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脑子不好,已经忘了。”
“大胆!”太后没有预料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死鸭子嘴硬,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既然你忘了,哀家就勉为其难提醒你一下,当时你与这一屋子的妃子全都动了手,可还记得?”显然是不需要她回答的问题,妖冶索性也懒得开口,听着她继续兴师问罪道:“从现在开始,你给哀家跪在凤仪宫外,没有哀家的命令,不准起身!”
“是。”
比起她刚才设想的那些扒皮抽筋或是干脆来个死无对证,这区区雨中罚跪算得了什么!看来太后也不想跟她的儿子闹得太僵,是以也没想要自己的小命。
出了风依宫的宫门,妖冶顿时觉得浑身通畅。哪怕是要罚跪,她也兴奋得不能自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溅起点点水花,她却笑得如释重负。m.xiumb.com
出来混的,欠下的总是要还的,何况她又不亏。上次将那么多女人推到莲花池里,而且还是在那种严寒的天气里,现在她不过淋个雨又怕什么。
如此这般自我安慰着,她的心境越来越好,颇有种阿q精神在里面。
可她没想到,那老太太竟然恶毒如斯,跪得她头皮发麻全身僵直了也没有丝毫要让她起来的意思。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夜空显得那般寂寥空冷,雨点重重地打在红衣女子的身上,已经将她的衣裳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在这初春之中冻得她瑟瑟发抖。琉璃灯火的映衬下,本就白皙的小脸显得愈加透明,薄唇之上早已没有一丝血色,长而卷翘的眼睫上不断有雨点滴落,形同泪珠。
风依宫里一个接一个的妃子走出来,路过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侧时倒也没敢太过放肆,但那一双双晶亮的眸中分明掺杂着数不尽的喜色。唯有玉贵妃,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神色讳莫如深,让她有些难以捉摸。末了,玉贵妃低低一笑:“惜妃,你真是幸福。可惜风水轮流转,好运气不会永远都只眷顾你一个人。”
妖冶扬着脖子,任雨水沿着弧度优美的脖颈滑落,她却挺直了身姿。虽然跪着,气势丝毫不减:“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唯一的好运便是得到帝王的青眼。可依我看,这好运气似乎永远也眷顾不到玉贵妃的头上来。”
夜色正浓,她看不清面前这个背对灯火站立的女人的神色,只有那双充斥着怒色的眸似乎在诉说这人此刻的情绪,不用想也知道,那张脸现在定是铁青一片。
本以为这女人至少会再讽刺两句,可没想到她竟自嘲地笑了一声:“这一点,本宫早就知道。”说罢,她理也不理妖冶,径直由人撑着油纸伞离开。
妖冶欲哭无泪。
那帮女人一个个全走光了,这回是连个吵架的人也没了。
瓢泼大雨渐渐迷了她的眼,乱了她的心。灰暗的夜色中,她竟恍惚看到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近,带着无尽的酸楚与苦涩,她伸手想去抓住些什么,可最终不过虚晃一场。眼皮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迷糊,脑袋昏昏沉沉一片,似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倒退,回到了最初她还只是汝南王府刚刚捡回来的郡主的那个时候。
那时墨兰还在她的身边,那时她还不认识所有不该认识的人,多么幸福……
若是时光可以倒退,她决不去参加那劳什子的宫宴。
疲软的红色身影渐渐瘫倒在地,扑通一声溅起稀稀落落的水花。
一袭白袍的男人在她耳边叹了口气,试了几次也没将她扯着自己袖袍的小手攥下来,又不舍得对她用蛮力,只好撕了自己的袖袍站起身来,脚下匆匆地踏入风依宫中。
尽管太监已先行通报,可太后看到他的时候还是明显一惊:“神医怎的这么晚来找哀家?”
“适才正好路过风依宫,看到惜妃跪在雨中,所以来请太后免了对惜妃的责罚。”
“你说什么?”太后脸色一变,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难不成你也被那惜妃迷惑了心智?”
男人面不改色:“我与惜妃并无交集,此番请求是为太后着想。”
“哦?此话怎讲?”太后挑了挑眉。
“皇上虽然不在宫里,可他……”男人微微一顿,垂下眼帘方才继续道,“可他那么爱惜妃,难保不会留几个耳目下来保护惜妃。所以太后此刻罚跪惜妃的事一定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如此一来,非但破坏了皇上与太后之间的母子关系,甚至可能会影响皇上此次的边关巡视。若是皇上一急之下直接回了宫,那太后岂不是得不偿失?此番雨中罚跪小惩大诫,相信惜妃以后也不敢再对太后有所不敬。”
“神医说得的确很有道理。”太后点了点头,复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认识神医这么些日子,哀家倒是第一次听神医说这么多话。起初的时候,神医似乎没有这么爱管闲事啊?”
