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你我的天涯是时光>第9章
  李玥儿

  那晚欢迎宴会后,拖着疲惫昏重的身子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一时失了困意。在翻来覆去中,我打起精神细细分析了自己最近所有的起伏思绪和摇摆心理,尔后得出结论,对于陈然,我只是一时兴起迷了心窍而已。

  因着母亲早逝,我生性敏感,加上大学时被几本爱情小说吸引,前不久又有着那个莫名的梦境,让我不自觉把自己当成了剧中的女主角,一头扎进去自编自导这无聊戏码,还非得装出一副苦情的凄楚模样,好让这一出虐恋情深演绎得淋漓尽致。或者也可以说,还未曾有过恋爱经历的我,在自己24岁的人生当口,尤其是在上次父亲决定张罗我的终生大事后,潜意识里也开始意识到终究会有个男人进入自己的生活,故而有了心猿意马的思春心思,而陈然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个幻想角色的空白。

  好比恋爱时正好看了部《浪漫满屋》,或者失恋时恰好看到《蓝色生死恋》,人都会不由自主被里面深情帅气的男主角迷得神魂颠倒一般,然而终归只是一个意淫的对象罢了,不会也不可能影响到实际生活,就像谁也不会去想自己真的嫁给宋承宪或是RAIN,即使那些追星的迷妹,也很难有几个能把少女时期对偶像的喜爱延续到一辈子的长度。

  这样想着,便愈发觉得自己对陈然的感觉不过是体内荷尔蒙和脑多酚在特定时间的不期碰撞而已,这种偶然效应产生的星星火花都将是短暂而易逝的,过了这一阵也就自然消失了,实在犯不着过多纠结。

  既然道理想明白了,我也暗暗下定决心,在公司里与陈然保持适当的距离是必不可少的。毕竟他是老板又早已结婚,瓜田李下,人多嘴杂,别白白坏了彼此名声;再说,自己如今正处在这情绪的起伏期,要想尽快降温,减少接触是最直接的办法,不见不闻便也就能不想不念,甚至,既然现在进入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身体也诚实地发出了信号,我是不是也可以适当考虑下父亲之前提出的,相亲的方式?

  本来,人就应当活得实际点儿不是?

  我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睡着了,酒精的刺激和纷乱的心思让人一夜浅眠,奇怪诡异的梦做了不少,醒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强撑着精神上班,想到对陈然那点多出的冲动搞得自己头痛身重全无力气,实在不值,无论如何也要当断必断了。

  加油,李玥儿!

  随着陈然的回归,公司各部门近期都是开足了马力。如果说之前的忙碌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话,如今已变得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陈然果然不负众望,短短一个月内便分析出了竞争对手的产品成分,并针对它的缺点对公司产品进行了改良,然后会同销售部、采购部制定一系列新的业务政策,并适时拜访相关政府部门取得支持,如此多管齐下,不到一个季度便成功追回了不少客户,公司销售业绩也开始缓慢回升。

  这段时间我和陈然见面的机会并不少,毕竟行政部作为老板的秘书部门享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但我始终奉行“保持距离”的原则,能不见面不见面,能不说话便保持沉默,不得不面对时我也尽量避免与他眼神交流,需要向他汇报工作或报送资料时,我便想方设法不着痕迹地让王浩或是部门内其他同事代劳,甚至有那么一两次陈然专门交待我拿份文件,我都借口马上要出去让前台小妹给他送了去。

  如此这般,我与陈然的交集大大减少,自然心痛的感觉比不得之前猛烈,看来这样的办法行之有效,须得好好坚持下去,我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只是偶尔难免有走神的时候,尤其是在前台小妹无意中提起陈然询问王浩为何总是派我出外勤时,心底的伤感便更加明显,他是随口一问还是真的留意?他会不会发现我的逃避嘲笑我的荒唐?……翻涌而来的疑问和思虑仿佛一张巨大无比的网,密密匝匝织进我的身体里,把每一点深不可见的心绪揉搓得粉碎,落地无声却又积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是啊,为了与他避而不见,我是绞尽了脑汁操碎了心!

  他哪知我的无奈和惆怅!

