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样苍老的人儿,望着天空哭泣,彷徨。有时候他也会静静地坐在那里,想要去放弃。可是,年轻时候的深情依旧还藏在心里,他没办法放弃。
他数着一颗颗珍珠过日子,夜间睡不着的时候去拾,不想发呆的时候去拾,哭过之后去拾。
每一颗珍珠都像极了人鱼的泪水。他想起了从前,每次他落泪的时候,阿左都会偷偷地把他的眼泪拾起来。可是,他阻止了她。
其实,她心里都明白。自从遇到落韵络以后,每一滴泪水都是为她而流。而阿左明明心疼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暗自里伤神。如果,能重来一次,是不是可以重新选择。
海灵笛这么想着,突然天空狂风大作,把他刚刚拾好的近一千珍珠都吹散了。
海灵笛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和满地的珍珠夜明珠,再也难以压制心中的痛苦,嚎啕大哭起来。然而,他的情绪越重,天气就越是恶劣。最后居然下起了大雪,白雪皑皑,和同样洁白的珍珠混在了一起,更加难以分辨了。
不久,雪停了。海灵笛的泪水冻僵在了脸颊之上,他有些混浊的眼睛上都是霜花。他紧紧地裹着身上单薄的衣裳,手上的冻疮生了一层又一层。
他的心此刻都是冷的。他自小都没有受过什么苦,阿左阿右一直陪伴着他,母皇也陪伴着他,小不点儿海含诺也陪着他。可是,他离经叛道,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变成了人。他本以为他的这可爱人之心足够坚定,可是人生不过百年,他在此已经四十多年了。年老体弱的他每日出去拾珍珠夜明珠的时间也不得不缩短。
他甚至怀疑,似仙老人就是想困死他,不想让他拾完。因为像这样恶劣的天气时常都有,豺狼虎豹也少不了。
有时,他会坐着想当年是否年少轻狂。
似仙老人在幻境外一直看着海灵笛。她有些担忧,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所有的哪怕是最细小的情感都会被放大。不同的是,有的人会变得麻木,有的人会发疯,有的人则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如同陷入沼泽地之中。
可是,海灵笛不能死啊!
似仙老人仔细地琢磨着。前些日子,她去查了查所谓改天换地之事。发现确如乾书所言,与落韵络有关,所以她不得不救。但是,能把其它族人都掺和在一起的却是海灵笛。乾书所言从不会出错,可是,如若乾书记录不全呢?世人都知乾书,很少人还会在意坤书。
似仙老人这样想了想,叹了口气,挥手解了海含诺的失心术,恢复了海灵笛的有关落韵络最初的记忆。
海灵笛呆呆地坐着。突然间,他的头疼的厉害,很快就晕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
那时候他还是个顽皮的人鱼,每天都会偷偷跑到一望无垠的海面上玩。那时候,因为他人鱼的身份吓跑了不少人。吓得他不敢那么大胆地露出他的尾巴了。
后来,海边的一座豪华的房子里来了好多人。领头的那个正是落韵络,他很不理解这个人老是皱着眉头做什么。于是,当天夜里他偷偷地来到了她的脚底下,还吓着她了。
此后,他常常来这里,也喜欢在这里的时光。然而,他依旧不敢露出他的尾巴,害怕失去了她。那个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的声音。每次望着她的脸,那种甜蜜的感觉就会油然而生。落韵络也不再皱着眉头了,她知道他不愿意上岸来,为了方便他来,落韵络在大海与自己的澡池中挖通了一条通道。
他还想起,第一次,落韵络为了留下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大海里。海水太凉,冷的她失去了知觉。本以为自己害她那么惨,她会埋怨自己。可是,她笑着问了他的名字。
后来,他失去了记忆,连同龙平丞要带走他的事情也一同忘记了。落韵络为了寻他,不顾危险地往海里去。是他,他呵斥了她。那时候,他忘了她眼里那早已熟悉了的温柔,多出来的悲痛,他也看不懂了。
落韵络知道了他是人鱼,在迩城两人吵架以后,他就回了大海。落韵络在海边等了他很久,他也没有回来。那一次,她又下了海。这次与以往不同,有人下了毒,想让她死在大海里。幸好似仙老人路过,才救了她。那一次他不在她的身边,等她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她不再认识他了。那时候的他的痛苦像极了在海边的那一次。
海灵笛猛地睁开了眼睛,落了泪。那种明明相爱,却要忘记的感觉痛不欲生。他以为一直以来只有他承受了这些,却不知道韵络也为他承受过。那时他的绝情与她眼中的痛苦,他全都明白了。
落韵络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她只是放不下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她为了自己已经死了三回,为什么自己不能为她死一回。
海灵笛想着,突然雪融化了。所有的珍珠都漂浮在了空中,聚集在了一起,很快所有的大箱子都满了。
再次转身,身后的草地大山不见了,出现的是那间小茅屋。海灵笛摸了摸自己的手,冻疮不见了,就连两鬓的白发也不再发白了。他赶忙在一旁的镜子中看了看自己的脸,依旧年轻如初。
他推开了门,似仙老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海灵笛跪下了,说:“多谢老人家恢复了我的记忆,让我明白了自己的情曾经多么坚强。”似仙老人坐在摇椅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等了片刻,似仙老人才说:“刚刚我唱的曲子,你可明白?”
