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更加意外的,是通过了这家名为“众窗新闻”公司的前后两次面试,即便过程怎么想来都处在一种浑然困惑与仓促无措的氛围中,有时甚至点缀了无厘头的情节。/p
无论如何结果满意。因此,面试完了之际,马上给妻子发去了短信。然后给前同事、现在仍在名为“绫野商事”的独资日企工作的罗文德拨去了电话。/p
“怎么样,这一下就是金榜题名,前途倍儿光明了吧?”罗文德听我说了已经过关后,即刻乐呵呵地如此回应道。/p
“嗯。”我犹疑地答应了一声,想着面试成功与金榜题名有着完全不同的境界,至于前途是否变得光明也未可知,毕竟对我完全是个全新领域的工作,彼此能否接受完全不能逆料。想来,人生必须直面的酸甜苦辣,总是暗藏在未来的岁月里。我又琢磨该怎么感谢罗文德,是他提供了“众窗”招聘日语编辑的消息,在我表示因为专业根本不对口而没有兴趣后,还对我进行了尝试一下无妨的耐心劝导。/p
“那这顿吃请,您就责无旁贷了?”罗文德尖起嗓子拉着长音说。/p
“喳—-不过你该说请吃…”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跟上,罗文德已经哧笑道:“咬文嚼字的臭毛病,要不我推荐你应聘这活儿,一看那个应聘要求写着文字功底,我就想到你了。那哪天去?哦对,见面再说吧,今儿行吧你,反正也没班儿上,你还不是哪天都行?”/p
“我上着班儿呢啊,就是特不喜欢,不爱去,你肯定听了半耳朵就记错了。这两天去办手续,得拿离职证明,不过今儿一起吃饭没问题,你看去哪儿,呃现在快5点了,正好你也快下班了—-嘶,这儿风口,靠,吹的我手都僵了。”/p
“那么个乡下地界儿肯定更冷,那你就过来吧,在燕郊,啊不是,在亦庄呢是吧?这些地儿,对我都是离市里差不多别提多远的赶脚,到这儿还不得小6点钟,要不咱还那家川菜馆吧,回头我叫上三蹦子,丫也辞职了,刚跟公司说的,月底就走,你快到的时候给我电话,我们就过去。”/p
三蹦子真名叫武肇清,由于骑自行车总要推着蹦三下才上座,被我们起了这个“雅号”,也是我在绫野时候,任职在合金部门的同事。/p
结果是罗文德先到了馆子,而且在他的提议下,换成了一家日本料理店,告诉我到了跟服务员说他名字就行。又解释说是因为实在没事儿干,刚刚看了几集《孤独的美食家》,结果满脑子日料,对川菜一时提不起兴致了。说者无心,我听着,瞬间回想到在绫野经常无所事事,上班时间随便消遣的轻松时光,由不得自我感慨时,展望今后从未经历过的工作,一阵茫然无落的不安。这样进去,照例热气蒸腾、嘈杂聒噪的馆子里,却看到罗文德和聂汝珍坐在一个六人用位子的同一边,但隔着一个座位,也不交流,各自旁若无人地专注于手机。/p
我脱着大衣,一边说:“你们这是闹中取静,还是打赌看谁先张嘴算输呢?”/p
聂汝珍一开始连头都不抬地大声道:“来啦,好久不见了啊,该胖点儿了吧—-哟,怎么还那样儿啊,成心让我们难堪。”/p
罗文德慢吞吞地抬起脸,仍不时看眼手机说:“我们俩能说什么呀,对我这个不满、那个看不惯的,对了,我看见他没你的心理负担,这好些天了,我体重控制得倍儿棒。”/p
聂汝珍哼一声道,“你那是暂时涨不上去了,而且我告诉你,本来嘛,你最近一张嘴就是抱怨总部愚蠢,没法儿干什么的,烦死了,发牢骚有用的话,年年业绩就不愁了。”/p
“嗳,清晖,你说是不是,你没走那时候,还是堤(注:日本人的姓氏)管销售的时候,哪儿会让这边采购了铁合金不出口,在中国卖的?操,典型的不干活的给实干的定任务,只会讨上面开心,老这么着儿,没法儿弄,中国铁合金什么价儿,什么要求?咱总部那边又不是不懂,多少年了已经,中国厂家还不是老样子,又不非75硅呀、低铝硅的不可,反正左右就是粗钢,哼。”罗文德手指敲打桌面,非常认真地批判道。/p
“又来了是吧,那抱怨有用吗?要不你也跟岳清辉似的,别在绫野干,切!”聂汝珍的大眼睛使劲白了罗文德一下,随即仰起了她长方形的脸。/p
两人都在无关紧要的事务上有着直言不讳的脾性,而且同样的高大壮伟身躯。也许这么形容刚刚30岁、还没结婚的女性,对聂汝珍很是不妥,但身材足有1米70、齐耳短发、两道浓眉、目光炯炯的形象,其他词汇,至少在我一直没有考虑过。/p
罗文德挺直看手机时蜷缩得像个龙虾似的上半身道:“嘿,我还真试试清辉刚面试完的那公司也说不准呢。”/p
“切!”聂汝珍再次用力地表达不屑,说:“谁要你啊,你知道文章怎么写吗?还想去那地方面试。而且别老那个什么,就是抱怨这抱怨那的,说多了总归会传出去,一会儿老彭还过来呢啊,人家挺那什么的。”/p
“文章怎么了,甭看那么高,别说如今一个个的都寡廉鲜耻的,中国自古就是天下文章一大抄,电脑一打我都不用草稿,哼,怎不能去试试?是吧,清晖,你说,我要投简历了,能面试吧?”/p
