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时浩浩荡荡的人群如同被狼驱赶的羊群,慌乱不安地聚在一团在山间恐惧地狂奔,走在后面的人群一旦被黑烟缠上,就会在尖叫中化为血水。此时此刻,这里仿佛就像是活生生的地狱,无论是光鲜体面的官员还是被驱赶而来的役夫,乃至那哀哀直叫的瘦犬,皆挟裹在那刺耳尖叫,泪水,血,还有人类在收到极度惊吓时候漏出来的屎尿之中忙乱奔逃,直至被尾随而上的黑烟吞噬。
而在这恶鬼地狱般的哀号中,那巨大的烧焦的黑蛇一点点的膨胀起来,焦黑的皮肤块块落下,底下暗金色的鳞片渐渐地变得坚实牢固起来,在鳞片与鳞片之间,先前崩裂开来的血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仿佛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庞大,它缓慢地舒展着自己异常可怕的身躯,黑蛇一般的烟雾笼罩在它的身体表面,如同细细的毛发一般在风中缓慢地飘荡,它所经过的地方,只有大滩大滩恶臭的血水,偶尔有些尚未被完全吞噬的人,血糊糊地拖着半截身子,倒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肠子白花花在脊椎后面堆了一堆,依然锲而不舍地往外面爬着,爬着爬着便一点点化为了枯骨,雪白的指骨直愣愣地插在黑泥之中,最后被黄水融成一滩糊涂的汁液。
便是这样,黑蛇缓慢地在山下转了一圈,等到它身上最后一块焦黑褪去,之前还是惨叫不绝于耳的山头已经回归了寂静——这回是真的,死一般的寂静。
风呜呜地拂过远处的山坳,带来了隐约的呜咽。wWW.ΧìǔΜЬ.CǒΜ
黑蛇,也就是那被火烧掉了旧皮囊露出了真身的花花,直着身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血红的眼睛里这才缓慢地浮现出一些清醒来。
之前那场大火,它记得得并不多,只知道自己在易久掌心是很安心地失去了神志,再次醒来,身体却是极痛,痛到极点的时候还有一个粗嗓门的公鸭嗓自在它门口大喊大叫,叫得它愈发心情不好。它之前隔着树林,远远地嗅到过那人的气味,此时虽然脑袋里混混沌沌,却依旧记起了这人与自己有仇——说起来,那讨厌的人类身上现在还留着它那宝贝蛇皮的味道呢。
它气不过那人实在吵,就偏头去看易久——它此时虽然长大了,视力却跟做那小花蛇时一样十分不好,只能看到个朦朦胧胧的轮廓。所以说,虽然此时的易久尸身都已经烧透了,它却依然傻乎乎地以为对方此时正趴在地上睡觉。
这条蠢货蛇脑袋并不怎么清醒,只知道有人吵易久睡觉是大大的不对,心中戾气顿时无法收拾,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逆天。等到那些烦人的声音都消失了,它才缓慢地回过神,不过对于忽然变大的身体,它却并没有担心那么多,它早就觉得自己是极厉害的,小时候厉害,长大了自然也是厉害。就连它那个讨人厌的亲戚都曾皱着脸抱怨过,说它若是哪天长成了,定然是极可怕的家伙。
末了,他还摸着它的头叹息过,只希望它永不长大就好。
花花却觉得长大才好……那些讨厌鬼之前不就是欺负它长得小么,那时候它缩在易久怀里,恨得直泌毒液,只希望自己能长大,越大越好,大到能一口吞掉那些该死的家伙给它家易久出气才对。
如今它真长大了,果真就变得很厉害了。
花花觉得很满意。
于是,尽管此时此刻它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叫嚷,它也只当对方不存在,唯一担心的只有自己离地面有些高,以后易久要是抱不住它了怎么办。
有了这样的担心,它就小心翼翼地用牙勾起守备的尸体,将其放到了“易久”的面前。它心中其实是很得意的,他把那讨厌鬼的头割下来,让他没那么吵了,易久应当是要奖励它的。所以它就摇头晃脑的,就着以前的模式往地上一摊,露出肚皮,等着易久来摸。
可是等了很久,等得它肚皮都凉透了,“易久”依然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它脑袋中那声音叫嚷得愈发凄厉,莫名的,心中便有了一些不好受。
吐出蛇信,它气呼呼地又靠近了一些,尾巴拍在地上啪啪作响,这已经是它极为不满的表现了,偏偏“易久”还是不理它。
它都已经不嫌弃“易久”此时黑乎乎的了,他又凭什么不理它。
花花忽然觉得心中难受得不行,好像有什么极不对头的事情发生了,它却偏偏搞不清楚一样,只有胸口那坨叫做心脏的肉,疼得好像被人死命捏住了一样,怦怦响得厉害。
它身上不由自主地又溢出了一丝又一丝的黑气,鳞片上的人脸齐齐瞥着它,做出了怪相。
【死啦——】
【死透了啦——】
【死啦……】
……
那声音甚至并没有实质,此时此刻却可以沿着某种特殊的波段,在整个山间回荡。
天空中的云里也像是被这声音牵引了一样,越来越低,越来越黑,下午时分的天色,一转眼便像是午夜一般凝着浓浓的黑。风吹得呜呜直响,远远听上去,竟然十分像是万鬼齐哭。
花花身体抖了抖,它现在离易久这么近,这么近……却闻不到易久的味道。
浓郁的血腥味之中,只有人骨被烧焦的淡淡焦味道。
【呵呵呵,那人早就死啦——】
【死啦……】
……
那些声音在它的身体里阴冷地笑,满足地看着它心中那一点点小小的希望如同冬季的萤火一般微弱地在风中摇曳,摇曳……只等着它发出那“扑——”的一声,最后轻微地熄灭掉。
