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厨房里的气氛又变得古怪了起来,那前来叫易久的丫头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心中大喊晦气,本以为是个轻省的差事,又能与当家少爷房里得宠的人搭上关系,她才过来的,哪里晓得竟然碰到了秋姨娘那边的人与易久置气。现在她是喊人也不是,不喊也不是――要知道易家的老爷还在宴席上等着呢。
好在易久只是望了那故作镇定的小管事一眼,眼睛里带着一种好笑似的似的神气,随后就回头冲着丫头点了点头,让她带他去前面说话。
丫头忙不迭地带着他走了,留□后一干人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小管事还在厨房里,一伙人便都装作自己什么都见到一样,话题只往今天的菜色上转。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到了最后大家还是一不留神就说起了易久来。
有那等无聊的好事之徒刻意讨好,便着重拿了阿蛇对易久的不同来说:“听说倒是一日都离不得嘞,之前还以为是管个厨房罢了,倒是不知道房里的事情也归他管。那个‘小姐’对着他简直是对了个里格朗(情人)一样嘞……”
他这么一说,便另外有人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我到时听说这位易伢子之前可是在庙里头呆过的……”
话音拖得长长的,两个人互相一眨眼,意味深长地齐齐笑了几声。
这样的事情在那时的乡下并不罕见。其中正儿八经搞同性恋的少,多的不过是打流的一些闲汉娶不到媳妇难以抒发兽性罢了。在那个时候,若是有那种无儿女傍身的孤寡老人,也常常要小心被人半夜闯到家里行那等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寺庙里常常有师兄弟相互抒发的情况甚至还算得上普通,众人说到易久也是从庙里出来的人,自然又会往那方面想了。
“做事做事!在这里扯什么闲谈!”
大师傅倒是对易久有些好感,毕竟是个挺干净漂亮的少年郎,手上功夫也不弱,这时候他便忍不住咳嗽一声,扯起嗓子吼了两句,把众人哄散,终归是没有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易久倒是不知道自己那副白净的模样和曾经是和尚的身世在背后被嚼舌根。这时候的他正站在易家大宅的正厅里头给易老爷磕头。
除夕的夜晚是喧闹的。
酒,肉,还有人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像是薄雾一样蒙蒙拢在昏黄的大厅里。男人们在敬酒,闹哄哄的吵得人头痛。易老爷和他的贵客坐在最上头的主席里头,而阿蛇坐在了易老爷的右手边。人群遮掩之下,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易老爷让了一个厨师跑了过来。
倒是易久一走进去就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他转过头去,看到了阿蛇。或许是因为人多的缘故,平时还不觉得,这时候一看到他裹在厚厚的棉袄之中,易久便觉得阿蛇格外的小。他悄悄地对阿蛇飞快地眨了眨眼睛,立刻就看到阿蛇的脸变得明亮了起来。
再看看阿蛇坐的位置,易久终于放下了心特级乡村生活。能让阿蛇坐在老爷的旁边,这终归是对他的地位的一种承认。
“见过老爷。”
磕完头,易久便自己站了起来,低着头垂手站在了一边。
易老爷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眉头,他可没说让他站起来。然而还没有等易老爷开口说话,那位贵客带来的小公子便伸着头看着易久询问道:“哎,你就是那个做饭的人?”
他的口音带着一些软糯的南方腔调。这是个被养得很好的少年,看上去大概也就是十二三岁,却比阿蛇瞅着体面太多。他长着一张秀气的少女似的脸,然而都说男生女相是福气。眼睛圆而黑,嘴唇却有些发白,怕是因为挑食而有些营养不良……是那种养得很好以至于有些天真的纨绔一样的孩子。
果然他一开口易老爷就只得不做声了。
易久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开口说:“是的。”
他却不知道他这么一说,一旁的阿蛇瞳孔就骤然收紧了。只是阿蛇这时候实在不是大家注意的焦点,易久又是对这那位小少爷的,自然就没有人看到他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险恶了起来。
那位小少爷嘻嘻笑着,冲着坐在另外一个脸有些长的中年男人撒娇道:“我总算找到个人做饭能入口了,阿爸我们带着他走好伐?”
