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止正在兴头上。
突然被人横刀一拦,立马便脸色不悦地抬起头来。
许是刚饮了酒,女子两颊间透着诱人的淡淡粉色。一双漂亮清透的眸子里水光盈盈,刚好映照出一个小小的人影。也不言语,只是略带娇憨地轻瞥了萧沐晚一眼。
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况是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四目相对之间,萧沐晚喉头倏然一紧,心想着自个儿的未来媳妇,怎么可以美得这如此的犯规!
心动了。
心跳亦是猛然一阵狂蹦乱窜。
却还得佯装镇定,伸手取过女子手中的琉璃酒盏,抬头一仰,便将这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晚点我会遣人将这酒都送到你店里,每晚睡前饮上一点,有驻颜美容之功效。”
秦止微微眯着眼。
见某人毫不避嫌地拿着自己用过的杯子。
嘴唇微微嚅了嚅,却只是声音微哑地挑眉问道:“所以你急吼吼地叫我出来,就只是要带我到这来喝酒?”
萧沐晚这“酒痴”的名号全长安城皆知。
他名下会有几处私库藏酒,也不算什么出人意料之事。
只是他堂堂一个皇子,为何会在西市这样平民聚集的地界开库?对于这点,秦止确实是有些好奇,忍不住就开口问出心中疑惑。
见秦止发问,萧沐晚只是微微一笑。
——他才不会告诉她,自己也是这几日费时费力地催着赶着,才把原本设在城中的一处私库给挪腾到这里。
为的,就是离某人再近上一点。
仅此而已。
见萧沐晚故作神秘地不肯直言,秦止便也懒得再多问。只挥了挥手,便径直转身朝门口走去。
心想着还真是个混人——酒都喝了,却还这么不老实。
店里还有一堆杂事没处理呢!
也不知道酥云那丫头一个人招架得了不,何必和这家伙再多浪费时间?
知道秦止着急回去,萧沐晚这次倒没有多加阻拦。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出门去。
或许是各怀心思,这一路上也没再多言语。
只是快到止水斋前的一处拐弯转角,一驾飞驰的马车突然从街角间加速狂奔而来。
那疾驰的骏马撒开蹄子横冲直撞,完全不顾及周遭行人,眼看着就要撞到秦止身上!
“小心!”
萧沐晚见状眉梢微蹙,立马一个飞速转身,将走在前头的秦止牢牢护住自己怀中。
而风驰电掣间,那马车在两人身旁呼啸而过,将将擦着萧沐晚的后背继续扬尘而去。
“哪来的不长眼的畜生!”
被马蹄飞溅起的淤泥污脏了衽摆。
萧沐晚满眼暴怒,忍不住就对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怨骂了几声。
而此时,却有一双手轻轻撩起车帘。
在暗处露出一双阴恻恻的眼睛来。
车内之人似是看到了站在路边的萧沐晚。
就在目光即将对视的刹那之间,原本扬起的车帘又被人一把拉回。那马车顺势猛一加速转弯,便在街角处彻底消失了踪影。
“没事吧?”
片刻后,萧沐晚略显沙哑的嗓音自耳畔传来。
突然被人揽入怀中。
秦止紧紧贴在男人紧实滚热的胸膛之上。
隔着几层衣料,还能感受到这人怦然有力的起伏心跳,还有衣襟间若有似无的溯柏叶清香。
同这家伙也不是第一次这般亲近了。
可不知为何,有股久违的异样亲密之感涌上心头。
恍惚之间,秦止浑身有些微微发软。
不禁暗暗思忖,自己这般异常,莫不是因为酒气熏心所致?
