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星,有时候,朕真的觉得你很厉害。”
芜星苦笑了一声:“旁观者清罢了……我自己的事还乱成一团呢,皇上就别笑我了。”
男人轻笑出声,颇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半响,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让皓月不必来了,一会儿就启程回去吧。”
两日后。
车马列队终于驶入皇城,在百姓齐聚的围观之下,妖冶坐在马车中,神思复杂。
上一次随萧南来东启,也是这般坐在马车之中,可那一次,却没有现如今这般恍若隔世的感觉。毕竟那个时候,她只当自己是来此一游的异国之人,没想到今次却是真正地回到了这篇属于百里冶的土地上。m.xiumb.com
出嫁之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不会忘记那一刻的自己有多么绝望,自然也不会觉得此刻的自己有多幸福——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她很幸福,因为两朝帝王为了她兵戎相见,因为她俘获了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帝王之心。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这一生,不想这般动荡度日。
自从边关投毒一事后,她便再也不曾与百里云开说过话,更不要说向他解释什么。若是他不信,便是她解释了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她早就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与他多说的必要。
载着她的马车驶入宫墙的那一刻,她知道,她以后的日子,又该回到了勾心斗角之中。
而吟霄宫的那位,也开始难以抑制地蠢蠢欲动。
妖冶回到芳菲殿的时候,蓝衣已经到了。见她进殿,忍不住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你竟然背着我一个人偷偷地跑回来,是打算将我丢下么?”
妖冶瞪大了双眼,似乎十分不可置信的模样:“我不是让枫溪告诉你叫你先回来了么?难道他忘了?那你怎么会回来?”
“你为何不直接带我一起去边关!”蓝衣怒吼。
原来是因为这个……
妖冶无奈地笑:“边关那么危险,万一被战火波及怎么办?更何况我当时走得急,如果带上你,还不一定能从那城门之中逃出来呢!”
蓝衣显然是不打算接受她这套说辞,双眼喷火地盯着她:“你一个怀孕的女人都不怕被战火波及,我一个会武功的会怕?”
“好好好……”妖冶自认争不过她,也不想跟她争,只好妥协:“那你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某人得了便宜卖乖。
御书房。
百里卿水不断晃着男人的臂弯,像极了幼时与他撒娇那般,语带娇嗔:“皇帝哥哥,你就答应卿水吧。这样非但能缓和两国关系,还能解决了皇帝哥哥的心头大患不是吗?”
男人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心头大患?”
“难道不是吗?”百里卿水此刻为了自己的幸福,颇有种豁出去的感觉,根本不畏惧他的冷眼,晶亮着双眸憧憬着她的美好未来:“若是我嫁给了南宫萧,郡主姐姐一定不会再回去了,说不定还会就此死心,从此以后对皇帝哥哥一心一意,死心塌地!”
“你只见过他一面,就打算嫁去西冷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么?”男人似有不解地看着她。
百里卿水却是万般郑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只有一眼,可那一眼,却足以她倾其一生去爱。
当她看到那人温润的模样,便已深深沦陷;当她知道那人是求而不得却依然无私无悔的时候,所有的情感仿佛都要倾注在他身上一般,同他那般无怨无悔。
可是彼时,他还是郡主姐姐的丈夫,所以她什么也不能做。但此时此刻,皇帝哥哥却将郡主姐姐抢了回来,那么就由她,去安抚那人受伤的心吧……
“皇帝哥哥,你就答应卿水吧……”百里卿水拼命地撒娇。
男人眯了眯眼,眉宇间闪过一丝迟疑,沉吟片刻才道:“他的心里只有一人,也许穷你一生,也无法得到他的心。那么在西冷,你便只会是一个遭人欺负的曾经侵害了他们国家的东启国人。即便是这样,你还要嫁给他吗?”
“是,卿水就是要嫁给他!哪怕有再多的磨难,卿水也不怕!更何况,他那么好的人,一定不会让卿水受人欺负的!”百里卿水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也许只有当伤害真的造成以后,她才会知道,那个男人的温柔,只为一人而存在。对于其他不相干的人,他平静的温和表象下,却是一颗永远无法靠近的冰冷的心。即便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有办法去感化。这才是他真正伤人的地方。
“不后悔?”
“不后悔!”