  而这样的回避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到最后我能把自己的纷纷思绪斩断扼杀么?就算终有一日我能心无挂碍平静无波地面对陈然,那样的状态又真的是我想要的么?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但此刻我断然管不了那么多以后,没有现在,何谈未来,只要眼下能斩草除根,未来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末,我在心底默默为自己加油,李玥儿,你做得对!你做得对!你的做法毋庸置疑!万事开头难,偶尔难过也很正常,就像你曾经喜欢的男明星举行世纪婚礼时,你不也哭得死去活来么?过了这一段便好了,谁也不会影响谁一辈子,更何况是个不可望又不可及的人!琇書網

  嗯,只需再坚持坚持,一切便会雨过天晴。

  最近我的事情有点多,因着王浩陪同郭总去外地出差,行政部很多文秘上的事情便直接摞到了我手里。我虽忙得昏天黑地,偶尔也觉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向陈然展示我的确很忙,并不是故意与他避而不见。

  今天陈然要带着郭鑫去科技局汇报工作,这本是郭总分管的事情,但郭总出差,陈然作为B角自然得顶上,郭鑫熟悉公司业务,加之一直联系具体工作,地方和人都熟,便陪同陈然一同前去。

  下午刚上班,桌上电话铃声响起,王浩的声音火急火燎地传了过来:“小李,赶紧把咱们公司申请高新技术企业的资料给陈总他们送到科技局去!那边等着要,快点啊!”

  “哦,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心知事情紧急,即使要面对陈然,我亦不能因私废公借故推脱,记得那套资料应该是放在部门的文件柜里,我赶紧翻出来,还多复印了两份以备不时之需。

  公司的司机已全部外派,我只得打车前往。科技局离公司较远,还在相反的方向,好在不是上下班高峰,一路倒也顺利,紧赶慢赶仍然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进了科技局的大门,我一眼便看见等候在大厅的陈然和郭鑫,想是资料不齐他们也不便贸然进去,急忙跑过去上气不接下气道,“陈总,郭总,资料拿来了,时间赶得及吧?”

  “就是晚了啊,怎么这么慢啊你们行政部”郭鑫一把接过资料翻看,嘴里止不住地抱怨。

  我不免觉得委屈,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送了来,资料没准备好又不是行政部的问题,为啥板子挨在我们身上?但领导怪罪,我又能如何,只得咬咬嘴唇忍气吞声。

  “没事,时间还来得及,拿到了就好。”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只见陈然接过郭鑫递上的部分资料,淡淡地对我说到。

  他的声音不急不徐,像一颗沉入水底的石头,稳稳地落在我的心上,抚平我翻涌的七上八下和委屈不平。我深吸一口气,对着他感激地点点头,渐渐感觉自己的脸颊变得又红又热,却只道是急忙赶来内心焦虑之故。

  “哎呀,资料拿错了!不是这份!”

  还没及想完,便听郭鑫在旁一声大呼,我立马转过头不解地望着他,和陈然一道凑上前去。

  ——明明是申请高新技术企业的资料嘛,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又不是瞎子,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刚才被他无端埋怨,这会儿又大惊小怪说拿错了资料,我不免也有些恼意了。

  陈然显然也不明白郭鑫的意思,问道,“怎么错了?”

  “陈总,是这样的,咱们今天不是来向科技局要补贴的么,既然问政府部门要钱,就不能把自己的情况说得太好,不然你都已经很好了,人政府干嘛要出钱出资源地扶持你呢对吧?所以,我们给科技局报的资料,”郭鑫咳嗽了两声,压低了声音,“都是把利润刨了一大块儿出去,要不就亏损,要不就微利,这样咱们才能得到补贴啊。可现在行政部拿来的这份,是咱们平时报给银行的,人银行见你不盈利哪敢轻易贷给你啊,所以就是按真实的盈利报上去的,现在把这个拿给科技局看,肯定不行啊!到时谨防补贴拿不下来,还给咱扣上一个谎报虚假信息的罪名,那就不得了了!”

