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将手机拾了起来,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带教我的红姐没有抬头,说了一句让我当心,就此结束。
“八宝这么流弊啊?刚见了两面,就强吻人家?”
“要不怎么说年轻人活力四射,敢爱敢恨呢。哪像你和某人,好歹从大一就混了个脸熟,到现在都没有开花结果。”我心中嘀咕,酱油同志你比宝儿还小几个月呢,别瞎倚老卖老。
这么说起来……我和刹车的确是在大一还混骑行社的时候,就认识了,只不过那时候眼里都没有彼此,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路人。
现在清醒过来,对于他的表白,我开始将信将疑,为什么偏偏要在我快毕业的时候,为什么是昨夜的场合,才吐露对我的心意?
难道真的是居心不良,不可描述?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要不然真是酱油说的,踩着刹车三、四年,才滑行到我的跟前?不行,下次见面我必须得问个清楚。
“然后呢?”我发誓,现在去搜聊天记录,都是我毫无新意的‘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酱油一排排地打字,怪急人的,“我们合力把八宝给抱了下来,我这脸啊,好像还挨了一记拳头,你说这红娘做的,忒心累,下次我再也不上赶子帮你们拉郎了。你说说,害得我还被我家那位给说了一顿,说我连着两个晚上喝酒,万一出事了,他不在身边,那可怎么办。”
嘿,好嘞,这对话间无意间塞了我一口狗粮,就一个字,齁。
那边酱油同志还在继续打字刷屏。
酱油:“八宝那家伙,回宿舍就抱着我不放,口口声声说叫我亲爱的,宝贝,darling,还不带重复的。下次再也不要拉着她喝酒了!太可怕了!”
我:“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恐怕这又是一次真香预警,现在这么嫌弃八宝,下次还得带着她继续喝酒,眼巴巴地期盼着她出洋相。
停了很久,她才继续打字。
“我好好反省了一下,的确太过莽撞,的确控制欲太强,让你们心里不舒服了,对不起啊。”
我笑笑,这样的酱油,乖巧的有些让人心疼。
“其实吧,我看的出刹车喜欢你,才想做个顺水人情。表面上你对他,充其量是有点好感,你可一定得站稳立场,把握自己的真心啊,不要被一点点花言巧语给骗到手了。”
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充其量有点好感,什么叫花言巧语,我难道就这么深藏不露么,我难道就这么好骗么?(好像是的。)我气得赶紧喝口咖啡,准备和酱油长篇大论,把我和刹车刚开始交往的事儿竹筒倒豆子全部告诉她。
转念一想,酱油这么说,恐怕是被傻大个给斥责了一顿,正找我诉苦呢;而我和刹车的感情刚刚开始,经不起这一顿折腾,还是先藏在心里,下次再叙。
“你这个红娘做了半路,怎么还当起了老娘舅?放心吧,我和八宝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有自己的考量,不会因为你推了一把,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的。小红娘下次继续努力,我们都爱你哦。”这么说着我有点心虚,这八宝心理年龄最多十六岁,哪里有一点点成熟的意思。
“你没怪我就行。好了,我起床吃饭去了,你,给我努力工作,等你挣钱养我呢。”酱油这么说着就失了踪影。
感情这家伙还在蚊帐里躺着,算是我高估了这家伙的行动力,这么算算,八宝那个家伙应该也在床上趴着,真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认命地关上手机,继续工作。我这辈子就没办法和酱油一样,轻描淡写地指望别人养我。我这个人呐,就是以前别人给的甜味太少,只能自己买糖吃。
那间糖果屋里,糖果琳琅满目,花花绿绿,我怀里揣着一把自己买的跳跳糖,还踮着脚尖眼馋着柜台上最大的彩色棒棒糖。有个人蹲下来,送给我一包大白兔奶糖,我就高兴地和什么似的,巴巴地喜欢了他一年。现在,另一个人摘下柜台上那支比我脸还大的棒棒糖递给我,我反而犹豫着不想接下。真是怕了感情这个东西。
这一忙,就忙到中午午休。我和红姐买的外卖到了,赶紧去前台拿到餐厅,刚找了个桌子坐下,汀兰就端着沙拉坐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样,小男朋友的咖啡是不是格外香甜。”她巧笑嫣然。
我呵呵笑了两声,感觉到一阵不适,“啊……我会买东西还给他的啦……”
汀兰瞪大着眼睛,表情无辜:“还什么还?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么?”
