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移动的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却在离她有些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死死瞪着风无涯,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怒气与狰狞:“你对她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
百里云开淡淡地扬起嘴角。
蓝衣瞳孔一缩,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加快了脚步立即走到妖冶身旁蹲下,两手大力朝她抓去,这动作看似是将她牢牢扣住不让她逃脱,实则却是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风无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卑鄙!”
百里云开冷嗤了一声:“我若是不卑鄙,她就不会在这里了。”Χiυmъ.cοΜ
眸光划过妖冶苍白的小脸时,眼中却早已翻腾,透着掩不去的心疼。
她怎么敢……怎么敢一次又一次不服解药!
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就因为月噬蛊三次不服解药才会死,所以她就拿自己开玩笑?
上一次是为了博得沐清风的同情,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百里云开眸色一沉,收了眼中所有的情绪,转过头凛冽的望着沐清风,冷声道:“你还是不准备交出名单吗?”
沐清风身形一晃,敛了敛眼帘,探手于袖间,取出名单迅速扔给了他:“交出解药。”
百里云开抖开名单扫了一遍,挑眉扬了扬嘴角,示意蓝衣喂妖冶服下解药。
沐清风三步化作两步即可冲到妖冶面前。
妖冶皱了皱眉,抬起头,虚弱地朝他笑了笑:“我没事。”
沐清风“恩”了一声,和煦地弯了弯唇,恍若冬日的阳光,照亮了她。
他不顾在场的还有旁人,大掌朝她身后探去,另一只手穿过膝弯,打横将她抱了起来,不发一言地准备将她带走。
妖冶先是一愣,随即勾起嘴角,两手攀上他的肩膀,头一歪便靠在了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上。
两人的身形渐行渐远,风无涯冰冷的视线始终锁定在前方相依相偎的两人身上,周身萦绕着彻骨的寒意,让人恍若置身冰窖一般。
蓝衣动了动唇,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沐清风见怀里的人儿闭着眼似是睡着的样子,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她没事,便好。
其实妖冶阖着眼帘只是不想透露眼底的情绪。
她承认,她刚才靠在沐清风身上的动作是故意做给那个男人看的,虽然那个男人并不会在意……不服月噬蛊的解药还是故意的,只是想看看自己在那个男人心中究竟占据了几分地位。
可是,她想试的东西有了结果,为何心中却是酸涩无比?
他说,自己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交换名单的筹码罢了,有了名单,还要自己有何用?
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因为月噬蛊的折磨倒在地上,却冷眼旁观,不发一言,甚至无情地别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只因为不能在沐清风的面前露了马脚。
那么自己到底为何如此想不开,还想去试探他的真心?
是因为塞外狩猎时,他舍身相救呢?还是因为上次太子府那个吻?
或许那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
可是教她武功那次呢?那又是因为什么?因为自己是他的猎物,所以不容许旁人染指吗?
是了,一定是那样……
今次月噬蛊发作的时候,竟比上次更痛了……
尽管服了解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受?
蓝衣冲到她身边的时候,轻声问了一句,拿命来赌,值吗?
值吗?
她也不确定。
可就是这么做了。因为她想知道结果,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她也想知道。
这个念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是那日在银楼看到他和张如月携手共游的时候吗?
大概吧……
沐清风一路抱着妖冶回到了沐府,将她放在床上,捻起被子的一角,轻柔地为她覆上。
妖冶再也装不下去,当沐清风抬眼看她的时候,入眼的便是她几欲泣水的眸,心下一软,右手便不自觉地抚上她的额头。
“冶儿,你好好休息吧。”
闻言,她几乎流下泪来。
这个男人,让她拿他怎么办才好?
哪怕他现在有分毫的不满与嫌弃,也断不会让她心中的内疚感如此强烈,可是他偏偏这样没有半句怨言地为她付出,甚至到最后还是在关心她,这让她情何以堪?
“沐清风,你是傻瓜吗?拿名单换我的事若是被皇上知晓了,必定是很严重的责罚!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个原本素不相识的女人毁了你自己?”
说到后来,妖冶发现那声音已经不像是她的。
明明是在生气,为什么听起来却是如此艰涩的哽咽?
沐清风却恍若未闻,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眼中的神采如星辰般璀璨生辉,含着不加掩饰的爱意,他轻声的呢喃似是在自言自语:“冶儿也说了,是原本素不相识。可现在,不但相识了,还爱上了,这可怎么好?”
为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男人的眉宇之间是无尽的宠溺,安慰的话语想也不用想便已出口:“只是责罚,无碍的。冶儿不必过于担心。”
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安慰她?