  听郭鑫解释完,我立马把那资料拿过来翻到财务报表那一页,果然,上面赫然显示着凯然的盈利情况,那数字甚至大得有点咋舌,我心里一沉,这下可怎么办。

  “你们行政部在搞什么!怎么出这么大的错,王浩跟你们怎么交待的?!这还幸亏我先看了一眼,要是直接就这样拿进去,不知会整出什么事来!”郭鑫指着我愤愤地说道,我哑口无言,这资料虽保管在行政部,但一向是王浩负责,他电话里也没交待,我哪知道一份资料都有这么多讲究,还想着快些拿过来以解燃眉之急,没想到忙中出错,差点捅出个大篓子。

  眼看着现在回去重新拿资料已完全来不及,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悔恨不已,一张脸也胀得通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按你的说法,咱们一直向科技局和银行报的两套资料,这么多年他们就没发现过?”陈然翻着手上的资料,眉头间不觉凝重了起来。

  “嗨,这都在一个城市,就算不一个系统,以咱们凯然目前的行业地位,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只是科技局和银行毕竟是两条线,用着各自的信息系统,数据没共享,自然就让咱们钻了空子。再说了,这科技局和银行,手握着国家那么多的专项补贴和信贷资金,他们也要完成任务啊,睁只眼闭只眼是常有的事,个个公司都这么做,这钱当然是不要白不要。”郭鑫唾沫横飞,继续解释道,“只是既然这属于心照不宣的事情,就只能做,不能说了,而且做更要做得像,如果今天这份资料递上去,那就是直接打科技局的脸,白纸黑字的数据在那里摆着,人家想放你一马都难!”

  我听着郭鑫说得严重,心下更是愧疚不已,想着自己自进入凯然,一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没想到不一留神犯下这么大的错,还是在陈然面情,心里真是沮丧到了极点。

  “好,不说了,咱们先解决眼下的问题。现在回去拿肯定来不及,这样,小李,行政部现在有人吧?你马上出去找个传真店,让公司那边赶紧把报科技局的资料传一份过来。我这边跟郭凯联系,了解下具体情况。郭总,你再看看这份资料,熟悉下情况,心里有个底,待会儿给领导汇报的时候,我如果有什么说漏了,你好给我补充。”陈然的声音沉着而有力,渐渐抚平我内心的慌乱,明白现在不是懊丧的时候,我赶紧按陈然的安排给行政部打电话,让他们把资料找出来准备给我发传真。

  陈然这边随即给郭总打了电话,详细了解了相关情况,也明白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郭鑫虽仍嘟囔着抱怨,也明白此时已无更好办法,不得不坐在沙发上翻阅起资料来。

  半个小时后,我们准时出现在科技局长的办公室,代表凯然向领导作了工作汇报,并落实了今年的高新技术补贴。虽然科技局收到我们的传真资料略觉不便让下次再补一份清晰的复印件来,但整体上已无大碍。

  走出科技局的大门,大家都松了口气,郭鑫却仍不由得再次叮嘱我,“这次还算有惊无险,下次可要当心了,行政部的人,哪能这么粗心呢。”

  郭鑫的脾气早有耳闻,今天可算见识了,但毕竟是我有错在先,由不得别人批评,我无话可说,只得受着。

  回程的路上,郭鑫和陈然时不时地聊着工作。我自知人微言轻,加上今天犯了错事,此刻更是不敢多说话,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公司。

  到公司已过下班时间,行政部早已人去楼空,我慢慢踱回自己的座位,整个人散了架似地瘫坐下来。想着下午的遭遇,前前后后像打仗似的仿佛经历了一场冒险之旅,虽然最后转危为安,但事情的确因我而起,特别是郭鑫说的那些后果,真的交上去不知会是个什么局面,现在想来仍觉后怕。

  虽然陈然没有批评我,但郭鑫指责我时,他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许他的内心也生气焦急,只是他的涵养让他没有做出郭鑫那样的激烈举动罢了。想到这里,我更觉泄气,是啊,他也觉得对我无话可说吧。

  李玥儿啊李玥儿,你一天对陈然避之唯恐不及,如何能想到会在他面前遭遇这种事情?

  握着笔的手不禁一滞,笔尖突然漏出一滴巨大的墨汁,滴在桌面的文件上,我连忙拿起手边的纸巾擦拭,却是越拂越黑,越用力越明显,直直把文件浸了个透。望着白纸黑字上硕大的墨花,张牙舞爪地甚是刺眼,今天仿佛诸事不顺,心底一阵索然,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

  “还不下班么?”