“三千白发三千情真,一世相守万世情深。岁岁年年朝朝暮暮,夕阳西下夜月情回。”海灵笛说。
“看来你听懂了。我所谓的考验,不过是为了测测你的真心。很多人都是一时想不通,而后一世想不通,把自己活活地逼死老死在了幻境里。如若你再出不来,只怕也会变成其中的一堆白骨。”似仙老人慢慢悠悠地说。
海灵笛看着似仙老人,重重地拜了三拜。
“你这是做什么?”
“老人家,这第一拜多谢您曾于大海深处救了韵络。第二拜也是多谢您恢复了我的记忆,让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了我的心意。第三拜也是求您再救韵络一命。”
似仙老人听了,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人老了,没那么中用了,站起来都很费事。这个落韵络啊!尽找些麻烦事情,我去冥界看了看,发现冥界里不曾有她的身影,连音伊思也不知道她在那里。”
“没有魂魄,韵络如何复活?”海灵笛听了,急了。三魂七魄是人之根本,没有了这些,如何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似仙老人伸手,拿到了海灵笛的小瓶子,把落韵络放了出来。
“我猜,她的魂魄应该在她的至亲骨肉那里。需要她最爱的人以代价召回。”
“至亲骨肉?我知道了,是落辛玲,落辛玲是她的亲妹妹,韵络的魂魄一定在她那里。”海灵笛想了想,激动地说。
似仙老人点了点头,说:“那便好,此次复活用的是九转还魂之法。我这里有两颗丹丸,可以抽出你的三魂七魄,让你的魂魄引导她的魂魄回归本体。剩余的一颗丹药在她的魂魄回归之时,喂她服下,稳固本元。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找错了人,除非你的魂魄一直寻找,否则她这辈子再无机会复活了。可是,你的魂魄离体太久,会伤及根本,甚至成为活死人。”
海灵笛点了点头,拜了似仙老人说:“多谢您的大恩,您的吩咐,晚辈铭记于心。”
“行了,走吧,不要再打扰我了。救了她两命,这辈子也不再愿意与她想接触了。”似仙老人一挥袖,就把海灵笛赶了出去。
海灵笛还没有反映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深渊之下的深渊里。他摸着腰间的瓶子,努力地往上去,很快就出了大海。他不敢停留,化作风就回到了千顺皇宫。
龙平丞做了就好的海灵笛,别扭的很。这时候看见他回来了,别提多开心了。急忙变回了自己的龙人模样,询问情况。
海灵笛把似仙老人的话告诉了龙平丞,龙平丞就开心不起来了。她抓住了海灵笛的手说:“灵笛,你可知道伤及本元会有什么后果?”
海灵笛顿了半晌才说:“成为活死人。平丞姐姐,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救她不成,你就杀了我。我不愿成为活死人,等我找到了落韵,我二人就一同离去。我也一直明白你的心意,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便是那不知趣的流水。你有适合你的更好的人,我们注定今生无缘。”
海灵笛叹了口气,准备去找落辛玲。
“等等,我知道我拦不住你。这颗丹药可以护住心脉,暂保你平安。”
“谢谢。”海灵笛接过丹药,离去了。
红莘看在了眼里,心里确是愤愤不平:“小殿下,那颗丹药可是用您的心头血炼成的。您不心疼吗?”
龙平丞笑了,月光一般温柔的她望着海灵笛远去的背影说:“为了他,我可以去死。区区的心头血又算得了什么!倘若他真的出了意外,我也会一同离去,就算在冥界,我也要护他安康。”
旭流儿这几天找了不少大臣,其中之心不难猜测。落辛玲虽然爱着他,可是脑子还是清醒的。起初她不想管,反正这落紫国的天下迟早也是他肚子里的孩子的。而且只要她在,旭流儿也翻不了天。
不过,旭流儿行事似乎越来越过分。居然悄悄地干预朝堂大事,落辛玲想着之前旭阳之事,大概也是旭流儿撺掇的。说不准,旭流儿并不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落紫国皇帝,而是想让旭阳入主落紫国。落辛玲想到这些,就觉得后怕,也开始暗中打击旭流儿笼络起来的势力。
不过,大多人以为旭流儿腹中之子才是名正言顺,打压竟然颇有难度。还好,极为重要的几位大臣,还清楚得很,知道落辛玲的赤子之心。才不至于让朝廷失了平衡,但是,大臣们所言也说不得假。毕竟,她不是先帝亲女也是事实。虽然世人不知,她自己却心知肚明。wWW.ΧìǔΜЬ.CǒΜ
海灵笛回来以后,就急急忙忙地找了落辛玲。海灵笛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暴露,也不做掩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落辛玲。
落辛玲听了,心里又是一阵阵的绞痛。
至亲骨肉,可是,她偏偏不算。这可如何是好?
海灵笛看着有些为难的落辛玲,以为她不想救落韵络,于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辛玲,你与韵络是至亲骨肉,她对你又是那么得信任。为什么,她有难,你却不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落辛玲不知如何开口,她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除了她,谁还是她的至亲骨肉,谁还能救她?
突然,她想到了他。
落辛玲赶忙说:“我与皇姐同母异父,不如皇姐亲子来得亲密。如今,东宫里的那位正怀有皇姐的骨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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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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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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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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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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