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了。”
枫溪心下一喜,刚欲展露唇角,可是看到萧南萎靡不振的神情,心下又滋生一丝不忍,安慰道:“没事的,天下美女千万,以你的身份,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可是我要定她了……我只要她……”灼灼的目光中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坚定,枫溪不由为之一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妹妹,真不是哥哥不帮你,而是帮不了你。
妖冶在院内坐了很久很久,看着桌上那架檀木古琴怔怔发愣,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大树下那一袭白衣同样注视了她良久。
知道她现在这样子定是心里不顺畅,虽不知是为何,可今日来的目的他还是决定暂且搁置了。转身欲走的时候,她却淡淡出声:“来了那么久,难不成就是想我了来瞧瞧我的背影?”
妖冶也不出声,静等他的回答。
半响,男人迈开步子踱到她的面前,扫了一眼石桌上的凤尾琴,轻笑道:“哪个男人送的?”
“恩客。”妖冶头都没有抬,目光在琴弦上不断徘徊。
百里云开见她反应冷淡,倒也不生气:“这恩客还真是大方,上好的凤尾说送人就拿来送人了。”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妖冶被他气得噎了一下,立马回讽道:“楼主大人不是同样为女人一掷千金?”
没料到她会提起那件事,他状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那恩客莫不是看上你了?”
“楼主大人莫不是也看上我了?”
“我跟他的性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妖冶冷笑一声,“还不都是男人?是男人又哪儿能不一样?天下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百里云开皱了皱眉,这女人今日是吃炸药了?
半响,他才憋出一句:“你受什么刺激了?”
妖冶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些无谓的问题,她的私生活可与他无关!
“有感而发罢了。”她淡淡地道,突然心生怪异地瞟了他一眼,“我有任务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幽深的黑眸中泛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流光,忽然轻笑一声,道:“真聪明。”
紧了紧手中的茶盏,妖冶薄唇轻抿:“你要我做什么?”
这么久没提这件事,她甚至都快忘了她是一个身中蛊毒的人。前些日子他的好,都快掩盖住了自己一开始对他的愤恨。
妖冶,你真是该擦亮眼好好看看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百里云开没有说话,食指在茶盏中蘸了些水,石桌上赫然出现四个俊挺的小字。
妖冶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猛然抬头去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却是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他要自己做的事就像是上街帮他买样东西那么简单。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要我杀人?”
她突然很想笑,可是干涩的嘴角扯了扯,却愕然发现根本扬不起来。
“他喜欢你。”
“所以你让我利用这一点去杀人?”
妖冶心中一片寒芒,刺得她在这秋日便已感受到寒冬的凛冽,全身上下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就算我真的杀了他,你以为太子府那么多人都是吃白饭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因此丧命?”
撞上她质问的眼神,男人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敛下的凤眸中却闪过一丝不忍。
“你很聪明,一定能撇清干系。”
“真是承蒙楼主大人看得起了!”妖冶干干地笑了两声,纤长的手指已陡然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就算她惩治了安清水母女,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因为她们本来就对不起母妃,因为她们本来就该死!
可是太子呢?他又做错了什么?竟让自己利用他对自己的喜欢去害他的命吗?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要去害他的命?就算她妖冶从不自认是个好人,可她也做不到这样丧心病狂啊!
“我不要月噬蛊的解药了。”妖冶也不知自己是在赌气还是怎么,一句话完全不经大脑的思考就蹦了出来。
百里云开眉目一凛,周身散出一股巨大的怒气,她竟为了一个男人,连命也不要了?
可他突然又笑了,缓声道:“还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是什么吗?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提醒你——你帮我做事,我替你母妃解毒。”
妖冶心下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向她侵袭而来,紧盯着他凉薄的嘴唇缓缓吐出后半句话:“所以月噬蛊的解药我还是会给你,只当是我没有救过你母妃,让一切恢复原样。”
“风无涯!”妖冶腾地从石凳上站起,望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杀父仇人一般充满了狠厉,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用母妃来威胁她?就算他给她下药的时候,她也从未觉得他这么卑鄙无耻过!
“妖冶,这个世界上没有白白得来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去救你母妃?我已经对你很仁慈了,让你自己去选择,若是你不愿意杀人,我不勉强,但是你母妃的毒,就自己另想办法。”
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是洞悉世事的了然与深沉,白玉面具敛去的不只是他的上半张脸,还有他的心眼,妖冶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可怕,可怕到她从来不曾探到过他内心的分毫。
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去揣度,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能说出这般明明无耻的要命,却听起来义正言辞的话吧?
可是他说的又有什么错呢?
那是她的母妃,又不是他的,他凭什么要帮自己救?
就算救了,因为她的反悔,现在人家也要反悔了,她又凭什么怪罪人家?
“我……答、应你……”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妖冶心下一片死寂。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知道,原来代价竟然这么大……
百里云开始终垂着眸子不去看她,刀削的下巴和俊逸的脸颊平添了几分凉薄:“你就这么回去会引他怀疑,他已从百里柔那里知晓你是为了躲他才离家出走,所以你不必回去,让他自己来找你。”
妖冶静静地看着他,他每说一句,她对他的恐惧就多一分。
本以为能和他斗,可是到头来才发现,这个人的城府与狠辣根本不是她能想象的。
就连对太子府,他都这般了若指掌……
了若指掌?