  一个熟悉地声音在我面前响起,我在泪眼朦胧中抬起头,只见陈然站在行政部的门口和颜悦色对我说道,没想到他突然出现,我一时竟忘了答话。

  “怎么哭了?”陈然见我不答话,走近了一些,才发现泪眼婆娑的我,惊讶地问道。“因为下午的事情?”

  我此时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就着刚才擦墨的纸巾想把眼泪擦掉,顺手一拂间墨迹却不小心染到了脸上。

  我还兀自不觉,一个劲地否认,“没有,没有,陈总,我没哭。”

  陈然却噗嗤一笑,我不解地望着他,他指指我的脸,示意我照照镜子。我这才对着桌上摆着的镜子望了一眼,这一眼,直让我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那墨迹正巧在两边脸颊中央,像两根猫胡子!

  我不禁低呼一声,一边连声说着不好意思,一边赶紧冲进洗手间里,把那花脸清理得干干净净,反复确认无误后才走了出来,心里却因着这意外尴尬之极,今天在陈然面前犯错已经够了,现在居然还被他看到这么滑稽出糗的我!

  天呐,我今天是撞到鬼了吧!

  可心里也不禁一酸,我竟这么在意他对我的看法了么?原来,无论我如何逃避,在我心底深处,终究是希望把最好的自己展现给他的。

  没想到陈然并未离开,见我出来直接说道,“走吧,下班了,可以搭我的顺风车。”

  我望着他,一时忘了挪动脚步。陈然,他说我可以搭他的车,他刚才还对着我笑,难道他没有生我的气?没有觉得我今天做了错事应该好好反省深刻检查?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陈然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仿佛一道光渗进来,落下温暖细密的影子,悄悄慰平我纷乱如麻的心海波皴。想着今天错态丑态都被他瞧了去,此刻还有什么放不开的,我心一横,再顾不得之前的回避,顺手拿起座位上的提包,跟了上去。

  陈然

  凯然的日子紧张而忙碌,偶尔在行政部的格子间,会议室的角落里,或是公司走廊上,我会看到她,那个名叫李玥儿的女孩,或长发披肩,或束着简单的马尾,始终保持着谦和礼貌的微笑,神色恬淡,不卑不亢,如同一枝开在水中的莲花,清丽而矜持。

  她似乎非常忙碌,非常忙,我能听见行政部的空气中回荡着她的呢咙软语,也能听见她特有的轻柔脚步声布满公司的每个角落,可每一次当我出现,无论在哪里,我们总是巧合地擦身而过,像安排好了一般。

  这多少让我有点懊丧。

  有那么一两次,我刻意只唤她为我送份文件,可总是另一个人出现在我办公室,用我听了无数次的开场白说道,“陈总,李玥儿这会儿去**办事了,她让我把这个给您送来”,不同的只是办事的地点而已。

  李玥儿不是主要负责文秘工作么,为何次次出外勤的都是她?

  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懊丧地承认,她忙着其他的事情,并没有因为我而有所耽搁,至少说明,我之于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对,没什么两样,也就是俗称的,“路人”。

  可是,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陈然,你和她不就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么,为什么她要对你另眼相看?难道你还在那天酒醉的后遗症里没清醒过来么?话又说回来,你介意她对你的冷淡,难道她之于你,有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我发现自己竟然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是了,是了,酒不醉人人自醉,都是幻觉惹的祸。凯然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呢,纠结那些无稽之谈做什么,让它去吧,该干嘛干嘛。

  回凯然后我和小娟仅通过三次电话,几乎都是在双方的忙碌中草草收场。渐渐的,短信传输变成了我们日常联系的主要方式,文字的编辑不受时间、地点、人物的打扰,恰到好处的掩盖了我们许多时候无话可说的尴尬。

  突然发现,我和小娟的婚姻不知不觉已步入第七个年头,“七年之痒”,我们似乎也没能免俗。

  只是说来也怪,自从回了凯然,之前做过的那个梦便再未出现,甚至那些奇怪的身体反应也在慢慢消失,难道牵动我百般心思的不是小娟,不是李玥儿,而是凯然?!

