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砂睁开双眼,再度从寒潭醒来之时,已经是近一周之后。
此刻他那纤长身躯正卡在寒潭中的一处隐蔽角落,后脖颈刚好被一处凹陷的双石块卡住,使得他的鼻子过了泥沼面不少,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他在寒潭中的这段时间内,没有因为呼吸不畅而窒息而死。
甚至在迷离之间,似乎依稀听到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自他的头顶踏步而过,却不知为何,这人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气息和存在。
今天的光线,似乎绚亮的有些过分,那尤为那刺眼的阳光,更是极为冷漠的照耀眼前的一切。
朱砂一直闭合数日的眼皮,猛然暴露在这灼热阳光之下,忽然感到有着几分刺目的灼痛感,他眨了几眨,强行去适应这猛烈阳光,忽然之间鼻子有些发酸。
虽然依稀记得自己最后在万仞悬崖的疯狂,甚至什么武牧荣、神域众人、无天小镜、抑或那变异朱猿这些景象,虽都是一闪而过,却都不在他的思考之内。
他如今唯一想着的,却是魈。
朱砂思忖了片刻,心中很快回想明白,自己如今能够大难不死,这并不是自己的幸运,而是完全拜魈所赐!
因为在他那不甚清晰的记忆碎片中,在最后的时刻,正是魈这位历经沧桑的慈祥老人,强行凝聚实体,用自己的身躯去强行抵挡了神域众人的利剑。
而后强行呼唤着朱砂的名字,将一道血丝送到他的身体内,进行命格的强行模仿。
甚至到了朱砂沉入这寒潭之后,也正是魈,一边忍受着即将烟消云散的巨大痛楚,一边竭尽全力的将他拖拽在寒潭的角落,最后拼进最后的力量,将朱砂的头部卡在双石之间,保证了他的呼吸顺畅,再辅以荒草做了完美的遮蔽伪装。
当一切全部完成之后,这位沧桑老人才面带欣慰的笑容,那倦萎的身躯才终告缓缓消散在识海之内。
而就在魈的身影颓然消失的同时,自朱砂体内的恍然生出的一丝如雪白色气息,轻轻罩住了自己残损的心脉。ωωω.χΙυΜЬ.Cǒm
这白色气息,正是仿自魈的“天保九如”命格,魈在最后的时刻,终于还是将这生存的希望给予了自己。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砂那垂弱的心脏,才会再度开始了微弱的跳动,开始逐步重新拥有新的生机。
朱砂当时虽然生机几近消失,但他的意识却是无比清明,眼望着那老人慈爱模样慢慢消逝不见,简直是心如刀绞。偏生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望着一切发生,简直无助到了极点。
两人彼此间何尝不明白,其实到相处至今,早已经如同最亲的家人一般,没有任何的隔膜区分。
初步适应了那刺目的阳光之后,朱砂才极为艰难的拖着残伤身躯,一步步爬出了这泥浊寒潭。
由于自身受伤太重,而那些伤口还在凝结修复,当他攀爬在一片风干草丛之中时,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这才稍微停止下来稍示休息。
不大会儿,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他赤裸身躯上的那些肮脏泥沼,已经开始了干涸结凝,形成不少的干裂土块,被他轻轻触摸之后,纷纷落了下来。
他此刻最为深切的两种感触,一个是极度的饥饿感、而另外则是来自身躯伤口处的巨大痛楚。
自落入寒潭之后,他等于连续七天没有进食,而且是在这种重伤的情形下,哪怕他体内的生命命格已是极为旺盛的流转,但是来自肚腹内的饥饿感受依旧不断袭来,连同体表之上的强烈痛苦,更是令他难以忍受!
朱砂一边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伸出那几劲无力的左手,开始抚在自己裸露的身躯之上,此刻在他身上大小不下几十多道伤痕。
这一周以来,多半已经结痂生疤,除了有些隐痛之外,倒还不打紧,而最为触目惊心的伤口有着两处位置:
其中一条乃是背后那道穿透剑伤,另外便是胸口之内自肩头斜划入胸膛,半个胸腔一直沿到腹部处,密布十多道深邃的创口,这片伤口也是伤害最大。亦最为致命。
这正是以逆括为首的神域众人的杰作,尤其是逆括的那一剑,刺入之后还翻转搅动,直接将他的生机几乎斩灭殆尽。
这浑身遍布的大小伤口,使得仅仅是身躯轻微的挪动,也会有些感到入肉钻心的痛感,加上这突袭而来巨大的饥饿感,却都没有让他太过在意,更没有凝现半分痛苦的神色。
身体的伤痛在于一时,只要咬紧牙关,就没有什么坎是挺不过去的!而只有心中的创伤,才是真正无法弥合的。
每每在眼前浮现起那位面目慈祥无比的老人,朱砂才会猛然感到心头有如被重物锤击的撕裂痛感。
魈是生是死,到目前还是未知之数!
当下他再无犹豫,兀自强行撑坐起来,精神修力立时发动,即刻间就直接进入了识海之内。
识海之内,依旧静隘无边,无尽荒凉!
在昏黄的天空之下,不知道何时,那片浩瀚海洋已经几近干涸,树木枯干、花草顺萎,朱砂孑然一介身影,身心疲倦、孤零零站立在识海内。
他的最终目光,也终于投向了那处极为熟悉的茅草小屋,那小屋伫立树后,孤零零的,依旧落寞无比。
自外观上看来,这小屋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反是往昔在它外围的茂盛树木,已经基本干枯而死。
小屋的木门乃是虚掩着的,朱砂步履阑珊的轻走了过去,走到了门前。在这一刻,他却有些犹豫起来。
倘若自己进入之后,发现完全没有魈的气息,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他思忖半晌之后,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将那扇木门推了开来。
屋内一如既往,冰冷的小床旁边,摆着一套极为简陋的锅灶,显然许久以来就再没有用过。
而在那小床上,果然没有了那位老人的身影,甚至连老人的虚体之形,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唯一令朱砂有些惊异的,倒是床头那盏古朴无意的小油灯,油灯之内,火苗还在无力的扑闪着,似乎有着随时熄灭的可能。
朱砂走了过去,细细端详这小油灯,油灯的表面已经蒙了不少灰尘,甚至在那浑体都已经蚀灼不堪,甚至连那仅余的火苗也几乎望不清晰。
若是全无气息,可为什么这灯苗不熄?
朱砂心中一动,新仿的“天保九如”命格即刻发动,一股命灵之力已然注入灯内,那油灯火焰猛然晃动了几晃,猛然间火势大了许多,不少光亮自那油灯透身射出,这小屋子内也猛的清明了不少。
接着,一道极为屈萎的身影,忽然在他面前出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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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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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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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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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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