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浩为何三番五次对我青睐有加?客观地说,我除了写作上稍强些外,论性格脾气其实并不适合待在行政部这样一个协调内外对情商有较高要求的部门,更别提综合能力及资历了。而张小琦,虽然写作上弱点,但其他方面明显比我强,不说别的,就说这喝酒说话的公关能力都让我望尘莫及,有这么一个现成的多面手不用,偏偏推荐我这个优劣势都非常明显的新人,真不知道王浩究竟是如何考虑的。
该不会是因为他对我的那些别样心思吧?可上次从产业园回城的路上,我那样明显的拒绝,他不会不明白,否则也不会主动岔开话题避免彼此尴尬了。既然如此,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旧事重提,我想我的工作能力并没有好到让他如此割舍不下的程度。
可他仍然坚持举荐了我,我已经拒绝了他一次,这次如果再要拒绝将他的脸面置于何处。毕竟他是我的直接领导,毕竟我不能仗着他之前对我的心意而公私不分地认为可以为所欲为地拒绝他的好意;单从工作上而言,一个老是忤逆领导意图的员工想必对自己也实在没啥好处,轻了说叫个人意志强烈,重了说就是不识抬举,不知好歹,相信没有谁愿意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尤其是像我这样一个刚进凯然还不到两年的新人。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里此起彼伏,左思右想折腾死了无数脑细胞却也没能辩个明白,我该怎么办?我似乎一直以来都有选择综合症,一点小事都能辗转反侧很久;何况这次事关前途发展,反反复复间更是没了主意,眼看竞聘报名日期临近,我却仍是左右为难,急得喜羊羊直骂我没有出息,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唉,她哪知道背后的故事!
因着王浩之前住院,有一个参加异地培训的名额便叫张小琦顶了去。虽不在公司,她的消息倒似很灵通,早早便递交了副经理的职位竞聘申请,部门里另外两名同事也先后报了名,只有我仍就踌躇不定,同事们问起也只得支吾着拿其他话搪塞。
今天我一起床便觉精神恹恹,到了公司写了几段报告后更觉头昏脑胀,身上也有些发冷。此刻在洗手间里,猛一起身,竟有些头晕,忙扶住门上的扶手,我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才渐渐缓过来,看这情形,估计是感冒了。
正欲出门,忽然听到两个女声传来。
“真的吗?她才来凯然不到两年吧?怎么会推荐她啊?”
“谁知道呢,听说还是咱们王经理亲自向郭总提的”一声冷“哼”,“看不出,她年纪轻轻倒也有这般能耐。”
我眼皮豁地一跳,眉心微微一蹙,下意识地握紧了扶手,脚步停在了门后。那声音却继续肆无忌惮地飘过来。
“看不出来啊!她平时文文静静的,话也不多,对人也挺客气,我原来还对她印象不错呢,想不到,背后却翻腾得这般厉害”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的大学生可不是省油的灯,跟我们那会儿没得比,想当年我刚大学毕业出来,什么都不懂,就一傻小孩儿!”
“可不是嘛,怪不得我之前问她有没有考虑竞聘时她还顾左右而言他,我当时也就这么随便一问,见她不愿回答也就一笑而过,想着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机会,没想到人家早就在背后活动了,哪像我们还在这边傻乎乎地递申请表呢!”
“你真是天真!话说人张小琦要是知道了,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本来就对她没啥好感,如果王经理真是推荐她的话,张小琦估计得疯掉。”
似乎有幸灾乐祸的低笑声传来,“好啦,好啦,我说你呀,也别太上心,照这局面,这位置估计也就在张小琦和她之间了,咱们打打酱油算是陪练了,等着看好戏便是。”
“嗨,你还不知道我,咱不是也在凯然混了几年,好歹要跟领导表表忠心咱也是愿意上进的好青年嘛,自己有几斤几两会不知道?我也就凑个热闹罢了,要说这副经理的位置,张小琦上的话,我还是服,谁叫人家出身S大名门,喝酒来事儿也比咱厉害呢。”
“哟,你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酸呐?不过也确实如此,张小琦虽然心高气傲,人有资历嘛,该她得瑟,怎么样也好过那人上位吧。啧啧啧,我实在想不出她骑在咱们头上我还得叫她经理的样子,现在还叫你我姐呢,我可开不了口叫她经理!”