车水马龙间,来往人潮依旧。
一对男女相拥而立,周遭的时空却仿佛陡然静止了一般。
鼻息间似有淡淡冷香萦绕而至。
萧沐晚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胳膊:“有没有碰着伤着?”Χiυmъ.cοΜ
秦止略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
但萧沐晚还不放心。
又上上下下将秦止仔细瞧了一遍。
确定眼前之人确实是毫发无损,又捋了捋她额上几缕散乱的发丝,这才慢悠悠地退开了一步。
秦止莫名脸颊一热。
微微垂下眼来,面若平常地轻轻道了声谢。
萧沐晚自是大咧咧地应下。
也没指望这一次相救就让人家以身相许。
只是先前略有些尴尬的气氛一下就缓和了不少。
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快就走到了止水斋的门口。
“掌柜的,你总算回来啦!”
酥云一见秦止,立马就满声哀嚎地冲了过来:“店里这会儿来了好多客人,后厨都快忙不过来了!”
“行了,我知道了。”
秦止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心中的一丝异样赶紧平复下来。
才刚准备挽起袖子干活,酥云却又神叨叨地把秦止拉到了一旁。左右环顾了一周,这才压着声音对她小心念道:“还有,先前来了位官家小姐模样的姑娘,身边还带了个凶巴巴的丫鬟。”
一想到那刁蛮客人趾高气扬的模样,酥云便是一肚子的火气:“那姑娘一进店门,就气势汹汹地大声嚷嚷,说是要找那虞宁王萧沐晚。我看那俩人来者不善,生怕要惹出事端。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劝到楼上雅间里候着。”
“到咱们店里找萧沐晚?”秦止有些莫名其妙:“找就找呗,刚好这会儿他人也来了,直接带上去见见不就成了?”
“要单单只是寻人也就罢了。”
酥云见一时解释不清,一张俏脸立马急得通红:“可那小姐身边的丫头一直在打听掌柜的您的消息。再看那小姐一脸怒气的模样,也不知到底为何而来。我心里有些没底,就跑去问了那姓常的黑脸侍卫。”
这不问不知道,今日来的那小姐,竟是户部尚书府上的千金——陈大小姐。
这陈小姐出身高门。
母家家世显赫,同那长宁侯也沾带了些亲故。算起来,还是那叶世子、叶慎之的远房表妹。
据说这陈小姐的亲母陈夫人,一口气连生了三个带把的臭小子,后来好不容易才追得个娇滴滴的小女儿。
而这物以稀为贵,于是这年纪最小的幺女陈瑶瑶,便成了家中最得宠娇惯的掌上明珠。
父亲疼爱,兄长呵护,从小就像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养了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恣意傲慢的蛮狠性子。
只是不知这陈大小姐前阵子抽了什么风,突然就对那虞宁王像发了狂似得迷恋不已。非说对萧沐晚这厮一见钟情,此生非君不嫁。
先是到王府里堵人,未遂之后又在自家府里闹腾过几次。
然而陈家人本来的打算,是要同颇得圣宠的长宁侯府议亲,以求个“强强联合、亲上加亲”。
虽然平日里对这小女儿千般疼爱、万般宠溺。但在关系着一家一族、兴盛荣辱的婚姻大事之上,根本不可能纵着陈瑶瑶一时兴起的小性子肆意胡闹。
于是乎,这陈大人一声令下,硬是把自家姑娘在房里关上了好些日子。
这几天稍微消停了点。
好不容易解了禁足来。
谁知这陈大小姐立马又卷土重来,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满长安城地寻起自己那心上人来。
“听常九说,那陈瑶瑶也不知从哪打听到,说虞宁王最近往咱店里来过几次,就带着丫头直接找上门来了。”酥云一脸严肃地仔细分析道:“依我所见,这位陈大小姐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我担心她会故意找茬来为难姑娘你。”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秦止一脸淡定地笑了笑:“再说了,我同那虞宁王本就没什么交情。倘若那姑娘胆敢在我店里闹事,一切损失都得照价赔偿。你安心做事就好,一切都有我在。”
听秦止这么一说,酥云虽仍有余悸,但也只能勉强放下心来。
倒是秦止主动找到站在不远处的萧沐晚,难得客气地微笑招呼道:“殿下,店里有位小姐找您,已经候了许久了,还烦请殿下去楼上雅间一会。”
“姑娘?”见秦止面上带笑,萧沐晚本还暗自窃喜了一瞬。可再一听,便是一脸的错愕茫然:“什么姑娘?”