妖冶突然一个激灵,拧着眉看向他,“风无涯,你到底是什么人?”
“银楼楼主。”深沉的眸光中不起一丝波澜。
“银楼楼主会那么关心朝廷中事?银楼楼主会想刺杀……他?”秀眉紧蹙,一字一句吐出来丝毫不给他任何的反驳余地。琇書蛧
百里云开轻笑一声:“这与你的任务有关吗?”
“你可以当我没有问过。”妖冶的面色突然平静下来,没来由得想起和他的那个赌注。
风无涯,你不是等着我一步步地上位吗?你不是等着我报复你吗?
那你就等着吧……这一天,一定不会远了!
看着她没有丝毫起伏的脸色,风无涯拧了拧眉,心底隐隐闪现着不安。
这样的她,太过让人看不透。可是当棋子不受控制的时候,下棋的人一定会更想牢牢地掌握住她的一举一动。
“我要怎样让他来找我?”妖冶挑眉一笑,恢复了原先那种清清冷冷的疏离模样,可是有些地方好像不同了。
百里云开说不清她的变化到底源自哪里,只觉得这样的她,虽带着一如往昔的笑意,却更让人难以接近。
心头一颤,他差点就想放弃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差点就想这么搂她入怀,差点就想放下所有……
眼神一闪,他忽的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又岂是说放弃便可以放弃的?
“太子府正在为皇帝寿宴招收舞姬,我会让人放出消息,花满楼妖冶姑娘舞技惊为天人,举世无双。你只要准备好明晚献舞就可以了,我自有办法让他前来。”
“你见过我跳舞?”妖冶讽刺地问道。
说的跟真的一样,若非她就是当事人,她还真以为他见过呢!
百里云开淡淡地别开视线,“你不是说你会?”
哪怕她生气,只要她还有情绪,就好!
翌日晚间。
太子果然如百里云开所说的那般来到了花满楼。
妖冶在后台,对前边儿的景象一览无遗,震撼的同时对“银楼楼主”的身份更加怀疑了起来,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如此随意地“支配”或者说了解太子的一举一动?
悠扬的曲调缓缓响起,落英缤纷间,一袭绯色吊在一根红绫上翩然飞出,演绎出绝美绰约的风姿。略施粉黛却无一丝一毫的脂粉气,将场中所有精心妆点的女子都比了下去。青丝未束,微微拢起;朱唇未点,早见绯红;眉目流转,顾盼生姿。
水袖轻摆,素白皓腕舞动中,露出手中那支嫣红的曼珠沙华,划出摄人心魂的点点花影。举手投足间,瀑布般的墨发倾泻流洒,在灯火通明更显溢彩流光。
不过台下再为惊艳的眼神,也不比雅间两道毫不掩饰的炙热来得浓烈。
妖冶勾唇,魅惑地扬起嘴角。
缓缓放开手中的红绫,她步履翩然,腰际如水蛇般地蜿蜒,一袭红衣飘散开来。台下的人看去,就像是一朵开在凡间的彼岸花,与她手中那朵红花相映生辉。绚烂的花海中,媚人心骨的娇颜如九天仙子一般,在馥郁旖旎的香气中,罪人心魄。急速的旋转、舞动,悠然得梧桐一只无拘无束的蝴蝶,裙角扬起,在人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薄唇扬得愈高,女子眸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娇柔到摄人心魄的迤逦笑容。
秋日的夜晚,朗月高悬,淡淡的月色倾泻而下,皎洁的白与花满楼的红互为衬托,却形成人世间最美艳不俗的风景。
所有人都被台上的人儿震撼了,从来只道妖冶姑娘歌声绕梁三日,让人为之悲泣,不知她的舞技更是风华绝代,人间仙姿。
许多年后,花满楼这一晚的旷世之舞仍是京城经久不衰的传奇。
百里云开已经没有办法安静地斜倚在卧榻之上,紧抿的薄唇早已泄露了他此刻激动的情绪。
他后悔了,后悔了!
这么美的她,这么美的舞姿,就连他都没有见过的舞姿,凭什么让那么多人看到!
此刻,他真恨不得挖了这些人仿佛要吃人的眼!
黑色纤长的身形一动,他已迈至门口,却早有一抹同样绝尘的身影先他一步走到台下,百里云开眸光微闪,终是垂下了手,回到卧榻之上静静欣赏着更为精彩的好戏,却怎么都掩不去心底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闷。
早在选择退婚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
如今的他,早已没了退路……
妖冶愕然地看着台下的人,蓝色锦袍的对襟长衫,腰际绣着更深一些的宝蓝色图纹,衬得那张本就棱角分明脸更为完美无瑕。头束金冠,一支白玉发簪穿插而入,整个人俊朗不凡,伟岸无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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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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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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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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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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