两人一边咂着嘴,声音里透出鄙夷和不屑,渐行渐远。我站在门后,似乎已忘了动弹,紧攥着门的手指已然发白,今天身体本就虚弱,此时更是冷汗阵阵,跌跌撞撞间连自己都不知是如何回到了座位。
这两个声音我并不陌生,平时在部门里的相处虽说不上多亲厚,但也算融洽,没成想“众口铄金,快刀杀人”,我从来不知道舌上龙泉竟有如此威力!忽然忆起这两日众人看我的眼神似乎也有些闪躲,言语间也不似往日客气,心下了然,升迁荣辱,名利之事,永远是不长脚又跑得最快的,可以遍布到公司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里,连最细小的门缝,都隐藏着温热的传闻和流言。我轻叹一声,是祸躲不过,这根刺,终究在众人心里扎下了。
有一种深切的无力与无助感在我心里蔓延,揉揉发胀的脑袋,我强打起精神翻出抽屉里常备的感冒药,身心俱疲,无能为力,应该就是我现时的模样吧。
手机响起,我拿过一看,却是父亲的电话。元旦节后与他虽是近一月未见,却恍若过去很久,此刻听到他的声音,我不禁鼻子一酸,快要落下泪来。
“爸”
“玥儿,忙吗?爸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没”,我抹一把眼睛,不想让父亲听出我的动静,“爸,有什么事吗?你很少工作时间给我打电话。”
“是啊,爸知道你工作忙,生怕打扰你,”父亲自嘲地笑笑,“这不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泪眼汪汪地望着爸爸,又什么都不说。唉,虽说只是个梦啊,我就总也放心不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给你打个电话比较好,爸现在老了,也开始迷信了,说话做事像当妈的一样婆婆妈妈,你可别嫌烦哦。”父亲哈哈一笑,“玥儿,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亲总是这样既当爹又当妈地时刻牵挂着我。心里一暖,适才的委屈仿佛也驱散了大半,既然现下如此犹豫无主,或许可以问问父亲的意见?这样想着,便将竞聘一事大致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说后沉默了半响,“玥儿,你一直是个勇敢的孩子,虽然个性文静,但性格里却有着一股韧劲儿。”父亲顿一顿,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还记得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亲戚朋友都说没了母亲你这小小女儿家如何能承受得住,可你却一直懂事地和爸爸我张罗你母亲的后事,在人前压根儿就没掉过一滴泪。其实爸爸当时最担心的就是你,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却又非得把自己逼得跟大人一样泪不轻弹,你不知道,爸当时多希望你能像其他小孩一样哭出来喊出来反倒让人放心,可你就是那样要强,我都害怕你把自己憋出毛病来!直到你母亲头七的那个晚上,我看见你一个人在她的遗像面前号啕大哭,你知道爸当时在你身后也哭了么?我哭是因为我终于看到你放过了自己,把积压了许久的情绪释放了出来,只有这样,你才能不回头地专心往前走啊,生活毕竟要继续是不是?”
父亲断断续续说出往事,我不禁一阵怅然,没想到多年前的夜晚我竟让父亲如此这般担心流泪,心下已是不忍,“爸,别说了,都过去了,我明白……”
“不,玥儿,我说这个并不是要让大家伤心,而是想告诉你,你坚强、勇敢,这是好事,但有时也要学会放过自己,不要总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父亲的声音变得郑重,带着鼓励与希望,“所以这次的竞聘,既然你的上司看好你,前后两次推荐你,就证明了你的价值,证明你具备担任这个职务的能力,这对你而言当然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为何不好好把握?每个人都是过自己的生活,走自己的路,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俗话说,‘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如果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而置自己前程于不顾,这才是大大的不值当!”父亲似乎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再说了,这世上也很少有什么事情是等你准备得万分妥当才发生的,或许等你准备好了机会也就没有了。说句私心的话,爸爸现在退休了,也老了,没能混出多大的名堂,工作上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既然有贵人提携,为何不顺势而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玥儿,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对咱老李家的后人有信心!”
“爸,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
“你的担忧我知道,不就是人言可畏么?但这个社会哪里都有人言,你封得住世界的嘴巴么?人言可畏,自己谨言慎行就行了,犯不着因着这个放弃大好的机会!你要想想,放弃了这次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我明白父亲的话都是正理,和喜羊羊说的如出一辙,或许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想的都差不了多少,但今日的遭遇已让我不能自欺欺人地对周遭的人言视而不见,遂道,“爸,我再考虑考虑。”
沉默半响,父亲叹道,“行,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或者有朋友什么的也可以问问他们的意见,兼听则明嘛,你这孩子,遇事总是想太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父亲在电话那头似乎无奈地一笑,“好了,今天说得够多了,不打扰你上班了,快好好工作吧,春节记得早些回来”
“好的,爸,那你多保重身体”我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父亲让我多问问朋友的意见,可除了喜羊羊,我似乎也没有更多能说明白此事的朋友。不禁一阵黯然,原来我竟是孤清到这种地步了?我一向奉行交友宁缺勿滥,可事到临头却发现连多个说话的人也寻不着,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我翻开电话簿,摩挲着上面为数不多的名字,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却是陈然的号码。对啊,除了朋友,我不还有个大哥吗?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细细想来,他在公司的位置和角色,当是予我意见的不二人选,可我却藏在自己的世界里翻来覆去走进了死胡同。身体蓦地一震,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眼前仿佛曙光突现,此时此刻,我是多么想听到他的声音。
wWW.ΧìǔΜЬ.Cǒ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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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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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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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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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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