话音刚落,就看到浑身丧气的常九也不知从哪处角落蹿了出来。
一见秦止,立马就蹙起了眉头,凑到萧沐晚身边低声耳语道:“大事不好了!那陈家的大小姐找到秦老板店里来了,现在正在楼上候着王爷呢!”
“哪个陈家的大小姐?”萧沐晚歪了歪脑袋,莫名其妙地白了常九一眼:“谁啊?”
常九简直无语。
——居然还有脸问“她”是谁?还不是你自己招惹来的烂桃花!
见秦止就站在一边,也不敢太过明显地大声张扬。只能挤眉弄眼地小声比划道:“就是户部尚书陈大人家的那位陈小姐啊!那个最近一直黏着您,一直说非王爷不嫁的那个陈小姐啊!”
萧沐晚脑子都懒得多转一圈,立马就满脸不耐地挥了挥手:“什么陈小姐、王小姐,跟本王一点关系都没有。爱黏谁黏谁去,本王没时间耗在这些不相干的闲杂人等身上。”
——开玩笑!
好不容易才做了件对姑娘胃口的好事。
不赶紧趁热打铁,在人眼前多博点好感,哪有闲工夫搭理这些不上路的野女人去?!
常九被萧沐晚怼得一脸的生无可恋。
心想着这人都快大祸临头了,还在这闷声作大死!
陈瑶瑶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号称长安城“能作会闹”的顶级王者啊!
天知道这小姑奶奶先前在王府前头闹腾时,常九费了多大气力才把人给哄回去了。而那姓萧的混账远远看见了,以为是常九找上门来的相好的,居然还恶心吧唧地拼命疯狂阴阳。
说什么天天沐浴在他盛世美颜的光辉之下,居然还能看得上这样的?还说这男人素得太久,果然就会饥不择食,连树上的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
想到此处,常九只觉又气又无奈。
什么饥不择食、欲求不满,说得就跟他萧沐晚开过荤似的。
不过到底还是生了副老妈子的操心命。
一想到陈瑶瑶撒起泼来的那副彪悍模样,常九还想再好心劝叨几句。
可话还没出口,就看到那陈家大小姐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如扶风弱柳般娉娉婷婷地走下楼来。
“沐晚哥哥,瑶瑶等您很久了呢!”
秦止冷不丁被这娇滴滴的尖细嗓音激得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时好奇,忍不住就抬头瞥了眼这传说中备受宠爱的天之娇女。
只见倚栏而立的陈瑶瑶个子不高。
身着一件浅粉色的镶银线蛟丝薄纱袍,里面衬着同色的银丝海棠锦绣齐胸襦裙,刚好露出女子雪白纤细的光滑脖颈。而腰身之处,系着条镶满珠玉的缧丝绦带,衬得那细腰盈盈、不堪一握。
再仔细一辨,浑身上下的钗饰皆是不凡之物。
耳间坠着雕成海棠花样的娇俏粉玉,腕上带的羊脂玉镯浑然剔透。而价值千金的东海明珠缀在桃红翡面绣鞋之上,无处不透露着这小姐天生富贵的娇憨之气。
粉若桃花的瓜子小脸上,一双圆润饱满的杏眼盈着泽泽水光。
樱桃小嘴,细长柳眉。
确实是个娇俏甜美的清秀佳人。
一瞧见萧沐晚,这眸子里立马就燃起了团熊熊烈焰:“晚哥哥怎么不说话呢?”
见那陈瑶瑶朝自己这边望了过来,秦止赶忙收回视线,转身朝萧沐晚轻轻颔首:“王爷若没旁的吩咐,民女就先行告退了。”
“你别走!”
“你留下!”
