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雉打了个手势,纸人竟像是看懂了一样,轻飘飘地跳下桌子,一阵穿堂风刮过,纸人被卷上半空。
脆弱的纸人飞呀飞呀,在天上翻来倒去,穿过了数条街道,啪叽一声糊在皇子府门外的大树上。
纸人抖了抖,呆头呆脑地竖起自己的身体,然后轻盈地落下来,它很不起眼,顺着门缝钻进皇子府中。
“殿下大安,真是多亏了老天保佑。”
“我看这得感谢那位巫山毒医,这毒医很有本事,哪像那姓祈的,沽名钓誉。”
“可不是,那祈愿不就是仗着有一手好医术么,竟然不把咱们殿下放在眼里,我看啊,他是迟早得倒霉。”
几名婢女从这里路过,纸人晃晃小脑袋,迈开它两条小短腿,哒哒哒地追上婢女,往婢女裤腿上一帖,小心藏好了自己。
这婢女往前走了一段路,丝毫没发觉。直至她要转弯时,蹭了个车的纸人重新跳下来。
它像是生了眼睛,探头探脑地来回瞅瞅,然后愉快地在皇子府中探险。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好不容易,纸人顺着窗缝爬进一间屋子里。
“殿下,毒医真乃神人也!”
林雨柔一脸欣喜,她没再用薄纱蒙面,整张脸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从前被沈青雉一鞭毁容,脸上落了疤,可如今那疤痕竟变成淡粉色肉芽。
哪怕还有些痕迹,但能看出,按这速度恢复下去,用不了几日就能重获如花美貌。她险些喜极而泣。
八皇子一脸和悦地说:“毒医本事了得,不过是开了几副药,又为本殿施过几次针而已,我这一身伤势竟已好了七七八八。”
林雨柔越发开心,因为她不但毁容的脸被毒医治好,就连昔日被沈轩宇挑断的手筋脚筋,也已有了起色。
纸人趴在窗头,注视着屋内的八皇子和林雨柔。它抖了抖自己薄薄一片纸的小身子,然后顺着墙根溜下来。
这时一道脚步声响起,纸人十分警觉,哧溜一声钻进床铺底下。
一名黑衣女子走进房间,她秀发如墨,长相极美,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巫山毒医。
叶衣月进门后若有所觉,她狐疑地环视一圈,却并未发现可疑之处,但此地气场十分古怪,这叫她暗暗皱眉。
“叶姐姐,”林雨柔连忙迎了过去。
因叶衣月有起死回生之术,林雨柔挑断的脚筋已重新接上,眼下走路有些吃力,但好歹不像从前手脚不听使唤。
床上的八皇子也坐起身来:“叶姑娘,这回真是多谢你了。”
“祈愿的敌人,便也是我的敌人。我帮你们二人,乃是为了针对他。”
叶衣月神色淡淡,她说话时,嗓音如百灵鸟清脆悦耳,竟有一把动人的好嗓子。
八皇子脸色一僵,这叶衣月很有本事,但也傲气,便是在皇子面前,也半点不低头。
林雨柔连忙打圆场,“瞧姐姐说的,不论如何,姐姐帮了我与殿下乃是事实。”
猫在床下的纸人小身子一抖,似乎在努力窃听。而同一时间,侯府之中……
“姓叶?”沈青雉一脸思忖。她想起自己坠崖后,曾和楚倾玄一起躲在山洞中……xǐυmь.℃òm
“那时下着雨,但崖下有黑衣人搜查。我曾听一名黑衣人管另外一人叫叶七……”她眯了一下眼。自从坠崖这事发生后,她就首先疑心八皇子。本以为那些刺客是八皇子找来的,可如今细细一想。
黑衣人姓叶,尊称口中主子为‘大人’,而不是殿下或皇子。
“看来那并不是八皇子的手笔,而是那位姓叶的毒医?”可那巫山毒医为何针对自己,她与对方素昧平生,从无恩怨,除非……
沈青雉心中谜团理清了一些。她暗暗将这笔账记住,转而取来一些桃木原料,拿起一把小刀精心雕刻。她雕了一个小木人,这是她专门为轩宇准备的。
“大小姐,您来了?”
稍晚一些的时候,沈青雉揣着这个小木人来到沈轩宇屋中。沈轩宇此刻还在昏睡,下人正要给他灌安神汤,却见沈青雉摆了摆手。
“下去吧,不必再喂了。”之前喂汤是怕轩宇伤到他自己,但是现在……
下人诧异地看过来,没敢多言,谨小慎微地退出房间。
沈青雉来到床边坐下,“轩宇,轩宇?”
她轻轻推了推床上的少年,唤了许久,少年才幽幽转醒。
他醒来的一瞬间就立即警惕起来,眼底蛰伏着疯狂之色,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别怕,没事了,乖。”沈青雉笑着,将小木人塞进沈轩宇手中。
说来也奇,沈轩宇本一副随时都能崩溃的疯狂模样,可当抓住这个小木人时,他呆了呆,混沌的头脑竟然渐渐清醒过来。
“……长,长姐?”恍惚的眼睛出现点滴焦距,他沙哑着嗓子,看向床边的沈青雉。
沈青雉揉揉他的头,“没事了,别怕。”
沈轩宇眼眶一红,抱着只有巴掌大的小木人,活像紧紧抓住救命稻草。他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长姐,对不起……”红透了眼眶,他想起之前那些事。长姐遇险,自己没派上用场,反而还添了不少倒忙。甚至失智之下,还险些对长姐出手。
他不能原谅他自己。
可沈青雉却笑得越发柔和,“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你是我弟弟呀,怎么能对我道歉呢?你没做错什么。”
她若不这么说还好,一听他这些话,沈轩宇只觉心中情绪像是开了闸,简直人忍都忍不住。
“长姐……”少年抱着小木人,哽咽着扑进她怀中。
沈青雉敞开胳膊,任他扑他,拥抱着少年轻轻哄了好几句,可平时乖张邪性的少年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大孩子,竟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直至许久后,沈轩宇哭累了,也睡着了。可就算睡着时,他左手抓着小木人,右手攥紧沈青雉衣角,眉头紧皱着,像是生怕沈青雉消失不见。
沈青雉也没急着离开,就这么守在他床边,直至天都快黑了。
她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是楚倾玄。
“走。”
楚倾玄看着她,一副没甚表情的样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青雉一怔。
楚倾玄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昏睡的沈轩宇身上:“是关于他的。”
一听,沈青雉神色一凛,本是温情的神色变得紧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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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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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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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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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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