“不是吧,我还想以后约会和他AA呢。”我摇头,都是爹生娘养,铜板里长大的孩子,自己家不容易,别人家拉扯大一个孩子也非易事,占别人的便宜还能如此心安理得,至少我做不到。这样的我,的确不适合在一段关系中长久地当一个受益者,我宁愿风雨同舟,同甘共苦。
汀兰无法理解我的感受,也是了,她是个从小到大都被家里捧在手心的女子,生怕怠慢了半分。工作也是任由她自己拿主意,选择了个大公司里坐班轻松上下班固定的工作。
啊……美貌的前台拿的工资比我转正了拿的都多,不免让我有些灰心丧气,再加上汀兰名下有一套房产,订婚后家里还送了一辆奥迪作为代步工具,真是望尘莫及。
红姐拿着水杯施施然地加入了我们的对话:“AA?你疯了么?现在追求你不表示诚意,你觉得婚后还肯在你身上花钱么?婚前就要约定好,房子归谁名下,工资归谁掌管。”
看起来红姐是饱受了琐碎的婚姻生活带来的苦楚,平日里在办公室里聊天,总是满心欢喜地炫耀自己的儿子,却从来不谈及自己的老公,仿佛那个人是陌生人一样。“醒醒吧,小姑娘,现实世界不是童话故事,能抓多少米就多扒拉一爪子,不要结了婚追悔莫及。”
爪子……我又不是吃米的鸡……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嫁给刹车,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于我现在,恋爱都是一件难以完成的艰巨任务,不过是由着荷尔蒙支撑着,想见他想念他想和他在一起罢了。结婚更是不可能的事,我断然不会谈了第一段正式的感情,就此进入婚姻殿堂,这太草率了。
“你们现在处于什么阶段了?”汀兰试图解围,问道。
“刚开始的阶段……吧。”我不确定地回答。
人家试婚,我们尝试恋爱。
“那更是能拿礼物的时候了,抓紧机会。”红姐说。
我不敢直说,我和刹车现在处于,从同学转为追求关系的第一天,根本还没上升到男女朋友,更不要提后面的零零总总。真心话,如果让我想着他们口中的票子、房子、车子,我这恋爱恐怕还没开始又要自我终结。
我是一个极为怕麻烦的人,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要在勾心斗角你来我往的男女关系中,耗光我对世界的最后一点热忱。
“我希望恋爱简单而自然,暂时只走灵魂层面,不谈物质层面。”我笑嘻嘻地拆开外卖,递给红姐。
“要死了哦,你个小姑娘,到时候被男的占了便宜,不要找我们来哭。”红姐一口标准的魔都普通话,嗲声嗲气间,带着斤斤计较的锋利。
我干嘛要找你们哭……我们不过是同事关系……况且以我的个性,就算受了欺负,连我妈都不见得告诉。
话虽如此,我还是笑嘻嘻地点头说是,我是感情废柴,不是情商白痴。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汀兰继续问我。
“铲屎认识的。”我因为他们之前的数落,有些逆反心理。
“你们养猫认识的呀,那很好啊,他肯定也是个充满爱心的人。”汀兰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新月。
我呵呵傻笑,不置可否。
一顿饭在他们的情感咨询和情感帮助下结束,公司餐厅就是八卦诞生的地方,我相信没过几天,我的‘傻事'就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点,心里郁闷了一会儿。
不过,比起他们给我洗脑的话,在我脑子里萦绕的,反而是酱油那句“你要把握住自己的真心”。我这个人有一点死心眼儿,这件事的性质,千万不能是因他追求我而委曲求全,必须得是我也心向往之,心生爱慕,这样的感情才是我想要的——我不能因为贪吃一颗糖,而弄丢了原本的自我。
下班前,刹车又来敲我微信。
“昨天表白,到了现在心还在怦怦跳,想马上见到你。”
我捂住腮帮子笑,这家伙说起情话,快酸掉牙了,能不能有点骨气。
“那怎么办,我们得下个礼拜再见了。”下个礼拜是论文最后查重测试,等过了测试就要准备正式答辩、拍毕业照、办离校手续,就可以经常见到他了。
没想到刹车继续回道:“我刚给导师送好了文件,正坐地铁过来呢,你要等我。”
你要等我。
“好的。知道了。”我公事公办地回道。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回了个失望的表情。
我趴在桌上,将头埋在臂弯中,羞涩地笑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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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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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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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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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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