花花忍着胸口一阵一阵剧烈的难受,不死心地伸出了舌头,想要将睡着的“易久”拍醒。只是它忘记了,它此时已经长大,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安安心心盘踞在易久胸口的小草绳似的小东西,那鲜红的蛇信子将将碰到易久的尸骨,被大火烧透了的尸体发出了一声脆弱的咔嚓声,扑簌簌地在大妖怪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变成一块一块的碎屑缘若重生(甜宠)。
花花顿时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伸着脖子去捞那些散开的黑色焦块,却把易久的尸体弄得更细碎了一些。它顿时便有些绝望,胆战心惊地后退了半尺,身上那泛着暗色金纹的鳞片皆在抖动,绞得那上面凸起的人面纷纷发出惨叫,黑洞洞的眼眶中溢出一丝一丝的血线来。
几个人面惨叫着告诉它易久已经死了,它却偏偏不信——它只觉得自己是不小心把易久弄坏了,他家易久那么厉害,就算弄坏了也能好起来。
想到这里,花花便忍下了那种强烈的恐惧,慌乱地绕着被自己弄坏的“易久”转着圈,正好在此时不小心捡到了个黑乎乎的圆东西——却是之前被守备一脚踢飞的易久的头颅。
那已经被烧去了皮肉的头骨上面满是焦痕,□出来的下颚骨微微向上翘着,仿佛就像是那个温柔的易久正在对着它笑一样。某只视力不好的大妖怪眯着眼睛对着它看了半天,才用了这一世全部的小心劲儿,将那头骨衔在口里,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尸体所在的地方。尔后它便满怀期待地将那一处焦尸圏在自己庞大身躯的中间,头靠着里头,可怜巴巴地等着……等着易久能自己把自己修好,然后活过来继续帮它摸肚子。
……嗯,哪怕摸不成肚子它也不嫌弃,他就对着它笑就好啦。
它现在变得可大可大了,怕是最厉害的山鸡都斗不过它的,等它抓到山里那只极为凶悍的山鸡王,它定然是要在易久醒着的时候放在他面前等夸奖的。花花满心盘算着,瞅着易久黑乎乎的,咧嘴笑的头盖骨,忍着那种仿佛要把它身体整个掏空的极度恐慌慢慢地睡着了……
梦里有易久看着山一样大的山鸡,笑嘻嘻地对它招手,然后踮着脚去摸它的头。
花花心里顿时高兴极了,然而他面前的易久笑着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里却涌出了血泪来,那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它厚重的鳞片上,冷得像是冰一样,几乎要连它的骨骼肌肉全部都冻结在一起。
然后,它便醒过来了。
“易久”依然悄无声息地乱糟糟地堆在它身体中央,天空黑漆漆的,噼里啪啦地往下砸着冰冷的雨滴。
最开始只有几滴雨,随后那雨势瞬间便变得凌厉激烈起来,哗啦啦地劈头盖脸地在这世间泼下漫天冷雨。冰冷的雨水聚在光秃秃的山头上,化为一道道水龙激烈地冲刷着大地。
易久的尸骨也浸泡在雨里,渐渐的便有一些细碎的碎片随着水势顺着缝隙哗啦啦地流走了。
花花陡然间清醒,无声地尖叫着用力蜷紧了自己的身体,慌乱地用舌头去卷那些黑色的碎屑,然而那些碎屑是那样细小,那水流是那样灵敏,无论它怎么努力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渐渐地渗入山顶的黑泥,然后和着泥水往山下流淌而去。而它企图留住尸屑的举动,让它的身体的另一边又出现了缝隙,雨水挟裹着更多的“易久”消失在了黑水之中。
这头身形庞大而惶恐的巨兽绝望地左扑右赶,不顾骨骼咔咔作响,疯狂地将自己圏得越来越小。
它没有手,便不能伸手去拥住那些随水流逝而去的碎屑,它不会说话,便无法发出嚎哭,来抒发心中洪水般的绝望和痛苦,它不会哭,只能睁着模糊的红眼睛,在那黑茫茫的视野中无望地寻找着自己最喜欢的易久的碎片。
它长得这么大,这么大了,却还是一条笨拙的蠢蛇,在这冰冷到骨髓的瓢泼大雨中,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人一点一点地消失。
易久……
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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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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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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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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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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