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欣喜半敛的回报自外传入,柳叶娘闻言,心头一紧。
——回来了,那两个小丫头,没逃走?
眉眼间喜笑颜开,然眼底一抹幽色却几许回荡,为了掩藏,柳叶娘聘婷挪步,碎碎点点驰向大厅入口。m.χIùmЬ.CǒM
刁绝一行见状,齐头并进跟了上去。
开阔大厅入口处,一众路边小花的零露瀼瀼倏然淡去,一株娇艳夺目之牡丹,一株沁人心脾之丁香,花影袅入。
“二阁主,我和妹妹来迟了,还请二阁主见谅。”倚红妙步而入,目睹柳叶娘面上一丝愠怒,某种糅合着惭愧的惧色掠过,欠身赔罪。
见她欠身,偎翠神色微慌,随身下伏。
“身为我们暖香阁的头牌姑娘,竟连最基本的守时都不知晓,你们可是将咱们暖香阁的戒训忘的一干二净了!?”柳叶娘倏然怒容乍现,大斥一声。
此时,刁绝一众已围了过来,柳叶娘怒骂一斥后,陡然转身,对刁绝赔笑道:“刁侍奉,这两个没规矩的丫头如此不守时,害桓公子等待许久,怕是早已坏了桓公子的兴致,依奴家看……”
柳叶娘一语未尽,刁绝暮地抬手打断,那张凶恶面容,眉峰一皱,凶煞再添:“怎么!?这暖香阁难道还准备对咱们公子毁约不成!?”
随同刁绝而来的五人闻他此言,眼神交换,默契暗生,个个捋袖扬炁,大有动手架势。
自六人桓放仆从身份显露,整个暖香阁大厅中人之注意力皆聚集在此,此刻见他们有动手征兆,众客中不少倏然起身,退足回避。
柳叶娘笑靥依旧,眼眸中却越见深寒。
如果说,初接桓放生意时她尚犹豫踌躇,是否该为两女开罪镇西王府,那方才当两女迟迟不归的那一刻,她便是打从心眼里一阵轻松,甚至喜出望外。
在那一刻,她想明白了,她做不到目送两女堕入火坑。
正因为想明白这点,她方才才会想要故意拖延时间,为两女之逃亡争取更大余地。
然而天不从人愿,她们竟然没逃,她们又回到了暖香阁,回到刁绝一众虎狼环视的这座大厅,她们的命运并未改变,前路依旧是地狱,是绝望。
但这一刻,柳叶娘却再也无法借大局欺瞒自我,她能忍受失去,却无法忍受保住之后再失去。
因此她言语看似凶恶责备,实则是冒险想借此推掉这桩生意。
柳叶娘内心寻思,暖香阁的地位虽然差镇西王府太多,但烨京中对暖香阁这处温柔乡流连忘返的达官贵人摩肩接踵,若是将人脉完全发动起来,或许有机会渡过此劫。
毕竟如今所面对的看似镇西王府,实则只是镇西王府……桓放。
但若留倚红偎翠两名可怜女子独自面对,那实再是生路难期邈云汉。
然而,刁绝自言语间听出了味道,一把阻断令柳叶娘难以续言,瞬间令气氛紧逼。
柳叶娘眸中森寒,正欲施言卸力反击,她身侧的倚红却一步抢到。
“刁侍奉何来这等无稽妄测?桓公子声名远播,乃是咱们烨京城中凤毛麟角的人中麒麟,寻常姑娘想着盼着欲见上一面,却苦无机会,今日万幸我们姐妹蒲柳之姿能入桓公子法眼,正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份……”
言语微顿,倚红淡淡睨了柳叶娘一眼,眼眸中竟有一丝趾高气扬与责备。
“……若暖香阁真欲毁约,莫说刁侍奉,即便是我们姐妹也万万不会答应。”
倚红一番言语,巧舌如簧,莲花灿吐。
四周众人闻言,个个惊叹,随即……暗骂讥讽她财迷心窍,见闻浅薄,不识无间。
在众人看来,这青楼女子此刻那番趾高气扬的神情举止,分明是自以为得镇西王贵子桓放青睐,从此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平步青云。
大厅众不少片刻前尚对她抱有一丝同情的客人,此刻皆心中暗讥。
——艳则艳矣,却是蠢笨如猪,死期在前竟浑然不知。
耳闻倚红如此说,刁绝凶容稍歇,那双厉瞳一蔑:“既然如此,那就莫让公子爷苦侯了,两位姑娘随我来吧。”
言毕,一行六人身形错落,阵式摆开,请两女上路。
“慢着,此刻我们尚不能动身。”倚红淡然一语拒绝。
“你说什么!”刁绝凶瞳再厉,一声怒喝,炁力波澜,顿时震的满堂桌椅嗡嗡微颤。
四周众客闻此一震,又有不少人离席退避。
偎翠眼中露出恐惧,然反观倚红,面对如此一怒,却是神情淡然,眼眸似湖。
甚至在那番眸光中,隐隐还露出一丝……不屑。
“刁侍奉不必大惊小怪,我们姐妹外出方归,一身风尘仆仆,妆残粉乱,若是此刻去为桓公子献舞,非但对桓公子不敬,更是糟蹋了这万千女子羡煞的机会。”
微微一顿,随即语锋一转,竟是一副隐隐命令的口吻。
“刁侍奉便在此稍后片刻,待我们姐妹梳洗完毕,才随你前去。”
言毕,不再理会刁绝一行,牵着妹妹偎翠的素手,径直入内。
“小月,快为我们准备玫瑰香烫,展儿,去库房中取六钱夜凝露,三钱留延香,一钱净雨露,以玉盘磨磨碎调和,送到我房中来。”
牵着偎翠不急不缓的慢步而行,一路上奴东役西,仿佛她才是这暖香阁阁主,众人都理所应当要听命于她一般。
被一个青楼女子施以这般命令式的口吻,刁绝一时间怒雷震爆,一身炁力勃勃涌动,直欲当下就把倚红一巴掌抽翻在地,恣意凌虐。
——不过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竟敢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
然而,怒火之余,想到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那一口怒雷终究……忍了回去。
携着偎翠回到自己房中,关阖房门,下一瞬……
“呼呼呼呼~~~”倚红乍然吐出一口长气,整个人陡然卸尽气力般,摊到在椅子上。
“姐姐,你……你竟然真的那般对刁绝,方才那一刻,我吓的差点站不住了。”偎翠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眉眼间惊惧之色洇染蒸腾。
四下无人,倚红露出一副不比她好多少的神情。
“你以为我强过你么……只不过此刻的情况,依照烈世子所言,怕是……”
言语间,那道牡丹艳绝的身影,一股背依南岳,铿然无惧的淡然一层层替换上面来。
“……还不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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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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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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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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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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