秦止话音刚落,楼上楼下的两人竟是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身旁的萧沐晚自是满脸的委屈。
——也不知从哪跑出个不长眼的野丫头,坏了他和秦止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不少的大好气氛。
另一个则是冷眼相向的陈大小姐。
轻挑着眉梢,满脸不屑地走到秦止的面前。她倒是要看看,能把萧沐晚迷得团团转的,究竟是何方的神圣。
刚进店的时候,就听说这止水斋的掌柜是个年轻女子。
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般的花容月貌,勾得自己的沐晚哥哥三天两头地往这小破店里跑,陈瑶瑶早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心想着这姓秦的小贱蹄子身为女子,却整日在这么处腌渍的破烂地儿迎来送往、抛头露面,铁定是个贪财附势的骚狐狸精。这会儿见到真人了,便又满脸厌恶地多端看了几眼。
见眼前的女子面色暗淡、姿色平庸。
跟自己的娇媚可人根本不堪一比。
自觉胜券在握的陈瑶瑶立马拿起绢绣的团扇遮住樱唇,语带嘲讽地轻声笑道:“原来这就是这店里的女掌柜啊?就凭这副容貌还想招揽客人,也未免太寒掺了些吧!”
说罢,莫名得意的陈瑶瑶更是信心十足,伸手就想去拉萧沐晚的衣袖以示亲昵。
可袖角都还没碰到,就被萧沐晚直接一巴掌给狠狠拍开,满脸尽是“莫挨老子”的嫌弃之色。
不仅如此,嘴上还不忘杀人诛心地补上一刀:“你谁啊!没事别瞎拉拉扯扯的,本王跟你不熟!”
“晚哥哥,你……”
陈瑶瑶瞬时心口一滞。
撒娇的软语还没说出口,一双粉嫩嫩的小手僵楞在原处,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尴尬举着。
从来都被人捧上天的娇小姐,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嘴巴一瘪,眼眶发红,眼看着就要姗姗落下泪来。
“现在的小姑娘都什么毛病,有事没事就爱乱攀亲戚?谁是你哥?你老子知道你在外面到处给他认便宜儿子吗?”萧沐晚边满脸不悦地嘟囔着,边朝常九飞快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立刻、马上把这碍事的麻烦精给赶出门去!
自己却是一手拉住秦止,也不顾眼前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陈家小姐,直接把人拽到了后院之中。见四下无人,这才一脸郑重地将把铜匙放在了秦止手中。
“这是刚刚那间酒窖的备用钥匙,还要麻烦秦秦你替本王保管着。”说话之人眸光灼灼,掌心相触之处亦是一片滚热:“那酒窖你可以随时过去,里头所有的酒也都可以随意畅饮。”
“谁要去你的酒窖……”
秦止耳尖一热,也不知道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神经。
见秦止下意识地就要把东西往外推,萧沐晚赶忙将那柔软素手紧紧握在掌中。
眼角如带春风,笑容满面地认真说道:“你也别跟本王客气,本王的就是你的。等到将来,本王会把府里所有的房契地契、收藏私库都交给你打理。不过就是一间酒窖而已,就当是提前适应下便是。”
什么“本王的就是你的”,还越说越来劲了?
秦止顿时一阵无语——这人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不着调的鬼东西啊?!
说罢,那莫名其妙的家伙像是生怕被人拒绝一般,也不等秦止开口就几个大步飞速跑开。
再一眨眼,这人竟直接翻身跃到了不远处的围墙之上。
”对了,外面那女人本王真不认识。秦秦你千万别因为她而恼了我。”准备离开时,萧沐晚突然想起了陈瑶瑶那声娇滴滴的“晚哥哥”,冷不丁浑身恶寒地颤了一颤,赶忙又扭头多提了一嘴。
“我才不在意……”秦止一脸无奈地开口回道。
可话还没说完,墙头上的那人就已经一个纵身跃下,只留下一句“本王明天再来找你”在半空中幽幽回荡。
秦止一时只觉哭笑不得。
心想着有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跟个“梁上君子”一般飞檐跳墙?
就算是担心大堂里的那位跟着纠缠不清。
绕几步走后门出去不就得了?