妖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沐清风……”
她强撑着难受的身子从被子里翻了出来,定定地看了他半响。
心念一动,便拽过他的袖袍,将他整个人往前拉了拉,倾身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对不起。”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沐清风愣了愣,片刻之后化作嘴角一抹浅笑,亦伸手回抱了她,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拍。
知道她现在肯定很难过,他只得以此无声地安慰着她。
窗外的一道剪影身形一顿。
夜已深,月盈而不亮,萧瑟的秋风无声地拂过整片大地,寒意浸透了每一个人的心。
黯淡的烛火中,沐清风的背影渐行渐远,妖冶蜷着身子窝在床角,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形,她才缓缓地张开了手心,似是早有预料地看到手心的一抹嫣红,她苦涩地扬了扬嘴角。
原来,真的吐血了呢……
明明服了解药,竟还是吐血了,可真是不中用……
头好痛……心更痛。
五脏六腑都在痛。
妖冶扬起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本就沾着血的手让她苍白的脸上也印上了诡异的红。
烛火虽微弱,却仍静静地燃着。
连外衣也不曾褪去,就这样和衣躺下,闭上眼,一滴泪滑落。
“清风,貌似连老天都在惩罚我呢,明明服了解药,竟还痛得这般离谱……”
下一秒,嘴巴就被人强硬地掰开,不知什么东西滑进了喉咙,妖冶本能地就想吐出来。可那人哪会给她这个机会,把她的脖子往上一扬,药便已咽下。
喉间突如其来的异物让她轻咳了几声,她皱了皱眉,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她知道,是他来了……
只有他,会用这么强硬的方式给她喂药……
藉着微弱的烛火,百里云开注意到了她脸上那抹刺眼的猩红,瞳孔骤然一缩。
想到十里坡凉亭外两人和谐的背影,想起刚才自己在窗外再次看到他们相拥的场景,到了嘴边的安慰立刻成了恶毒的诅咒:“你真的是活腻了是不是!”
带着剧烈怒气的声音在妖冶的床边响起,许是怒意太过浓烈,以至于妖冶忽略了其中夹杂的心疼与颤意。
“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缓缓地张开眼,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声音虽小,却带着无尽的抗拒。
她真的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每次都要装出一幅很关心自己的样子?
明明伤害自己最深的,就是他……
耍弄她的感情,真的很好玩吗?
她的云淡风轻彻底激怒了这个本就处于盛怒中的男人。
百里云开手背上青筋尽露,拳头被他捏得咯咯作响,赤红着眸子仿佛是要吃人一般。
他大步上前,一下就钳起了妖冶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咬牙切齿地道:“若是你想死就直接说一声,我也不想浪费月噬蛊的解药!”
“哼,我想死恐怕楼主也不会舍得吧?”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却是让百里云开的心跳漏了一拍,手下一松,她便挣扎着出了他的禁锢范围。
舍得吗?
不知道。
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男人知道完全是自己想多了,她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太子未死,我的利用价值便还没有结束,所以我这条贱命对楼主来说还是值那么点钱的吧?”
百里云开抿了抿唇,半响没有出声。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愣是被他说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是不忍她痛,却还是被她认为是利用。
既然这样,那便这样吧……
他冷冷地道:“你知道就好!所以好好地留着你的命,别再想着糟蹋自己!”
妖冶轻笑了一声,缓缓地阖上眼帘。
“不劳楼主费心。妖冶的贱命也只有自己会珍惜了,自然不会听之任之。”
男人拧着眉,薄唇紧抿,注视了她好半响,方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
既然自己的关心她不屑,那何苦留在这里讨人嫌?
又是一阵风拂过,又是涩骨的寒意……
妖冶已经两日没有见过沐清风了,虽然他一直都在府里,连上朝也不曾去。
她还记得自己求了他,求他不要把名单泄露的事情上报给皇上,他却只是笑了笑不再言语。
今日,他去上朝了,却不知他究竟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御书房。
此刻的气氛有一番诡异的宁静。
沐清风在下朝之后向皇帝禀报了自己把名单泄露一事,丝毫不差,除去隐瞒了妖冶在其中的作用。
皇帝满脸震惊又失望地看着沐清风:“朕如此相信于你,你竟然敢背叛朕?银楼到底是许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盛怒之下,百里啸天扬手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沐清风不卑不亢地跪在那里,眼中不起一丝波澜。
“若是许了臣好处,臣便不会向皇上报备此事。实在银楼之人过于狡猾,以舍妹性命相要挟,臣才不得已而为之。微臣不想辩解,辜负了皇上的期望,臣罪该万死。求皇上降罪!”
他重重地磕了个头。
“你……”百里啸天闻言双眉皱得更是紧,“为了家人背叛朕?虽然朕体谅你的心情,但是你知道那份名单有多么重要吗?”
长叹了一口气,半响之后,他才继续道:“朕念你有情有义,暂且饶你一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百里啸天转头唤来身旁的公公高德:“传朕旨意,状元沐清风明日起贬为平民,终生不得为官!现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象征威严的龙袍大力一挥,皇命便已下达。
“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沐清风又是一叩首。
回府的时候,他几乎是被人抬回去的。
五十大板,若是放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身上,是致命的数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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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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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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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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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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