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事,更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随过军,知道营里的那些事也不是随意问的,思来想去,他就这么干站着,也不开口。
沈天卓又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她虽然入营时间不长,但跟王进还算相熟。
王进的事,她原本就没打算告诉谁,这几日她神经绷得紧紧的,睡觉都不敢睡沉,就怕自己在做梦的时候说出什么话来。
如今……也崩得厉害。
沈天卓不好受,也不全是因为王进是她的熟人。
她很难说清楚那种情绪,像他们这样的,如果王进是死在真正的战场上,或许她还能好受点。
两人在黑天黑地里,一个靠着墙自顾自地说着话,一个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也不吭声。
沈天卓感觉把自己能记起来的那点关于王进的事都给说光了,站面她面前的人却一直没有再吱声。
沈天卓忍不住地道,“梁医生,你不会也死了吧?”
这大过年的,说这种话实在不吉利,不过梁医生却没有计较的意思。
他沉稳的声音穿透黑夜,“没有,我在这。”
沈天卓哦了一声,似乎安心了,身子靠在墙上,眼睛就要闭起来。
这回轮到梁医生忍不住了,“沈天卓,你不会是想在这里睡吧?”
得不到回答的梁医生认了命,伸手拉住沈天卓的胳膊,“我送你回去吧。”
沈天卓嗯了一声,费力地甩甩脑袋,推了推他,“不用,我自己回去。”
她嘴上这么说,脚下却一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并且说完这句似乎又有要闭眼的打算。
梁医生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找我拿药的事我原谅你了。”
没人吱声,梁医生只好提高了嗓门,“沈天卓,你家在哪,我扶着你,你自己走。”
沈天卓抻了抻肩,“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我跟你说,你要是送我回家,你可就走不了了。”
梁医生道,“你家这么神秘。”
再神秘他也得把沈天卓送回去,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把一个喝醉酒的女人扔在这里。
沈天卓嘿嘿两声,这回倒是迈开腿走了。
梁医生长长地松了口气,扶着她就着不亮的月光往一堆房子里走。
梁医生松的这口气显然还是不够长。
等到第二日,宿醉的沈天卓悔得肠子都青了。
至于留宿在沈天卓家里的梁医生,则悔得脸都绿了。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沈天卓说的那句他走不了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梁医生看着沈天卓家里小院里满院子里的男女老少,进进出出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就跟看猴似的。
有点头的,有捂着嘴笑的,胆大的孩子干脆就站在他面前直直地盯着他。
梁医生头皮麻得一阵一阵的,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
“那……”
他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屋子里的老娘大婶们就开始聊上了。
“这是天卓带回来的那个男的?”
“是的是的,你瞧这模样,可俊了。”
“确实俊,天卓这是走了什么大运啊,这一出手着实惊人啊。”
“是是是,可得看住了,不能让他给跑了。”
梁医生……
梁医生转头去看沈天卓,不过沈天卓显然也救不了他,她也正被一群人围着,情况似乎比他还要惨。
“天卓,我跟你讲,你年纪不小了,这回一定要看牢了。”
“是是是,打断腿也得把人留住。”
“就是,你虽然条件差了点,但既然人都跟你回来了,说明你还是有戏的。”
沈天卓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梁医生倒是头一次见,不过,到了这会,他们两个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谁也同情不了谁。
“梁……梁医生?天卓说你是个医生。”
跟梁医生说话的这个是沈天卓的大伯,方才沈天卓给他介绍过。
梁医生点点头,“我是个医生。”
沈天卓的大伯脸上露出狂喜,那样子就像是穷到没钱过年一出门就捡到了块猪肉般。
梁医生还以为他家里哪个生病了,所以才会得知他是个医生后露出这般神情。
“你什么时候把我们天卓娶走啊?”
啊?
梁医生的脸由绿变青,跟沈天卓的肠子成了一个色。
“那个……沈……大伯,我跟沈长官……”
沈天卓的大伯满脸堆笑地打断他,“你放心放心,我们天卓很好娶的,别看我们人多,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聘礼什么你要为难都可以不要……”
一边的被围住的沈天卓终于受不了地站了起来。
“你们!”