越想越觉得,萧沐晚那厮的嘴巴还真是极其欠揍。秦止握着那一把铜匙,竟莫名有些同情起那位骄纵跋扈的陈小姐来。
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面对这样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憨货,这陈家小姐若想如愿,这情路怕也得像“山路十八弯”那般坎坷多舛了。
等秦止慢悠悠地踱步到前厅的时候,那常九已经带着那陈大小姐主仆二人离开,耳边也总算清净了下来。
看完了整场好戏的酥云一见秦止过来,赶忙兴奋不已地飞冲了过来。一张嘴,就滔滔不绝地八卦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场精彩大戏。
“掌柜的你是不知道啊,别看那姓陈的小姐看起来这一副娇娇小小、弱不扶柳的娇弱模样,一旦扯着嗓门嚎起来,却当真能上惊天地、下泣鬼神!”
一想到刚刚那陈瑶瑶鬼哭狼嚎的惊悚之态,酥云不禁就觉得耳朵一阵轰鸣。
边摇头,边幸灾乐祸地“啧啧”叹道:“你是没见到那常九当时的那张脸啊!活脱脱就是个锅底涂炭——黑到骨子里了!”
看着酥云声情并茂地学起样来,秦止一时忍俊不禁:“那她都闹腾了什么?”
“咳,还不是埋怨那虞宁王不解风情,当众给她难堪什么的。”酥云叹了口气,脸色突然一沉,略有些担忧地继续说道:“那常黑脸对那娇小姐是一点辙也没有,那姑娘哭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但她临走时不知为何还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着实有些骇人。我担心她这次在我们这吃了瘪,之后还会来找咱店里来寻不痛快。”
秦止暗暗叹了口气。
心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萧沐晚今儿这么一闹,这位心高气傲的陈大小姐怕是已经牢牢记恨上自己了。
俗话说的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也说不准这陈瑶瑶之后会不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来。可对秦止来说,只要这止水斋再开一天,就也只能静观其变而已。
“行了,别瞎想这么多有的没的,都是旁人家的闲事,我们只管自己好好干活就成了。”小心宽慰了酥云几句,秦止便也不愿再多想。
刚好此时是店里客来客往、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忙碌起来,很快就把这一小段插曲给抛之在脑后。
结果忙活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便有自称是虞宁王府家仆的找上门来。
刚被酥云叫到前堂时,秦止还不明所以。
直到看到几个伙计“哼哧哧”地从马车上抬下个硕大的木桶之时,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萧沐晚还真把自个酒窖里的那桶“玉棠春”都给送到了店里。
看着偌大的一桶酒液,秦止还想开口拒绝。
结果那几个送酒的小伙子,把东西一搁下就直接脚底抹油,连水都不肯喝上一口就直接驾车离去。
那架势如风驰电掣一般飞速而行,生怕秦止不肯收下,违背了自家主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使命之职。
无奈之下,秦止只好把东西先留着。
这下倒是乐坏了那事事都好奇的酥云。
这丫头还是第一次见到西域来的葡萄酒,死缠烂打地央着秦止,非想要尝上一口开开眼界。
被磨得不耐烦了,秦止只好开阀给她斟上了一小杯。
结果这个酒量不佳的家伙,还没喝几口就满脸通红、晕晕乎乎地四处转悠了起来,刚好碰到了过来用晚膳的况言。
酒后话多的酥云,看到况言就拉着他叽叽咕咕地唠叨个不停。
从今天那作天作地的陈瑶瑶开始说起,又把之后萧沐晚美酒送佳人之事,添油加醋地大肆渲染了一通,压根没在意那况言唇线越抿越紧,不自禁就紧紧攥起了双拳。
待到秦止看到况言的时候,这孩子便是满脸的凝重,看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郁闷模样。
还以为是看书学习久了,小伙子心里有些烦闷。
秦止刚想开口宽慰开导上两句,倒是那况言先闷闷不乐地抢白了过去:“秦姐姐,我不喜欢那个虞宁王。你能不能不要和他那么亲近?”
——亲近?
秦止不禁心思一颤。
原来在这孩子看来,自己同萧沐晚那家伙已经十分亲近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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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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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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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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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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