芳菲殿中的春日竟颇似去年刚入倚兰阁时的感觉,置身一片幽兰的纯色与清香之中,妖冶险些就恍惚地以为自己不过刚刚穿越来这架空的时代,可身后的高墙红瓦却似是在嘲笑她的无知与浅陋一般。兰花的颜色比原先更多了几种,在看惯了御花园那片姹紫嫣红之后竟也没讨个好来,但妖冶却独独爱它,或许是因为这是她最初的记忆。
美人榻上,怀孕将近五个月的腹部已微隆初现,红衣女子仰躺在柔软的丝绵软垫之上。此刻,她微阖着双眸,右手覆在自己光洁如玉的额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日晖的映射下在她眼角下撒出两团淡淡的阴影,柔和而美好。微微嘟起的唇瓣似乎比原先更加饱满红润,光泽不减,风采尤甚。有些扭曲的睡姿显得无比慵懒却媚态十足,冶丽芳华。
蓝衣坐在她身边实在闲得无聊,一边单手剥花生一边将花生抛到半空中再以优美的弧线落到她的嘴里,这般吃花生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姿势虽是不雅,她却每每都会说这是妖冶教的。
“你这样每天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就是睡,未免也太无聊了吧?”她一边继续她浩大的吃花生工程,一边扁着嘴碎碎念。
“你若是真闲着无聊,我不介意你去调戏调戏芜星啊……”某人恶趣味地将尾音上扬,瞬间就让身边的女子红了脸。她睁开了双眼似笑非笑地将目光落在蓝衣身上,看着对方羞愤欲死的表情,心里颇为满意。
蓝衣怒吼:“我跟你说真的,你老跟我提他干什么!”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也挺认真的呀……”
蓝衣默默地“靠”了一声,为了不再让自己饱受这女人的摧残,赶紧换了话题:“你知不知道,我前几日听说了一件关于紫衣的事儿。”
“她还能出事儿?”这回轮到妖冶诧异了。
难道是影月还没将事儿办好?
“她死了。”
妖冶的惊讶瞬间消失,默默地“哦……”了一声。
“而且她死前被人砍断四肢,似乎是血流殆尽而死的……”蓝衣皱着眉细想自己听来的传闻,“你说她到底是造了多少孽才能让人这么恨她?”
“你不恨她么?”妖冶淡淡的反问。
“当然恨啊!”蓝衣愤愤地撇了撇嘴,“要是她落在我手里,我绝对让她死得比现在再惨十倍!”似乎仍是觉得心有不甘,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要一百倍!”
妖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原以为蓝衣会觉得紫衣的死法太过凄惨而对她心生同情,没想到蓝衣还是那个睚眦必报的蓝衣,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同情心泛滥!
“偷偷告诉你哦……”妖冶故作神秘地压了声音,凑到她的耳边:“其实就是我干的!”
蓝衣白了她一眼,那好不掩饰的鄙视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就凭你?”
“切……”妖冶嗤了她一声,“爱信不信!”
“信什么?”一道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泻,恍若表面波澜不起实则汹涌澎湃的深沉大海一般,那温柔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蓝衣非常狗腿且自觉地站了起来:“皇上。”然后她就在妖冶万分鄙视的眼神中逃也似的溜走了,留下妖冶一人面对这个不愿见到的男人,心里默默地将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千百遍。
百里云开默默地走到她身边,温柔地看着她:“太阳有些晒,怎么不进屋去歇着?”
她想说晒太阳有助身体健康,更何况是古代这么清新自然的太阳,可在心里默念了两句,她终究是没有出声。
一个月来,她再也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
或许是因为他强硬地非要将她带回这座牢笼一般的皇宫,或许是因为他当初在军营中的不信任,或许是因为他竟把百里卿水嫁给了萧南。
她想,这么多的或许中,还是最后一点最让她难以接受。
他怎么可以这样。萧南已经失去了她,萧南已经这么可怜,他怎么可以再去人家的伤口上撒一把盐,非要强迫人家另娶一个女子?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心是吗?可是他有没有想过,他这样做,让她怎么想?
他并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那他现在这种行为跟仗势欺人的恶霸有什么区别?夺了人家的妻子,还强迫那人娶他的妹妹,为的就是让她再也回不去是吗?
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日日都会来芳菲殿转两圈,也不知道这男人的耐心怎么会那么好,明明以往的他对着她的时候是个非常易怒的暴君,可这一次,却像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一样,无论她再怎么冷淡,他也就是不肯放弃。
不肯放弃也就算了,毕竟那是他的事儿,反正被他盯着看她虽然会不舒服,可是也不会少块肉不是?偏偏这男人有事没事总要跟她说两句话,让她想忽略旁边有这么个人也不行。
她想,他大概还是不太习惯被人拒绝,或是他这辈子还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儿,所以在她身上,他会花更多的心血与时间,就是为了挽回他这个失败的案例。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原谅了他,他也就不会再对她这般了吧?
当然,她还没有想过要原谅他。
不过就算她一直这么不与他说话,时间久了,他也终会放弃。毕竟没有人会在一个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不是?
“冶儿,都已经一个多月了,你还是不愿与我说话么?”男人颇有几分苦涩地问道。
看吧,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妖冶在心里默默诅咒了他好几遍。
男人叹了一口气,伸手理了理她左鬓被风吹乱的发丝。妖冶本能地颤了颤,想要伸手去挡开他,可还没等她的手抬起来,男人就像是知道她不喜自己的碰触一样,很快就将手缩了回去,也没有得寸进尺。
这一个月来,他们一直就保持着这般奇怪的相处模式。
所有的话都是他在说,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在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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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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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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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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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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