这一下就连易久都傻了眼。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位少爷竟然能当着主人家的面就说出这样没大没小的话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才是个好的。
“胡闹。”
幸好那人微皱着眉头,将儿子呵斥了下去,随后又跟易老爷道了歉,只说没管教好小孩之类的客套话。
但是在听着这样的话易久一颗提到胸口的心却慢慢放了下来,显然就像是他之前想的那样,易老爷这位好友的儿子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见到好的就自然而然地想要带走罢了,他家大人是怎么样都不可能就这样儿戏地说带走一个人就带走一个人的。
没想到,这边易久才松了一口气,那边却听见桌子对面一声刺耳的脆响――竟然是阿蛇把桌子上的碗碟给打了。
阿蛇之前光是听到那家小孩说的要把易久带走,眼前就涌起一阵血红来,恨得简直心头滴血,若不是这时候骤然间腿上手臂一阵火燎似的疼痛,只怕当场就要冲上去把那位小少爷活活掐死在他爹面前。幸而在他因为疼痛而浑身僵硬的短短瞬间,这件事情已经被打发了过去,不过等他回过神来还是觉得胸口气的胀痛,这样一不小心就顺手把东西给砸了。
因为声音比较响,大伙儿一时间都停了交谈往阿蛇这边望过来。场面一时之间竟然显得有些冷。
在一旁的易老爷瞬间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他当然知道阿蛇为什么要发脾气――这不那小兔崽子还直愣愣地狠盯着自己家贵客在看呢。一时之间易老爷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一万个后悔竟然让这上不得台面的小哑巴到正席来。
易久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了一声不好,瞬间就脱口而出:“岁岁平安。”他这样说了,旁边自然有凑趣的人就顺着他的口风,挥挥手说了几句类似的吉祥话,顿时大家就都松快起来,回个头便继续去拼酒了――多多少少算是解了围。
眼看着堂屋里回到了之前的喧闹状态,易久才将自己嗓子眼里的那口气慢慢地呼出来,心脏跳得极快。
未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易久才觉得阿蛇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一个小丫头蹑手蹑脚地端着簸箕和扫把跑到阿蛇那边去扫地下的碎片,却被阿蛇一脚踢到了肩膀。
一个不小心那丫头就跌坐在了地上,手撑在地上被一块碎瓷片划到了,掌心顿时哗啦啦的流血,看着实在可怖我的老婆是名模全文阅读。
这下别说是易老爷了,就连易久都忍不住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这是干吗呢?收拾个地板还能扎到‘小姐’?”
易老爷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话,这样说道。毕竟乡里乡亲,亲朋好友这时候还在堂屋里吃着酒,他之前才让阿蛇在他们面前亮了相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给圆过去。
只可惜了那一手血的小丫头,两泡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许久,却还要被管事一巴掌打在脸上送了出去。
易久抬眼看向阿蛇,这位还像是没事人一样端坐在桌位上,只当易老爷那张锅底一样的黑脸是空气。
易久气得后槽牙都咬疼了。
其他人不知道看不出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究竟是在想什么,易久却清清楚楚地看得出来,这还是在撒气呢。
就这样,阿蛇好不容易在易家其他人面前过了明路,眼看着情形要好些了,一餐饭的时候就又惹毛了易老爷。
易老爷横着眼睛忍到汤上来,只让阿蛇多少算是吃完了年饭就找了个借口让这个让阿蛇回去了,而之前说好的要给易久的赏也完全丢到了一边。
这自然是让人觉得不痛快的。
从热热闹闹的堂屋回房的时候,易久和阿蛇都没有说话。
天气这样冷,地上结了霜,走着实在是滑。阿蛇没小心在下阶梯的时候摔了一下,若是往常早就有易久牵着了,这回他却只是冷冷看着手指都没伸一下。说来也奇怪,本来阿蛇都要跌到地上了去了,易久没动他晃了晃,最后竟然也站稳了。
顿时两人之间气氛就更冷了一些。
并不算长的一段路,易久和阿蛇却走了许久。
三丫在院子里留了灯,等着阿蛇两人回来。
然而等真看到了阿蛇和易久推了门,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奇怪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阿蛇骤然间瞪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易久在一旁看着他那副模样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他拢着袖子把们和尚,堂屋那边远远的似乎有嬉笑的声音传来,被风一吹又像是消失了。
三丫头偷偷看了看易久绷劲的脸,又看了看阿蛇,不自觉地干咽了一口唾沫。
屋里是死一样的寂静,偶尔只有灯花爆时发出一点稀薄的“啪啪”声。
