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气峥嵘,光芒激荡,此刻整个院落充盈着昂然战意,自内屋出来的良辰美景,一者手捧翠玉,一者护持佩瑶,一对秀容目眩神迷地凝视院中激战,心无旁念。
此地是靖浪府长佑轩正东居,随行伺候的可不止良辰美景,只不过碍于习惯,其余之人平素极少进入内院。
但此刻不是“平素”,那一声声铿锵拼爆,必然早已惊动外面之人,常理之下,那些人即便不即刻入内劝架,至少也该回禀府中掌事,请她们来调停。
然铿锵越演越烈,非但不见掌事前来劝诫,就连原本固守院外之人也无一现身,如此不合情理,岂非不对?
不过,呼吸间,烈非错心思激涌,已锁定一个方向。
看来他九曲园前薄幸无情、禽兽不如、天怒人怨的演出实在……
太成功了!
姜门靖浪府一门忠烈,世代报效祖国,为国捐躯,时至今日姜门一脉男丁,除舅父姜云宗外再无别彩。
然而时间向前推移,舅父这一代,乃至更上,府中男丁远远不止如此,反之逆推,舅父姜云宗再下一代,依然有数位子侄辈的姜门儿郎。
只是,他们都战死了。
炁修修练,一旦突破最初炁者境界,便开始渐渐挣脱凡人桎梏,寿元大增。
那些姜门子侄辈儿郎,以辈分论算是烈非错的表兄,但他们基本比烈非错大出二三十岁,甚至更多。
这些表兄门系出名门,在世时皆是英姿焕发,具为当世麒才。
因此他们大多娶妻成家了。
但随着那一道道英姿捐躯疆场,他们的妻子凄苦无助之下,不得不接受阴阳两隔的悲惨命运,沦为独守空闺的未亡人。
今时今日姜门靖浪府的核心,就是这群未亡人。
以辈分来算,她们若非烈非错的表嫂,便是更上一辈的舅母。
这些女子或是风华正茂,或是雍容华贵,但却承受着丧夫丧子的悲痛,因此面对烈非错这个帝赐麟儿,她们倾尽慈怜母爱,万般呵护。
爱之深责之切,当初寄于的期望有多高,今日百里传音后那反袭而来的伤口就有多痛。
感受如此之痛,也难怪她们会付诸行动,默行惩戒了。
……
“真的……好么?”
“你在担心?”
“你难道不担心?”
“即便担心,有些事却不得不为。”
“这是你的信条?你一直坚守么,包括这一刻?”
“虽然未必有用,但至少表明了态度。”
“态度么……好吧,我会配合。”
……
这段对话发生于不久之前的这座大璟靖浪府,这是一段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两个在靖浪府握有权柄的女人。
她们做了一件事,又惧怕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
这件事便是纵容姜雨晴出手,而她们所惧怕的,无疑是整个靖浪府最具权威,同时又对飞炼禽兽宠爱万分的老祖宗。
但即便如此,她们还是做了,因为她们觉得自家飞炼有错。
有错便罚,无论亲疏。
这就是姜门的女人,那一个个失去丈夫、孩子,却依旧昂头挺胸的女人。
此刻长佑轩正东居的那种“不对”是她们刻意促成的,她们将事情压下,同时翘首以待。
她们在等待姜雨晴这位实力超凡的表姐,好好教训烈非错这个负心薄幸,禽兽不如,于九曲园前负尽琉璃郡主的弟弟。
思路越见清晰,察觉到这一点,烈非错已可作出判断。
既有背后之手操纵,他与姜雨晴这一战,在有所结果,或者有重大变化之前,不会有人介入打扰。
少年嘴角邪邪笑意掠过。
——既然是这样……也好!
虽然承袭自母亲,但烈非错体内倒地流淌着姜门战血,此前炁门不开,每每于靖浪府中目睹姜雨晴与一众表嫂、舅母们喂招,皆心痒难耐,却又呜呼奈何。
如今武脉终启,又逢靖浪府女权联手发难,只觉倒不如趁此机会,撇开正邪对错,以战回应。
心念如此,战局续开。
被烈非错凌空一翻避开杀招,姜雨晴眸光凌然,一对澄澈净瞳中有怒,却已有收敛,不至攻心。
纤纤素手上百花龙雀轮转,波波炁力涌动龙雀通体,四周空气如平湖投石,水波动荡散开。
烈非错目睹这番变化,明白表姐招式又提升一层,攻击将要更为凌厉。
如果寻常武者经此变化,必会下意识避其锋芒,但如此一来便要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近身优势。
烈非错战意激越,更是慧心同行,既不气弱避退,也不莽撞冒进,双手所凝剑指倏然变姿,凝成两道掌刀。
长街有锋镝,姜门祖锋镝,锋镝,锋镝,姜门之初。
长镝千幻,这套功法源自姜门之祖姜镝,源自这位先祖所专擅的剑锋、箭矢二器,这就是镝。
那么锋呢?
锋来了!
锋扬百殛!
脱变自姜门另一祖灵,姜锋所专擅的斩刀、戟钺,与长镝千幻一样,这套战技配合兵器功效最佳,但也能已掌刃模拟出形态。琇書網
烈非错双手掌刀锐动,刀锋凌冽,彷如真刃澈寒,锁定姜雨晴一双龙雀,铿然斩下。
姜雨晴本欲加强攻势,见他双手祭出锋扬百殛,顿时刚姿转柔,风姿飘飘,双枪四锋,若舞似蹈,彷如古神祭祀,裙裾翻飞,美若惊鸿,手中龙雀转攻为引,架上他之掌刀,顺势一带。
彭彭彭!
一声激亢,烈非错掌刀被引向一旁的院中山石,刀刃横斩,顿时山石迸裂,气浪激爆。
掌刀被错引,烈非错身不回,耳中已传来裙裾骤动之声,心知身后的表姐欲趁此机会与自己拉开距离,以扬龙雀之三尺距离优势。
电光火石间,少年眼角瞥见表姐尚有一角曳地裙边,嘴角邪笑昂然,足下疾速一踏,“呲呲呲”声响起,丝柔裙边顿时被这一踏撕去小半副,表姐骤退的身影也因此一顿。
女子爱美,将门之女也不例外。
心爱衣物被毁,姜雨晴霎时间怒上眉山,然而还不待她有所回应,耳中风啸激越,身影腾动,却是烈非错趁机身旋,一掌轰来。
不及深思,姜雨晴纤掌抖直,炁力鼓动,推着掌心龙雀横杆,倏然迎击。
波波波——!
双掌隔着龙雀细杆,一击猛拼,随即竟是不分,竟陷入最无花俏的炁力角斗。
霎时间,两人鬓发飞扬,神情严正。
数息之后,烈非错忽然眼神一凛。
——嗯!?这种感觉……难道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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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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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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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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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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