聂汝珍刚张开嘴,我先笑道:“你能离开绫野?行了,聊个天还认真了,这饭局又不是公司开会。对了,干嘛还占个这么大个位子,还多少人来,我可没带多钱啊,微信也没有,这里头我手机没信号,呵呵。”/p
罗文德说:“看你扣逼样儿,aa的,要不我也不好意思换日本料理,特么比日本还贵。一会儿武肇清来吧,彭孝玮说也想给武肇清送别一下,还说本来他想叫肇清去他的部门的,虽说丫也就那么一说吧。”/p
“人家部长级的一来,别气氛就不轻松了。”聂汝珍撇着嘴道。/p
我和身为电力设备销售部长的彭孝玮不熟,甚至到了有几年的同事经历,也没有说过几句话的程度。不由随口说:“也是啊,别你们再有顾虑,真成了公司聚餐,说话夹着几分小心的不痛快,而且我离开也有几年了,再没得聊。”/pxǐυmь.℃òm
罗文德只说:“总不至于冷场…”就看见聂汝珍冲我后面招手。回头先看见虎背熊腰的彭孝玮敞口穿着呢子大衣跨步而来,后面是武肇清细碎的脚步紧随。/p
“有日子没见了啊。”彭孝玮拍拍我的肩膀,“倒是没变化,我可是眼见着老了好多。”/p
我不由抬头,前所未有地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似乎确是额头隐隐多了几道纹路—-或是他的话带引我产生的错觉?黑框眼镜好像也从以前的较大的圆形,变成了现在略窄的方形,不大的眼睛在镜片后没有任何光彩释放出来,给人一种越来越老成内敛的印象。原本发红的面色,也在岁月的刻蚀下深沉浓重。只是作为即将50岁的人,头发倒是依然浓黑茂密,一丝不苟地按照6/4比例梳理成分头,但不知是不是染的。/p
武肇清朝我摆一下手算是打了招呼,径直走到罗文德与聂汝珍之间的空位处,脱着羽绒服说:“没想到野田啰了吧嗦跟我说这半天,急得我都快忘了饿了,就想着赶紧出来。”/p
罗文德笑道:“人家人事部长这是多讲究礼节的态度,你还给脸不想要。”聂汝珍道:“可他跟你能说什么?”/p
“嗨,就是公司这两年确实业务停滞不前,让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心里没底了,工资也涨不上去,所以才选择主动离开,公司方面很抱歉之类的,还能说什么,咱也不是公司离不开的大人才,客套客套而已呗。而且还关心起我的个人问题来着,真是,就怕嗳,岳清辉,罗儿说你干什么媒体,行吗,那种活儿你干过?”/p
我看看武肇清消瘦而显得有些病弱的苍白面容,也不禁皱皱眉头道:“是啊,我也没底儿,不知道能习惯吗,唉,换工作就跟探险差不多吧,谁知道前途什么样,你找的呢?”/p
“一广告公司,说是管仓库和产品推广,还负责当一个老专家的跟班儿,又告诉说先跟着人家学,以后要独自管那一摊儿,别是个不好处的老家伙,那就惨了。”/p
罗文德的视线从菜单挪到武肇清脸上道:“喔,这么有前途你还担心什么,改不了的凡事往坏了想的德性劲儿,这弄好了,怎么听着,将来都是一个方面的主管啊。靠,说的我也想网上看看招聘了—-呵呵,彭部,说着玩儿呢啊,谁都不会当真,尤其您啊。”/p
彭孝玮摆手道:“行了,提防起我了。我还能打小报告去,公司如今这样子,我自顾不暇呢,管谁去,日企如今在咱中国不好混啊,虽说比韩国的公司好点也有限。就是听岳清辉你这跨行跨得可够大的,完全两个领域了,面试挺顺利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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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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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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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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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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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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