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会再碰她。
为了他的孩子,他也不可能原谅她,做什么都无法原谅。
许久,应寒年终于停了手,拿着纸巾擦手。
林宜伸手捂上自己的肩膀,就这么揉了一会她真的就没那么疼,药也比牧羡枫给的温和一些,没那么刺激,还有着淡淡的薄荷味,很好闻。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谢谢,忽然肩上一沉。
林宜错愕地转眸,就见应寒年靠在自己的身上,碎光跳跃在他的脸上,他紧闭着双眼,竟像是睡着了。
秒睡?
林宜有些不相信,推推他,“应寒年?应寒年?”
“……”
毫无反应。
他就是睡着了,仿佛直接进入深睡眠。
有这么累吗?
他看起来胸有成竹,但那是一个庞大的牧氏家族,而他,不过一人加了少数帮手而已。
林宜无奈地叹了一声,确定他不会醒后,抬起手在他薄唇上戳了两下,低着声道,“你这嘴巴是被喂了毒吗?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应寒年没有动,睡得正熟。
“还挥刀自尽,你怎么不自宫呢?那多干脆。”
林宜疯狂地吐槽着,吐槽完就安静了,静静地坐在那里,仰头望向上面在月光下摇曳的树影,像跳着一曲美丽的舞蹈。
……
破败的小屋里,满满都是各种男人的气息和汗味,令人恶心作呕。
那是她刚刚接了三个客人以后。
她又发狂了,像个疯子一样用剪刀剪着床单,边哭边剪,床单上还有难堪的湿迹。
他走到上面全是断刺的门边上,手扶在上面,彼时,他的个子还小,不到旁边老旧的身高表上的一米二。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妈妈发疯。
她太美了,即使是疯,即使是歇斯底里,她的美依然像利器上的锋芒,令人无法忽视。xiumb.com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到这种地步了还不放过我?”
她坐在床上,手握剪刀在空气中一通乱划,激动地喊道,“是谁?到底是谁在逼我?苏美宁,是不是你?还是你连蔓?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他就站在门口,仰着一张小脸望着她。
乱划一通后,她下床,双腿都在发颤,裤子上染着鲜血,她却像没看到一样,把绞碎的床单往空中一扬,像下一场小雪。
“不是你们,不是你们。”她摇摇头,眼泪淌在美丽的脸上,又傻又痴,“是你,是你吧……我那么爱你,我连命都可以给你,结果你就这么对我,我这般生不如死的样子你是不是看得很过瘾呐?你
怎么能活得心安理得?”片刻后,她又充满恨意地瞪向窗外,一头乱发上遮脸,抬起手指过去,“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牧家上下通通不得好死!我今日所受的痛苦将来必定千倍百倍地报应回你
们身上!”可下一秒,她的恨意全无,哭着跪下来,浑身软弱,拼命往地上磕头,“我已经被你们逼得做妓了,别再三天两头地找人来羞辱我,我知道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我就是
最下等的舞女,谁都可以上的,你们不要再一次次来提醒我,我只想和我儿子好好过日子,求求你,求求你们……”
她一遍一遍地往地上磕头,拼命地磕,磕到头破血流,鲜红的颜色直朝他而来。
“应寒年?应寒年,醒醒,醒醒。”
有人在拍他。
应寒年猛地在无边的夜色下惊醒,满头冷汗,呼吸沉重。
他一转眸,就见到林宜近在眼前的脸,她正搂着他,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你梦魇了。”
他本来靠在她的肩上睡得好好的,突然就一遍遍地喊着妈妈,呼吸都不对劲了,手死死地抓着拳头,像是要和谁拼命一样。
“我没事。”
应寒年垂下眼,声音有些哑,人往后一仰,躺在冰冷的草地斜坡上。
林宜转眸看向他,这时的他没了平时的镇定自若,运筹帷幄,但更显得像个活生生的人,有恐惧有害怕的人。
“你梦到你妈妈了?”林宜看着她,小声问道,“害死她的到底是牧家里的谁?”
以应寒年妈妈年纪,能害她的不可能是小辈之人,那人选就只在牧老爷子和他的三子一女,以及三个儿媳中。
“我不知道。”
他低哑地开口,一手搭在额上,双眸空洞地看着上面。
“……”
他不知道他的杀母仇人是谁?
“或许,整个牧氏家族都是我的仇人。”应寒年低笑一声,似嘲弄,却又苦涩。
当时,他就是听妈妈那么说的,她诅咒的是牧家上下。
整个牧氏家族……
“你不查清楚?”她问。
“连我妈妈都不清楚害她的到底是谁,反正不止一个。”
牧家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即使要逼死一个人,也不用亲自出手,都有着大量的走狗。
“所以你要整个牧家为你妈妈陪葬吗?”那不是会波及无辜。
闻言,应寒年低低地笑出来,看着上面摇动的树影,一字一字道,“你知道我妈死得有多惨吗?你知道她为了养活我受过多少苦吗?”
“……”
林宜默。“她为了能照顾我,到处打苦工,可是有人不让,处处陷害,她就一次次换工作,一次次被开除,直到做了生死街上最低贱的舞女,那些人才觉得她够低贱了,不再逼她。
”应寒年躺在那里,手臂挡住眼睛,只剩薄唇说出令人发指的故事,“她认命,她接客,只要能养活我,她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尊严都可以不要,可有人不愿意她过得安稳,于是总有一些要求莫名其妙的客人上门,她不答应也行,他们会强来,你知道我妈这一辈子被凌·辱过多少次么?那些男人进了门,出去后,她的裤子上永远都是血淋淋的
。”
“……”
林宜惊呆地听着,手捂住了唇难以置信,皮肤上寒颤一阵阵地起。
他的妈妈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小时候我不觉得有什么,妈妈做舞女,我被人打被人嘲笑都像是太阳会从东边升起,月亮晚上才会出来那么自然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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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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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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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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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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