就算是傻子这时候也能猜出来情况有些不对,只是阿蛇竟然会跟易久闹矛盾,却是三丫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她简直头头大如斗,彻底傻眼了。
“哎……那个……灶上还有糯米藕,少爷你吃点?还是易哥之前特意给你准备的呢?”琇書網
过了半响三丫头才勉强想出个话头来。
她倒是没说谎,这糯米藕是易久之前怕阿蛇在宴席上被人欺负又或者是不习惯,到时候吃不饱而特意给他留的小食。三丫头这样说是想要让阿蛇能晓得易久的好――要知道也只有易久才会这样里里外外啥都替他给想好了。
结果易久和阿蛇还是没做声,两人之间的低气压简直能让人头疼,三丫说完就飞快地跑到厨房去,把蒸笼里的糯米藕切了片给端了过来。
这是易久好容易才找来的隔年藕。要是在腊月前这也不稀罕,深秋到冬前荷花败去莲蓬也都采完了,淤泥也没封上正是挖藕的时候,可过了冬这隔年藕就格外难找了九龙至尊。要知道到了腊月间那淤泥简直比冰还冷,挖藕人往往也都回乡过年早就不开工了。偏偏糯米藕却一定要用这深埋在冬天淤泥里头的隔年藕才能做得好吃――冬前的新藕太脆,只有冬后的藕才有那种特俗的粉甜。
隔年藕找来之后只洗干净外皮的污泥,随后要切开两头,用新煮的糯米一点一点填进去。这种粉甜的藕孔洞往往细小,一次怕是也只能填上五六粒米,填完之后还要用筷子捅扎实,说起来这事情简单,做起来却实在耗时。等到好不容易才填满一节藕,还要将之前切开的“盖子”用竹签扎回去,最后用竹篾放到滚水上一寸的位置不停歇地蒸一下午,直到整节藕都被蒸透蒸粉。
这时候藕皮会自然翘起,露出底下粉色的内芯来。吃的时候要用竹篾将外面翘起的藕皮剥去,再用蘸水的细竹片切成片淡粉色配雪白的薄片。
这种糯米藕瞅着一点调料都不加,吃起来却极甜极香,莲藕特有的甜味会一点一点渗透到晶莹的糯米之中去。吃起来那藕是粉嫩的,米是香糯的,味道极为清甜。其他人做糯米藕往往用水煮煮,因为法子简单,却不知道这样水煮只会让莲藕丝毫没有半点味道,吃起来味道同嚼蜡,自然是要淋上什么红糖桂花之类的东西添味。这样的东西不过吃一两片就腻得人舌头发苦,远不是蒸出来的糯米藕可以比的。
只这样一点,就看得出易久对阿蛇实在是上心。
然而,这样一碟极诱人的糯米藕放到阿蛇面前,他却连动都没有动,依然绷着脸还在跟易久发脾气。
三丫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这糯米藕可好吃了,我吃得舌头快咬下来了呢,你尝尝吧……”
她忍不住劝说道。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阿蛇,只见他一挥手,“啪”地一下又把盘子给砸了。
糯米藕和盘子的碎片散落了一地,三丫头整个人都僵住了,半响没会过神来。
……
“你满意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易久忽然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阿蛇说道。
“……”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厉害――踢完小丫头之后还要来找三丫的麻烦,好威风啊。”
他胸口涨得发疼――被阿蛇气的,说出来的话是格外的不客气。
三丫原本就被吓到了,再听到易久这样同阿蛇说话,自觉不好,赶紧讷讷开口:“没,没什么……”
“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不过是那人的一句戏言而已,值得你这样同人发脾气――发脾气就算了,你偏偏只找那些啥都不能做的小丫头撒气,真心不觉得害臊吗?”
阿蛇还是那个样子,一动不动坐着连眼神都没有给易久一个。虽然,暗地里他的拳头却已经是攒到关节发白了。
易久仿佛又看到了之前那位小丫头满手血的模样,对阿蛇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简直失望透顶。
“我之前总觉得你志气高心底也不错,实在不晓得你是这样欺软怕硬的人,你好歹也是个男孩子,这样欺负人真是太让我觉得看不起你了,这样我还不如就跟着那位小少爷走了才好,免得在这里看你欺负人。”
他的话音刚落,阿蛇便骤然间抬起头,眼睛仿佛是要滴血似的望着易久。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闹脾气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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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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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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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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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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