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红图起身走到四周镶着金边、卷的两边底部绘有皇宫图案、两轴缀有金黄色缎子的卷轴之前,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根教鞭,指着上面内容高声朗诵了一遍。然后很小心地以不触碰纸面的幅度,用教鞭指点着“苍蝇”、“蚂蚁”、还有“蚍蜉”,轻蔑的笑容说:“像几个月前,污蔑我们中国不顾人权和道义,还无耻地捏造了什么那个词我都说不出口,然后就声称要对我们中国实施什么经济制裁的这些国家,真是无知到极点,三十年前我们那么困难,都能轻松克服他们的封锁,现在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这么富有,还怕他们?是不是,同学们?真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那我说的这些蝇营狗苟的势力,同学们肯定知道所指了吧?”/p
下面沉寂依然。余红图走回座位处,面带笑容、站着用那根教鞭指向最前面坐的英语系1年级本科(1)班的学生,说:“这些同学,你们回答一下?”/p
先是数秒钟不约而同的一愣,随着有人说出个“加”,即刻,周围稀稀拉拉的有声音参差回应说“加拿大”,继而是“新西兰”、“澳大利亚”,后面不知道哪个区域再跟着传出“美国”的答复,会场不禁又是一片有些压抑、但弥漫至所有角落的笑声。/p
余红图满足地频频点头,说:“简单说呢,就是欧美日澳这些西方帝国主义反动势力,也可以把它们称作‘巴统’,这是个组织,全名是‘巴黎统筹委员会’,正式名称叫‘输出管制统筹委员会’,专门欺负我们中国这样的第三世界里,真正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非常邪恶,最看不惯我们中国这样,能够自力更生就发展壮大的国家,典型的气人有笑人无……”/p
余红图果然是宣传鼓动的高手,兴之所至,一发而不可收拾得口若悬河气象,令我担心一堂课的时间将远远不够。/p
“今天看来没希望了,只好明天吧。”王梦雨稍稍凑近了小声说,然后指着自己戴的手表,指针已经无限接近5点。我因为无意中第一次能够坐到她的近旁,困意和面对冗长无聊讲话而产生的烦躁早已褪去得一干二净,正不知排遣无聊的搭话她能否接受,听到后说:“明天,明天干嘛?”/p
王梦雨皱眉头道:“你真行,中午刚说的商量节目啊?”/p
“噢,那你觉得哪个好?”/p
王梦雨飞快地瞟一眼座位尽头,我也左右看了一下,周围除了打瞌睡的,就是面带倦意、茫然看着前面或脚下的。/p
“我觉得?那我喜欢的你就会啊?”比起疑问的口气,王梦雨的眼神里似乎更多的是期待。/p
我挠挠头道:“那不可能啊,您这要来个喜欢《天鹅湖》、《蝴蝶夫人》之类的,我一个小节也弹不出来。”王梦雨微笑道:“那倒不会成心难为你,反正对如今流行的西北风之类给打腰鼓助兴的没兴趣,虽说这些舞台效果可能挺突出的吧。诶,《橄榄树》会吗?那个我可喜欢了。”/p
“…可那女的唱的啊?”我只管点头,忽然想起来不合适,急忙否定了。/p
“是哈,你唱是有点儿…”王梦雨望着台上,小声自言自语——“那《惦记这一些》呢,这歌儿气氛特好,王杰的,听过没?”王梦雨很少见地快速转过脸,又若有所思地说:“英文的也行,比如《ory》、《yesterdayonceore》…噢对了,这些也是女声的,呵呵,我其实对欧美的流行歌曲知道得特少,以前借过一个同学的,还就是披头士那种中规中矩的老歌儿,我爸看见了,都说我不务正业,就再也不敢往家拿,更别说听了,而且那次,差点还让我爸把录音机给没收了呢,幸亏我妹说她还要听英语。”/pwww.xiumb.com
看着她似无顾忌、只是尽量压低声音的诉说,尤其结束之际沉稳、淡然的一笑,正所谓“春山画黛最脱俗,银海流波恰娇淑”,令我着实产生了一股陷入忽视环境、忘怀自身的心境中,只以为会讨她高兴,不知轻重地批驳道:“那你爸不对啊,听英语歌也是学英语呀,就像菜,不加佐料儿炒了,生着能好吃?噢,西红柿不算啊。”王梦雨险些笑出声来,连忙捂一下嘴,然后朝我的另一边微微点了一下头,料想是惊动了瞿雅珣等人,更小声地说:“嗯,你这个比喻倒蛮形象的,那你学英语都有旋律伴奏?而且,你会炒菜,不可能吧?”/p
“啊…”我傻笑笑,说:“我爱吃西红柿。”看着王梦雨会心地一笑,接着说:“正好前儿吧,听到老鹰乐队的有一首特好听,不是那个《加州旅馆》啊,那个就不用说了,叫…”/p
我拍拍脑袋,听到王梦雨说着“什么《加州旅馆》,我不知道”的话也顾不上理会,就去椅子下面摸书包,这才想起座位已经变了,但马上又醒悟过来,手伸进牛仔大衣的兜。/p
此时的王梦雨只管胳膊肘支在扶手上,托着腮看过来,安然得仿佛身处自家,一个人在静静地听着音乐,而并非不远的台上,正有岸然者“正气高呼、铿锵批铎”地宣讲之场所。/p
我却不敢一直盯着她,低头从左换到右边衣兜,最后从里面的兜里才找出我时不常用来记事的小本子,翻到了目标后凑到她面前说:“是这个,叫《desperado》,特——”/p
“人名吗?‘desperado’这词儿?”王梦雨说着,抽走了本子,看着上面我写的翻译,一边笑道:“你做这些倒认真极了,都写了这么多页纸了,我看看别的行吧?”/p
我还要说“当然”,她已经朝前面翻去,却忽地转过视线,唬的我也同样的方向扭过头去,以为不听讲的举动终于惹恼了老师。令一旁的瞿雅珣不解之下,莫名的眼神对视过来。/p
“呵呵呵呵。”王梦雨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拉了我一下说:“别看了,我以为你不愿意呢,问了也不出声。”/p
“哪儿能呀。”我泰然地双手揣进兜里,毫无听讲意识地看向讲台,却先失望地听到王梦雨随口一声“写的不是歌儿啊,你的字可应该练练”。/p
不过这时,发现台上讲话的已经不是余红图,走到排座前面的孙子琪正介绍三年级(2)班一名叫林铮铮的男生,说他虽然是俄语系学生,却积极研读英文的马列著作、早早提交了入党申请,每个月紧巴巴的50块钱补助,还要省吃俭用地节约出一半,都用于购买俄语或者英语的革命著作。由于非常上进,思想高尚,这次被选作师院外语系代表,结合余教授的讲话精神,给大家发表一下学习心得,稿子的名称,是《大道通向红色尽染的天边》。/p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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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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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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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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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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