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香是穿着家居服,坐着家里的车赶到医院的,所幸她当时随手抓了一条沙发巾,现在能做个披肩。
医院的走廊里有特殊的味道,那是让人心情极差的味道,一家人焦急地等待着墨少君苏醒过来的消息,三人脸上都是深重的忧色。
墨楒白偶尔轻声安抚徐佳美一言半句,却是看都不看安陵香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在现场一样。
墨少君是在第二天过午的时候醒来的,医生说这种蛛网膜下腔出血的情况,死亡率极高,能被抢救过来已是万幸,后期再出血的几率也非常大,建议绝对卧床,住院观察。
家人和医生的意见一致,墨少君却要求回家修养,还是说自己现在的精神已经大好了,家中也有家庭医生可以进行观察,在医院住着他难受,不如回家静养,心情还好一些。
对于这种死亡几率极高的病,医生大多迁就病人的意见,因为见过太多这种病例了,医生十分清楚,病人的生命早就进入了倒计时。
危险期度过了以后,墨少君就如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就这么前后一周的时间,安陵香整个人就瘦了一圈,衣服在她身上都已经点挂不住了,看起来空荡荡的。
墨少君躺在自己的床上,表情比在医院里的时候要舒缓了得多。他的声音不大,轻轻缓缓地说:“香儿,爸爸年纪一大把了,这辈子该经历的事情都已经经历得差不多了。
我青年奋进,中年发家,老年享福,这一生不长,但是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不管我是今天死,还是明天死,我都不惧怕,无所畏惧。
唯一让我担心的人就是你,你要答应爸爸,可以怀念我,想起我,但是不要难过太久了。爸爸在天上可以看见你,你难过的话,我也会很难受的,知道吗?”
安陵香想挤出来一个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她将头放在墨少君的手臂旁边,贴着他温暖的胳膊,一下一下地说着:“嗯,嗯。”的话,一一应着。
墨少君问她:“香儿不开心?在跟楒白闹别扭吗?”
安陵香轻声说:“没有啊,爸爸,我们很好。”
“你别骗我,从我醒来到现在,我就没见你跟他说过话,你们在赌气啊?”
当是时,墨楒白刚好走进来,柔声喊道:“爸爸。”
他在墨少君的床边站了,看父亲的气色还好,心下松了一口气。
安陵香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墨楒白所站的准确位置,她一伸手就精准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一下太突然了,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伴随而来的,还有心中的阵阵激荡,最近几天安陵香都在医院里陪床,他也想陪,但是徐佳美不让,一直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他就只好回家休息,白天再去医院陪伴。
两人几天不说话了,此刻她忽然牵住他的手,从她手上传递过来的暖暖温度让他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差点当场就要跪下来跟她道歉认错。m.xiumb.com
安陵香将两人握着的手,轻轻放在墨少君的手背上,说:“爸爸,我和楒白好好的,你别担心,这几天是我俩太累了,没精神说话,所以你没听见我俩拌嘴的声音,等你好起来以后,不仅天天都能听见我俩打打闹闹的,将来还能跟你的小孙孙一起玩呢,你说好不好啊?”
墨少君笑了起来,有些吃力地喘息着,抑制不住的开心,他说:“我也想抱一抱的,你们的孩子。”
安陵香语音温柔地说:“我们会努力的,爸爸。”
就算知道她这样说,不过是故意说给老人家听,墨楒白心中还是百转千回地疼痛了起来,那也是他所期盼的未来,和父亲的愿望是一模一样的。
那个轻易就描画出美好未来的姑娘,不过是为了哄骗一个将死的老人罢了,墨楒白知道她心里根本就没有要实现这个未来的意思。
墨少君的房间里有组沙发,成了安陵香睡觉的地方,墨少君让她回房间里睡床,她说按照医生的吩咐,他的身边24小时不能离人。妈妈年纪大了,要时时警醒的话身体吃不消,墨楒白要工作,必须好好休息,家里就她年轻,身体又好,理当由她来陪护。
后半夜的时候,徐佳美进来了,因为婆婆来陪护的时间不太固定,有时候是晚上睡不着就会来看一看。
安陵香见是婆婆进来,便又放心地睡了过去,若是她一个人陪护,自然要保持警醒,现在婆婆来了,她倒是可以放松一会儿。
正在她又陷入迷迷糊糊的睡眠时候,听见徐佳美好像在说什么,声音很小,听得不是很真切,想来可能是在和公公回忆往事的美好,或是有些叮嘱之词,她也没有多想,渐渐地就睡得沉了。
墨少君整日躺着,时睡时醒,到了晚上倒是没有太多睡意了,其实他一直醒着,但是为了能让安陵香好好休息,他都装作自己睡着了,一点动静也不发出来,她最近瘦得厉害,一张小脸,下巴越发尖瘦了下去,他看着都心疼。
徐佳美走到床边的时候,墨少君就睁开了眼睛,她借着屋内暖黄的壁灯,看得很清楚,伸手握住墨少君的手,倾身伏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最近几日,你看起来特别高兴,是因为要去跟白芳菲见面了,所以很欢喜吗?”
墨少君的手明显一紧,徐佳美当然感觉到了,那是心事被说中的正常反应,他紧张了。
她接着说:“我已经都知道了,那是白芳菲的孩子吧?你不是说她只是个孤儿,觉得她的身世可怜,才做慈善资助她的吗?你骗我这么多年,有没有良心不安过?”
墨少君张嘴想说什么,但他心中最大的隐秘感情被道破了,一时心绪难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徐佳美已经掌握了太多的信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得太久了,她会在他还听得见的时候一字一句地讲与他听的,她说:“你给儿子起名叫墨楒白,这二十几年里,你心心念念地思念着那个姓白的女人,你当着我的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心只想着别的女人。
我发现,你不会良心不安,因为你没有良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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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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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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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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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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