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王妈妈前脚回来没多久,后脚老太太就亲自过来了。她已经穿戴上了出门的衣服,簇新的裙子,抹额中间悬着块成人拇指大小的红宝石,俨然一副养尊处优的老太君的样子。和真正的官家老太君不一样的是,老太太从来不会迂回婉转。锦姝正窝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昏昏欲睡,她昨晚陷入一个又一个乱梦中,梦中永远在跑,追逐的却又模模糊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早上起来便十分疲累,身上好像被车马碾过一般。
锦姝自己在屋子里的时候,一向不喜欢丫鬟守着,平日里丫鬟们也是各干各的,锦姝招呼的时候才会进屋里伺候。老太太也没叫人通传,让芳草也守在门外,自己推门进来,轻手轻脚坐在美人榻边上。
锦妹一下子被惊醒,迷迷糊糊中坐了起来。老太太忙轻拍她的胳膊:“好孩子,是我。”锦姝揉了揉眼睛:“您怎么来了?”
老太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语带心疼:“委屈你了,孩子。”
锦姝慢慢清醒过来,老太太这么说,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的,她舔了舔嘴唇垂下了头。锦姝面上颜色并不好,脸色苍白,眼睛凹陷下去,眼下乌青一片,老太太叹口气,拉过她的手,一下一下拍着:“我嘴笨,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们吴家对不起你,让他们去吧,娘在家陪你。”
她手心的粗糙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养尊处优中消失了,但是那手掌依旧比城里妇人的手掌要宽厚、温暖。锦妹的整个手都被包在她有力的大手里,慢慢地觉得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了,僵直的脊柱弯曲了。老太太看她眉宇间满满的倦意,轻轻哼起一首小调儿来,那小调儿锦姝并没有听过,老太太的声音也并不十分好听,从喉咙中压出来的声音带着一点儿厚重,让人心里莫名就安静下来。
锦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秋天多雾,那雾白茫茫一片,置身其中仿佛世间万物只剩下锦姝一人,她披散着头发,发尾还有些湿哒哒的,穿着一件白色睡袍,这是她和薄荷用细棉布新做出来的,十分的柔软,薄荷觉得过分素净了,就想在领口、袖口绣上些花花草草,锦姝却不让——贴身的衣物,绣花再精细也难免会不舒服,这样素白一片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正合适。
她光着脚,不停奔跑,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追她,只能听见前面有人在哭,那是一个十分苍老的哭声,哭声哀哀凄凄,锦妹心中着急,又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她一回头,那匹马那个人就停在了她身后。
那人勒马缰,马抬起头来嘶鸣声,四个路子原地“哒哒”迈了几步,那人高在上,声音也远而缥缈:“你要去哪里?”他说话的时候,周遭静得不像话,好像万事万物都在等他开口,可是话音一落,锦姝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哭声。
她并没有停留,继续扭头向那声音跑去,马蹄声在后面响起来,不紧不慢,不远不近,锦姝心中突然就一紧张,左脚右脚一绊,就摔在了地上,可是她没有觉得疼,因为那层雾,好像随着自己的跌倒被扯开了一般,露出一点儿微末的亮光来,又是一声马的嘶鸣,锦姝回头看过去,那人从马上翻身下来,手里牵着缰绳,正向她走过来,女子的哭声也戛然而止,锦姝听到那是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总算来了。”
锦姝抬头,吃了一惊,那人,那个那个坐在榻上的老妪,怎么会如此眼熟,她一双弯月般的眼睛哭得红肿,一头白发委顿到榻上,眉宇间,不是自己,又是谁?锦妹惊异得再回头,从马上下来的人已经显露出了面容,如此年轻的一张脸,丹凤眼,棱角分明的下颌角,他手牵着马,显出几分漫不经心来,锦姝惊叫出声来:“吴衡秋?”琇書網
吴衡秋看她一眼,笑问:“你要去哪里?”
锦妹从未见过他这样笑,那是一种成竹在胸的笑,带着绝对的自信和掌控感,因此笑着的时候十分的轻松随意。他朝锦姝信伸出手:“你要去哪里嘛。”语带埋怨,锦姝蹭在地上后退了些,他语气太轻描淡写,仿佛她是他的禁脔,他遗憾摇头:“嗯,你不乖了哦。”
那妇人尖声道:“你在干什么?吴衡秋!”
吴衡秋似乎这才看到那妇人,他面露惊讶,直起身子,看看锦姝,又看看那妇人:“咦,这就奇怪了,到底哪一个是我的夫人?”
锦姝从地上爬起来,那妇人怨怼地看着锦姝:“你是谁?”
锦姝道:“我是杨锦姝。”
妇人从榻上站起来,那一头白发拖在身后,她应该是很老了,脸上的肉耷拉下来,胸前如同挂了两个布袋子,她并不曾修饰边幅,穿着的衣服领口发黑,袖口带着油渍,竟然是如此狼狈。那妇人蹒跚着走到吴衡秋身边:“我才是杨锦姝,你这个冒牌货!”
锦姝问她:“你刚刚哭什么?”
妇人闻言,居然又带了泪,攀着吴衡秋的胳膊,这画面十分滑稽,老妪撒娇一般搂着一个足以当她孙子的人的胳膊摇晃:“衡秋,我一直在等你,等你那么久。”
吴衡秋调笑道:“等了多久啊?”
妇人突然变了脸色:“我,等了你一辈子。”她几乎是用气声说出的这句话,森森然,吴衡秋被吓到了,仓皇甩开她的胳膊,就要后退,妇人被甩开,一脸受伤,就好像变脸一般,对着吴衡秋道:“怎么能这样对人家?”少女娇羞的语气,配上她苍老的容颜,直教人毛骨悚然。
吴衡秋却又后退了两步,妇人怨毒道:“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是……”她扭头看到锦妹,指着锦姝尖声质问道,“是因为她吗?”
没有等锦姝回答,妇人已经哭诉起来:“我等你一辈子,你为什要这样对我?……”她只是在干嚎,压根没有什么眼泪,或许她的眼泪都在这么多年里流尽了。
再醒过来,已经天黑了。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也许连夜了吧,天黑咕隆咚的,卷着黑云和倾盆大雨,哗啦啦啦冲了个个痛快。
那层雾也吹散了,身后追逐的人是吴衡秋,他仿佛是在熬鹰的猎手,前面在等着她的,是真正的杨锦姝。
杨锦姝等了吴衡秋一辈子,到头来近乎疯魔,也许如果自己没有穿过来,此后的杨锦姝一直活在对吴衡秋的爱而不得中,日复一日重复着等待的日子。也许杨锦姝从未离开过,她被囿于爱恨之中,无法逃脱,更无处逃脱。而她,其实可以做自己的。
她叫了夏河进来,问:“什么时候了?”
夏河道:“午时一刻,姑娘可算醒了,老太太在外面等着您吃饭呢。”
原来大梦一场,不过才过去短短几个小时,锦姝却觉得自己过去了别人的一生,她问:“天怎么黑了?”
夏河道:“突然就下大雨了,乌云遮天蔽日的,吓死人了,好在姑娘没去弘福寺,不然可怎么得了。”
锦姝靠在床边,听了会儿雨,那朵乌云过去,天渐渐亮起来,将地面冲刷得一干二净,老太太敲门:“锦姝,吃点儿东西吧。”
锦姝从榻上起来,低头看见自己穿的正是那件素白的细棉布睡袍,她喃喃道:“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梦醒了,天亮了,人也该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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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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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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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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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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