呆了几年,讲的不可谓不多,但做出的有成效的工作却很少。通常讲到旧贷清收,他总是离不开派人审计、申报诈骗、申请企业破产这三板斧,就金融服务社的老贷款户而言,贷款时间差不多近十年了,不想还贷款的企业,不少早就关门歇业、溜之大吉了,你却来个申请破产、派人审计,真有点画蛇添足之嫌,效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却说这天夏天来到湖贝支行信贷办公大厅,只看见李国兰一人,夏天与她打过招呼,直接往谢统办的办公室走去,向谢统办说明来意,谢统办说:“时间过了那么久了,过期了。”
夏天说:“去年这个时候我交了一年党费,胡辉直接经办的,怎么说过期了?我心中想到党组织,找上门来交党费,是热爱党的表现。”
谢统办说:“我问问胡行长。”说完,拿着夏天的党费证便往胡辉办公室走去。
这时,夏天与李国兰聊起近一年的事情,“硕果仅存”的李国兰也是颇有伤感,但不敢多说。两个眼圈似有些许红润。
夏天看在眼里,在脑海里搜索一阵,一对名句终于套在了这位胡辉当政后“硕果仅存”的旧部李小姐头上。
看官要是觉得好奇,问是哪两句?只听得夏天喉咙里叽哩咕噜得紧要,那秦观《春日》中的两句便夺腔而出: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这时,谢统办拿着夏天的党费证从行长室走了出来,夏天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
谢统办说:“我帮你代收吧!省得你多跑一趟。”
夏天办完手续,谢统办也没有再提人事档案的事。夏天走到信贷办公厅,与李国兰挥了一下手,来到电梯间。
在等电梯下楼的当儿,夏天心里感慨地吟道:
独上高楼思渺然,人流如水水流连。
侪辈同僚今安在?车马冷落忆前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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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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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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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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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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