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异的好奇心的趋势下,她极缓极轻地踩着碎步踏了过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而那人似乎也在怔怔地出神,什么都没有听到,直到她的手伸到他刀削般棱角分明的颊侧时,他依旧一动不动。可在半空中顿了一会儿,她又悻悻地缩了回去。
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让她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惜妃打算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对我做什么?”
妖冶“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本就嫣红的小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我打虫子呢,你少臭美了!”她悻悻地辩解。
他面无表情地“恩”了一声,没有半点纠缠的样子反而让她更加心虚,只好干笑着扯开话题:“那个……昨天的事谢谢你啊……”
“没什么可谢的,我只是怕太后因你破坏了与皇上的关系,到时身体更加虚弱,那倒霉的还不是我。”
她就知道!
妖冶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言谢:“不管怎么样,终归是因为你我才没跪死在那儿,说声谢谢还是要的。”
“只有一声谢谢么?”他忽然转了语气,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梢眼角顿时有万千风情流露,“好歹我对你也算救命之恩,你一声谢谢就算了?”
“不是你说没什么可谢的嘛!”妖冶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你非要谢的么?”男人面不改色地反问。
卧槽……
妖冶心里顿时有千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可嘴里却连一个脏字儿都骂不出来。
她想,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又碰到克星了吧。
所幸这个时候枫溪远远地走了过来,男人也没再与她纠缠那谢不谢的问题,倒是枫溪一脸不爽地斜睨着她:“亏得皇上放心不下你特地让我来看看,结果你倒好,他才一走,你又耐不住寂寞去勾引别的男人了么?”
妖冶张了张嘴正要辩解,身旁那男人原本侧对着枫溪的身体蓦地一转,站在一旁的某人瞬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低气压笼罩在他的周身。
只听他不咸不淡地道:“枫大人哪只眼睛看到惜妃勾引男人了?皇上究竟是让你回来看看她的呢还是让你回来看着她的?若是前者,那么此刻我与惜妃规规矩矩,不过是偶遇之下聊起太后的病情,枫大人适才一言便是大不敬之罪。若是后者,那么你可以回去转告你的皇上,让他放心,因为惜妃昨夜才被太后雨中罚跪,此刻还高烧未退,并没有时间去做枫大人口中那种事!”
妖冶顿时目瞪口呆。
这厮……这这这……是在帮她说话?
亏她还一直以为这男人只有对着她才会时不时腹黑顶两句,没想到他那么竟那么会讲道理,她还没开口呢,就把那枫溪说得一愣一愣的!
枫溪的脸色一直很不好,可自从男人说到雨中罚跪一事起,他铁青的面色上便隐隐闪过一丝担忧,一直到最后,紧皱的双眉再也没有舒展过。
也不知是因为自知理亏还是注意力真的被成功转移,他的视线一直锁在妖冶身上,待男人说罢,他才朝前迈了一步,神色复杂:“你被罚跪了?原因呢?”
妖冶微微一怔,转而又是莞尔一笑:“太后要罚,还需要原因?一个莫须有的借口,便可置我于死地。若不是神医求情,恐怕我此刻我还在风依宫门口跪着呢。”
意思就是“你丫来迟了还敢叫嚣,若不是人家神医,你还有脸回去见你的皇帝么!”
枫溪垂下眼帘,凝神片刻,道:“既然太后昨夜已经放过你,想必短期内也不会太为难你。皇上让我留在京城,若是有事,你可差人来枫府找我。但你最近最好安分一些,别去招惹后宫那些女人,她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皇上远在千里之外,你出了事也没人能护得了你。”
“有枫大人在,我怕什么?”妖冶暧昧地冲他扬了扬唇,“真没想到,枫大人竟如此关心我,也不知这是不是叫爱……”
“闭嘴!”枫溪憋着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打断。
妖冶无辜地笑了笑,却蓦地感觉到身旁一道凌厉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她,气势陡然就降了下来,撇了撇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若是太后知道你回来了,铁定又要牵扯到我这红颜祸水身上来了。”
枫溪拂袖转身,走之前还不往狠狠剜了她一眼。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蜿蜒曲折的花海中,妖冶才恨恨地转过去看身旁的男人:“你刚才是不是瞪我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少自作多情了”。
“你刚才肯定瞪我了!”
亏她还觉得这男人肯帮她说话,以后她就不去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他斤斤计较的性格了,可她刚下了决定呢,这男人就让她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天真无邪!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这厮好好地怎么会帮她说话呢!
绝对是因为他自己被牵连其中,所以才气不过要将枫溪讽刺得说不出话来!