  嗯,是的,是凯然!我怎么没想到?我早该想到了!可笑之前还左思右想神思恍惚,原来根本是错了方向。

  这样的认知似乎让我翻然悔悟,也给了我一个最好的理由忘掉那些扰人心绪专注凯然的事务。

  于是我便更加投入凯然的工作。市面上的替代产品终归因为配方的残缺在性能上与凯然差了一筹,我们抓住它这一弱点在销售政策上作文章,又在研发端加大投入,公司的业绩迅速有了起色,郭凯和众人终于都松了口气。

  然而对于郭鑫,我也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渐渐明白了之前的传言非虚。这个老郭的亲弟弟,或许是因为销售人员天生的拼闯劲头,加上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行事作风颇目中无人,利益当前,争抢很是凶猛,出了问题,责任推得也比谁都干净。

  今天因着郭凯出差,我便同郭鑫一道前往科技局落实高新技术补贴的事情。郭鑫大大咧咧,疏忽大意中落下了一份重要的申请资料,情急之下只得让行政部马上送过来。我看见李玥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反而还落得他埋怨时,不由得微微皱了眉。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玥儿带错了资料,想必这平时并不是她负责的事情,王浩又出门在外,事出紧急难免忙中出错。眼下本是三人合力想办法解决燃眉之急的时候,郭鑫却一个劲地数落不停,直把人小姑娘逼得快哭了出来。

  我对郭鑫的所作所为颇有些不齿,追根究底是因为他自己的失误,却让别人背了黑锅,还遭受几番数落。因下属在场,我也不便说他什么。但即使最后我们顺利完成了任务,以李玥儿的性格终归是被这事影响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回程路上一直默不作声。想起上次与她同车,还是我回凯然的那日,她也如今天这般沉默,转眼已近半年,为何与她同处的时光总是难以看到她的笑容?

  我似乎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想起她了吧,自从上次在自嘲中撩开手后,那个欢迎宴会半醉半醒间的翠色身影便在无数的会议、加班中渐渐变得模糊。行政部毕竟不是我分管的部门,即便在同一楼层,我和她直接见面的机会也并不多,何况她在我的印象中总是非常忙碌,下属如此尽职尽责地为公司操劳,做老板的应当高兴才是,更不会主动去打扰了。

  可现在,她又坐在离我不足一米的地方,静静地,一动不动地望向窗外。我从后排看去,只能见她清秀的耳廓边几缕随意散落的碎发,被风轻轻撩起,似有若无地抚过她淡绯的脸颊。她的头微微抵着车窗,怀里抱着厚厚的那摞错误的资料,我一眼瞥见她手指间被沉重的文件袋硌出的鲜红印迹,心里微微一动,前情旧绪仿佛一瞬间全涌上来,不管不顾地在我身体里冲撞翻滚,只为寻一个出口泄掉这迷迷茫茫的不知所措。

  我闭上双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忽觉疲惫不堪,一颗心也空落落地好似找不着方向。

  回到公司已是过了下班时间,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处理,大可马上离开。可当我看见李玥儿失神地坐在办公桌前,那样无助而哀伤的样子,我就像长了钉子一般再也挪不开脚步。

  黄昏的C市日头还未全部落下,只收敛了光芒懒懒地从窗外斜照进来,如一绢轻柔的金纱淡淡地笼在她的身上,细碎的流光从她的额头眉间缓缓掠过,衬得她的形影更加楚楚动人,像极了那曾经的梦里的女子。

  呵,那个梦,那个已经很久都未曾做过的梦,在我以为自己快要将它遗忘的时候,突然,如此清晰地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天地静好,岁月无声,我似乎有些痴了,此时此刻,望着日渐昏沉的天色和街上行色匆匆的人流,我却只想陪着她,就这样静静地,不为人知地,陪着她。不知道是因着那个梦,还是因着她。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时光在这满室静谧间似乎停住了脚步,我在前尘后事的怔忡里仿佛下定了最后决心,抓起桌边车钥匙,直直走向行政部,走向那扇开着的大门,好似面前有一条康庄大道,一直伸向远方,通向那看不见的未来,联结起我与她原本隔着千里万里的天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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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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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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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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