众人的眼神齐齐落在她身上,沈天卓瞬间就怂了起来。
“你们不要这样,他害羞。”
梁医生可不觉得自己的脸色能被称作害羞。
众人安静了片刻,然后像是没听到沈天卓的话般,又继续吵吵嚷嚷起来。
“梁医生,我跟你说,天卓这孩子可厉害了。”
“是啊是啊,她三岁就能吃两大碗饭了。”
“六岁的时候就能扒比她高一个头的男孩子的裤子了。”
“九岁的时候被她爹追得围着那边的校场跑了十几圈不带喘气的。”
“十四岁的时候就有姑娘上门要死要活的要嫁给她。”
梁医生此时后悔昨晚耐不住热情的沈家人留宿也已经晚了,觉得还不如放宽心听他们说点趣事。
“是吗,她小时候这么好玩?可还有什么趣事?”
梁医生听了沈天卓一堆的“趣事”又被热情地留下吃了个早饭。
屋子里院子里坐了好几桌,那规格就像是已经在嫁女儿般。
梁医生吃过早饭还要去医院,沈家人再热情也不好耽误他工作。
沈天卓拉着梁医生上车的时候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她吐了口气。
“梁医生,真是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梁医生的确笑了笑,“无事。”
沈天卓又道,“梁医生,你忘了吧,把从昨天下午到方才的事,全都忘了。”
沈天卓居然没有趁机让自己娶了她,这倒是让梁医生有些意外,他看着她,顺从地说了句,“好。”xǐυmь.℃òm
沈天卓起动车子,先送梁医生去了医院,自己就去了营里。
不过沈天卓的车子开到营门口,她想了想直接打了方向盘,将车子调了个头,又去了司令府。
沈晏回昨天拉着沈晏庭离开后,在他院子里呆了一会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沈晏庭想得怎么样了。
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晏庭反应会那么大,沈天卓做的那些事,在他看来也没那么严重嘛。
商会的那些人又不是什么好人,找他们要点钱怎么了呢?
他原本打算吃过早饭到司令府看看沈晏庭的,但一听说沈天卓来了之后就又回了头。
他怕又撞上昨日那火爆的场面。
沈晏回的担心不无道理。
沈晏庭想了一个晚上,显然是还没想明白。
今日见了沈天卓,这场面可比昨日还要猛。
“我觉得大嫂说的不对,你一个司令部的人,成天往外面跑,倒是不见你在营里呆着,我是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你做什么我都觉得不对。”
沈天卓知道自己被针对了,沈夫人不在,潘玉良刚才说要送未未去沈夫人那里,这会就只有她跟沈晏庭还在阿板在,她倒也没必太委屈自己。
她没有像昨日那般客气,而是直接了当地道,“我跟你个小屁孩子说得着吗?”
沈晏庭本来是故意那么说,想套套沈天卓的话,他没想到沈天卓居然是这个态度,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口不择言起来。
“沈天卓!亏我还觉得你有什么苦衷,现在看来,你就是个大骗子,骗了我父亲跟大哥,又骗了我大嫂,你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大骗子,谁知道你现在拿了那点权想做什么?说不定还不如李参谋呢,早知如此,当初我大哥就不该把司令部交到你手上!”
潘玉良把阿板留下就是把沈晏庭跟沈天卓给打起来,这会打倒是没能打起来,话就开始说得难听了。
潘玉良一回来就听到沈晏庭说的这番话,她立即提着裙子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沈晏庭面前。
“沈晏庭,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你在说什么浑蛋话?”
沈晏庭被潘玉良推了一把,他满脸的不服气。
“你别被沈天卓给骗了,我大哥说的对,姓沈的人多了去了,保不齐就有人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潘玉良被他气得够呛,“沈晏庭!我再说一次,沈长官在外面说什么做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也管不着,你别以为自己是司令府的小少爷就什么话都能说。”
沈晏庭也不相让,“怎么?我一个司令府的小少爷为司令部说句话都不行吗?”
沈天卓摇着头道,“确实不行,无论从哪里来说,你都管不着我。”
说着她又道,“小少爷,我给司令跟少校面子,再者,我一个大人,你一个孩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但你要记住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没看出来她心情不好吗?
沈晏庭你了一声,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小孩子,这一急,往前迈了一个大步,像是要跟沈天卓动手的样子。
一边的阿板连忙上前想要拉住他,潘玉良已经眼疾手快地扯了他一把,然后只听到啪的一声,潘玉良已经一巴掌打到了沈晏庭的脸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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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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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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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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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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