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鸣鸣,夜风习习,月色浓浓,天际幽幽……而人间么,却因为慕容晏雪这一问,霎时蒙上了一层锐利。
三日已过,当日燕云楼中总总,当日暖香阁中诸般,一如百里传音般于烨京大街小巷渲染开来,九曲园前一击挫百的强横武力之上,又奉上了一尊纵横追榜的桂冠,更有当日燕云楼中那声“一种女人”。
于是乎,大街小巷咒骂镇南王世子的薄幸淫邪之余,也开始讨论他的狂妄恣肆。
文斗兵机,武挑顶西!
这八字是烨京最新流传的简语。
兵机侯府之文曲女宿玉璇玑,镇西王府之炁者顶峰桓放,在烨京百姓的解读中,这两大高峰便是镇南王世子那番狂妄恣肆的目标。
慕容晏雪并非寻常百姓,她和烈非错相处时久,对他的心性自问有一定了解,即便是九曲园之后,这番认知依旧没被彻底摧毁。
况且,倚红偎翠如今已入靖浪府,通过她们慕容晏雪对当日之事有了更为透彻的掌握。
因此,文斗兵机,慕容晏雪嗤之以鼻,笑为无稽,但武挑顶西……从烈非错对刁绝的举动,到确实有几分这股味道。
谈及桓放,烈非错嘴角笑意收敛,神情依旧轻松,唯有眼底一股隐隐狠火,星星明灭,蕴势燎原。
“三姐姐有话说?”
烈非错的语气中多了一份慎重,而在慕容晏雪听来,这份慎重更多的是坚持与倔强。
“当下形势,镇南王府表面上确实比镇西王府更为锋芒,再加上老祖宗的宠爱,以地位背景来说,你比之桓放只高不低……”
顿了顿,身侧流风倏忽暗折,风向有变。
风向变,语峰也随之而变:“……却也高不了多少。”
这是非常客观公正的实话,烈非错贵为镇南王列灼独子,享世子尊位,那桓放却只是镇西王世子之子,又是庶出,地位自然不比烈非错。
然而,莫看当前南北势大,若纵观古今,镇西王府自太祖元年一路累积,且当今的镇西王桓世又是镇国四王中唯一的长辈,实力积蓄近千年,深不可测。
若立足此点,镇西王府之台面下的实力着实非同小可,即便对上镇南王府与靖浪府联手,依旧难落下风。
因此以地位来说,两人至多平局,不分输赢。
“地位难分轩轾,你若欲与桓放角力,便只有炁修之道一决雌雄……”顿了顿,慕容晏雪美眸莹莹,一丝担忧盘绕眸色中,视线停留在烈非错那道长发微扬,指尖锋锐的异色身影上。
“……九曲园前一击挫百,或许令你自信心大为膨胀,只不过……”眸光倏然一寒,属于人玖榜四十三芣苢轻裘的那股强者之气,肃然腾耀眼中。
“……同样的战绩,你认为桓放没有么?”
……
兵机侯府,玲珑苑。
夜色映月,月色如水,沁散红尘万千,甘霖人间百地。
玲珑苑中那片花海依旧层叠浪涌,一波波彷如悄然奏乐,点缀着玲珑苑清灵出尘。
“依小姐看,那淫贼是真心欲挑战桓放么?”旋儿的声音自花海间响起。
“你自己呢,怎么看?”玉璇玑的声音依旧深邃致远,不可捉摸。
“旋儿认为是,燕云楼中总总,已暴露那小贼的心思手腕,他绝非外界原先所传,那等莽撞燥进,无脑无谋之辈,因此他于暖香阁中对刁绝所下的狠手,绝非出自一时放纵怒意,而是蓄意为之。”
“那般蓄意残损刁绝,所以你便判断他是有意欲挑动桓放怒火,引他一战?”
“这……婢子确实如此考虑,……难道,难道婢子错了?”玉璇玑未即刻表态之举,顿时令的旋儿心生揣测,语中透虚。
“傻丫头,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在爹娘、大伯面前碍于府中规矩自称婢子也就罢了,入了这玲珑苑,可就是另一片天了,在这玲珑苑中,我可见不得你如此自残。”
“傻丫头,你不愿太越本分,不肯撤了那句‘小姐’也就罢了,但你需记住,这玲珑苑内有‘旋儿’,无‘婢子’。”
“小姐,婢……哦,不,旋儿,旋儿……”被贬为“自残”的旋儿,言语难继,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心中波澜动荡尽敛于内。
呼呼呼~~~
一袭夜风过境,吹拂万象花海尽折,仿佛万花随旋儿共遏,向苑中那道深邃悠远之声心悦诚服。www.xiumb.com
“那小子倒也确实有趣……就如同旋儿你所见的,他绝非莽撞燥进之辈,但如此的他,却于暖香阁中骤然下狠手,大驳桓放的面子。”
“这三日来,烨京大街小巷频频流传当日暖香阁之事,传他当日是因为色迷心窍,狂妄自大,为那两女不惜开罪桓放……以他之举动,开罪进而逼迫桓放确实是事实,但原因却绝非是色迷心窍,狂妄自大。”
玉璇玑旷远声音幽幽传荡,落到苑中每一株花苞,每一滴夜露。
“小姐知晓那小贼对桓放敌视的真正原因?”
“即便是侯府的情报网,也做不到囊括整个烨京巨细靡遗的一切事项,尤其是镇国四王之府邸,不过我曾听说,六年前,镇南王妃曾于路边救起过一名被淫辱折磨,奄奄一息的女童,那女童被救回之后,便一直在王府栖身……”
一字一句间,语气转为森寒,不怒而威。
太子少师,玲珑千絮,兵机侯府大小姐……这诸多头衔之前,玉璇玑首先是一个女孩,因此她同样见不得女孩受欺凌,尤其是那种禽兽不如,泯灭人性的欺凌。
“……奄奄一息的女童,啊!是桓放!”旋儿的惊呼响起。
桓放之恶行喜好早已传遍烨京,尤其在烨京豪门内院之中,更是流传广博。
事实上,若非九曲园前五通显迹,烨京第一畜生的名号一直由桓放“尊享”。
“小姐,你的意思是,那个小贼之所以那么做,只是为了一个栖身王府的婢女?”
“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么,因为是淫贼恶徒,所以万万不可能如此,傻丫头,当日燕云楼之败,还不吸取教训……不过有一点,无论出发点为何,现今的他若真对上桓放……”
呼呼呼~~~
流风再渡,这一刻,风向却是变了。
“……胜算渺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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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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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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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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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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