男人袖中的大掌骤然一握,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平静无澜:“若是太后与皇上的关系不好,自然会影响太后的心情,从而影响太后的身体健康。是以,我并不是多管闲事,只是不想这些日子以来的成果白白浪费。”
见他没有丝毫说谎的样子,与那惜妃也不可能认识,太后终于松了口风,低叹一声:“罢了,你找人将惜妃带回凤鸾殿吧。免得真如你所说,皇上从边关赶回来与哀家算账。”
男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风依宫的宫门随着他的踏出缓缓阖上,只余门口那两盏琉璃灯火依旧闪着稀弱的光芒。
走到红衣女子身旁,他没有像太后所说的那般随便去找个人将这女人带回去,而是自己伸手到她颈下将她横抱起。两人都是浑身湿透,是以身躯紧紧相贴的时候他还能感受到她呼吸间胸膛的起伏。
熟悉的青竹香钻入鼻息之间,即便是昏昏沉沉的人儿也有所知觉。太过温柔的怀抱与这似曾相识的诡异感都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撑开眼皮,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双眼就像是压了千斤重鼎一般根本打不开。
“百……里……”破碎的呢喃蹦出樱唇,被凄风苦雨彻底打散,消失得无影无踪。以为她是冷了或者哪里不舒服,他又紧了紧自己的怀抱,可她似乎来来回回一直在重复那几个字,他只好皱着眉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诱哄:“你说什么?”
“百……里……”
这一回,他才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愕然、欣喜、激动、千般形容无法描述他此刻的心境。
在这个时候,她叫的是他,而不是南宫萧,这短短的两个字已足以抹平他入宫以来所有的怨怼!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与她相提并论,哪怕是皇位也不行。
翌日中午。
妖冶是被渴醒的,喉咙里火烧火燎得疼,估摸着是昨天跪在雨里着了凉所以发烧了。蓝衣原本一夜没睡守在她床边,见她有了动静,立马倒了杯水给她,温润的清水入喉,她这才好受了些。
“再来一杯!”她哑着嗓子急切道,紧接着又诧异地看了蓝衣一眼,“我是怎么回来的?”
难道是太后见了昏了过去于心不忍所以派人将她送回来了?
蓝衣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立马摇了摇头:“你想多了。”
妖冶一惊,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妖冶,我以前倒是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有本事!”蓝衣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将刚倒好的第二杯水递了过去,叹道:“就连那个传说中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神医都被你收服了!”
“啊?”某人狐疑地被水呛到,连着咳了好几声,才问道:“关他什么事?”
“你不是问我你怎么回来的吗?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整理宫里都传遍了,说是太后趁着皇上不在借机罚跪惜妃,甚至打着处死惜妃的主意,幸得神医求情,这才免了惜妃的死罪。”
“这么严重?”妖冶忍不住惊叹,那老太婆竟然还打算处死她?“不过他为什么要为我求情?我好像跟他也不是很熟啊……”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那神医似乎还对她很有意见的模样!
“所以那个传闻还有后半段呢!”蓝衣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眉梢一挑,方才继续道:“如此清冷孤傲又性格古怪的神医为何会为惜妃娘娘求情呢?当然是因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啦!那位神医定是被惜妃娘娘的万种风情所迷,是以……”她扬了扬声调,故意省略了后半句,一脸暧昧地看着妖冶。
妖冶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嘴角抽搐:“你确定他不是怕我死了之后没了娱乐的对象么?”
“哈?”蓝衣狐疑。
妖冶懒得去跟她解释这几天那神医的古怪举止,兀自撇了撇嘴。
反正说那神医喜欢她她是决计不信的!
蓝衣拍了拍她的肩,一脸郑重:“你可别不信啊,昨夜还是那神医亲自将你抱回来的呢!而且他为你诊治时看你那眼神,分明包裹着赤裸裸的爱意啊!你说他要是不喜欢你,干嘛不直接找几个小太监小宫女把你带回来得了?”
“送佛送到西你不懂?”妖冶白了她一眼。
蓝衣不满地回嗤她:“凭我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他绝对喜欢你!否则依他的性子,这尊佛他才不会去请,更别提送了!”
妖冶却“哈”一笑:“咱先不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的问题,请问你纵横情场多年是几个意思?”
接过杯子正准备倒第三杯水的某人一听这话,直接将整个茶壶扔进她怀里:“灌水去吧你!”说罢,她愤愤地转身拾步就走,身后是一阵狂笑。
妖冶抱着个茶壶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虽觉奇怪,还是掀了被褥翻身下床,准备去谢谢那个神医。
认识他以来,她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只隐约感觉那人对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在里边儿。说他喜欢她吧,可分明初见时他就对着她发了场邪火,莫名其妙;说他讨厌她吧,可他又总盯着她看,被抓个正着还义正言辞地说她好看!这次更是离谱,竟然为了她这个没有半点交情人去求太后,就不怕太后误会他俩之间的关系把他逐出皇宫或是直接砍了么?
“吱呀”一声推开门去,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那神医,又不敢问那些宫女太监,生怕这皇宫里的无聊之人将他们传得更加不堪,只好一个人在御花园闲闲地踱来踱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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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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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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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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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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