“我适才不过看了你一眼,你心虚什么?那我现在看着你,你觉得我瞪你了吗?”
妖冶争不过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适才看我干什么!”
女子红唇微撅的娇俏模样让他心中一软,可一想到她刚才对着枫溪没有说出口的那半句话,神色又是一冷。
她果真是对着每个男人都能那样说话么。
爱……
除了西冷的皇帝,就连那个叫枫溪的也爱她吗?
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比他更爱她!
思及此,他冷冷一哼,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我只是在想,惜妃莫不是对着每个男人都能轻言爱那个字么?”
“什么爱?”妖冶茫然,眼波一转,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璀璨的星眸微微眯起,“你是说……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
男人眼神一闪,神色古怪地看瞟了她一眼。
“哈哈……”妖冶突然爆笑出声,眉宇之间尽是调侃与戏谑,口气忽然变得轻佻无比,薄唇轻启,“神医大人,你该不是真的如宫里所传的那般,喜欢上我了吧?”
虽是调侃的话语,可意识到那张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晕时,她也僵了。
不会真的被她说中了吧?
“惜妃的自我意识实在有些过剩吧!”男人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了出来,颊上哪里还有那所谓的红晕,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某个自我意识过剩的人的错觉罢了。
妖冶干笑两声:“我……开玩笑哈……开玩笑……别当真啊……”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又有些微妙。她不敢擅自开口,又实在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气氛,见男人没有一星半点要开口的意思,她咬咬牙,忽然莫名其妙地搭讪:“认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神医的名字呢!”
“有多久?”他嗤笑一声,“就连太后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称呼我为神医。惜妃这么搞特殊,难道不怕宫里的流言蜚语了?”
“……”她很怨念,“神医大人,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嘴能不这么缺德么?”
他一怔,仿佛是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
“其实我对别人也不这样,只有看到你的时候才会忍不住这么缺德……”他忽然暧昧地勾了勾唇,缓缓靠近她的耳边,呵气如兰,“也许宫里那些人传得也没错,我真的是喜欢上你了吧。”
卧槽……
妖冶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却不是羞得,而是呛得。
“只有对着你才会忍不住这么缺德”,原来这叫喜欢?
她上辈子到底是杀他全家了还是抄他满门了,能有幸得他“垂青”,让他对着她的时候总这么“忍不住”啊!
“神医大人,我……”
“你可以叫我云落。”他忽然道。
没有她的日子里,他世界里的云朵再也不曾盛开,久久地垂落不起。
妖冶一愣。
“云落?”她喃喃地念了一句,忽然皱了皱眉,小声嘀咕,“难道我这辈子注定死在这个云字上了?”
但凡名字里有个“云”的,就必定是她的克星!
“你说什么?”
“没……”妖冶连连摆手,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说!”
他没去追究她到底说了什么,轻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虽然我不知道后宫那些女人怎么惹你了,可皇上对你……还算不错,你又何必直接动手呢?脏了自己的手不说,还无端与整个朝廷为敌。枫溪说得对,现在皇上不在,你千万别那么冲动了,到时候没人能护得了你。”
“什么叫还算不错?”妖冶诡异地看了他一眼。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什么叫还算不错?
要是南宫那只能叫不错,天底下还有谁是对她好的?
况且他就连说“不错”都是那种心不甘情不愿的眼神又是几个意思?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怒斥。
“哦,有有有……你放心,我最近一定安分守己地待在凤鸾殿,绝不给云神医惹麻烦!”
某人一脸沉痛地抚额。
无法沟通,无法交流……
树影横斜,日薄西山,傍晚的春风中带着一丝潮湿的凉意。
某些人依照自己的保证很自觉地坐在凤鸾殿中一步不出,可无奈天有不测风云,太后那老太太竟出乎意料地又派人来找她了!
妖冶倒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枫溪,可想想又觉得那厮来了说不定更坏事儿。一来,他从边关回来的事没多少人知道;二来,他虽是朝中重臣,又与南宫关系甚笃,可那老太太买不买他的帐还是个问题呢。所以到最后,在跟小太监出门之前,她借着换衣服的当口,竟鬼使神差地让蓝衣去告诉云落一声,就说她又被太后请走了。琇書網
七拐八拐地跟在小太监身后,她还在回想蓝衣刚才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加上那句半是玩味半是戏谑的话:“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这宫中可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啊。”让她的心跳久久没能平复下来。
她不断告诉自己,蓝衣绝对是想多了,那厮对她的特别完全只是“忍不住的缺德”!
前面带路的小太监越走越快,妖冶仔细地看了看周遭景物,猛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去风依宫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冷冷一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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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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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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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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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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