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腊月三十,腊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建业十五年的最后一天。虽然大节下的杀人不吉利,但正月杀人更不吉利,朱贤等人也都不愿意拖到二月份去,找人推算今日适宜杀人,决定今日将萨尔哈和赛义德等人处死。
虽然今天是过年,但此时在德里城的汉人都是与印虏打了数个月仗的将士,一个普通百姓也无,并不忌讳过节杀人,反而一个个饶有兴致的跑来看热闹,各卫所的将领得了蓝珍的命令,也不阻止。不仅如此,蓝珍又拉了许多藏人、马拉人和不丹人来围观。当然,最要紧的,是本地的印度人,尤其是侥幸活下来的被俘士兵和城内的富户。所有城内富户都被‘请了来’,坐在最前排;被俘士兵中挑选了数百人前来围观。
看着下面正在围观的各族之人,萨尔哈更加懊悔。他不禁再一次懊悔为何不自杀。既然都是死,他也想死的时候更受尊敬些,若是能留全尸当然好,就算明国人非要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但也不能这样公开行刑。他实在没想到明国人竟然一点儿尊敬都没有。
想到这里,萨尔哈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同样被强压着跪在一旁的赛义德。如果说他早知自己一定活不了,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优待。赛义德恐怕还有活下去的幻想吧,至少觉得自己会得到,什么,明国人所说的体面。但他最后不要说体面了,就连命,不,就连儿孙的命都没有保住。他忍不住想着:‘这时赛义德在想什么呢?’
‘早知这样,我当初就应该收拢所有仍然忠于我不会投降明国的士兵,与我所有的儿孙坚守王宫,与明军血战到底。’赛义德这时想着。他同样完全没有想到明军的将领会这样对待他。不过他不似萨尔哈从被抓到之时起就一直被折磨,直到今日之前根本无暇思考其他事情,他已经懊悔了好几日,眼泪也流过几次,到了今日早已将眼泪流干,他看着前方正在说什么的明国官员,又扫视了一番台下正在围观的各族之人,见到几个平日里在他面前表现的似乎忠贞不二的人,冷笑了一声,忽然对身旁的刽子手说道:“你们的高级将领和王爷呢,怎么我只看到了总指挥蓝珍和朱贤,其他人为什么没有来参观今日的行刑?”
“你一个死囚,问这么多干什么!”站在他左边的刽子手呵斥道。
听到呵斥声,赛义德也不着恼,只是又看向右边的刽子手。这个刽子手年纪更大一些,也知被按在地上这人身份不同,心中想着没准蓝将军或蒲王殿下还会询问他临终前说了什么,于是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今天清晨我们恍惚听了一句,好像是有从京里来的旨意,所以本来要来观看行刑的诸位王爷和将军都没来。”
“如果有从大明京城来的旨意,蓝珍身为总指挥也应当接旨才对,他为什么还会来?我知道了,肯定是这道旨意早上已经宣读过了,但里面所说的事情不在众人的预料之内,所以需要商讨怎么做。蓝珍身为总指挥,不来观看不合适,所以只能来。但心里也在琢磨圣旨上说的事情。”赛义德自言自语了几句,又抬起头看向蓝珍。果然见他心思不在行刑上,只是看向别处,似乎在思考什么,偶尔还侧头与朱贤说几句话。
这时刚才长篇大论的官员已经说完了话,在围观的汉人将士的欢呼声中,正式开始行刑。能在今日公开行刑的都不是一般人,至少也是赛义德麾下独当一面的大将,这时见到鬼头大刀要砍在自己脖子上,虽然明知求饶无用,但许多人还是吓得涕泗横流,大声求饶。刽子手当然不会理会,又使人紧紧按住他们,之后手起刀落将人头砍下。围观的汉人将士也随即发出一声欢呼。
被请来的城中富户见此情形都忍不住额头冒汗。明国一直公开打压天方教徒,这次在印度的战争更是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几乎所有明军将士都与天方教徒结下仇怨,明军的将领又公开杀了这么多将领一点面子都没给德里苏丹国原来的文官武将留,他们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之后的日子也会很难过。‘要不要改信婆罗门教?德里城这么大,一下子要空出四分之一来,一开始能够迁到印度的汉人不会多,也不可能都放在德里城,一定会有婆罗门教徒搬来。到时候向刹帝利或者婆罗门捐点儿钱,信奉婆罗门教。反正我长得这么黑,一看就是印度本地人,祖上多半也是婆罗门教徒,现在只不过是改回祖上的信仰而已。’有人这样想着,而且不仅是一个,起码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富户都在这样想。其他那些没有这样想的人,也都在琢磨探知到底哪位将领会留在印度,之后不论是献上财货还是美女,哪怕让他们把自己的老婆献上去,只要能得到庇护也无所谓。
只有藏人、马拉人和不丹人在单纯欣赏行刑,偶尔还为刽子手干净利落的手法谈论几句。
“如果愿意接受投降,那么菲鲁兹沙赫肯定是会投降的。但是明国的将领和王爷千万不能信任他,他这个人毫无廉耻,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什么事情都能做,但一旦你显得弱势或者对他在没有用处,他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接受他的投降后,我建议立刻暗杀了他。菲鲁兹沙赫对权利看的非常重,不许任何人染指,自己的兄弟早就被杀光了,就连儿子也杀了一个,剩下的儿子年纪都小,只要杀了他巴赫曼尼苏丹国一定会大乱,到时候就是明国将那一片土地纳入统治的机会了。”赛义德本着自己要死了也不让旁人好过的心思,说起了菲鲁兹沙赫的坏话,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大明应该不会满足于只是占领北印度,应该也会想要占领南印度。南印度的国家是由婆罗门教徒建立起来的,名叫维贾亚纳加尔,基本统一了南印度,而且实力不弱。我看明国虽然拉拢婆罗门教徒,但也不会允许一个独立的婆罗门教徒国家存在。攻打南印度的时候,明国可以借助天方教徒的力量。这样能更快灭亡维贾亚纳加尔王国。……”赛义德不断说道。
这时在场之人除了他与萨尔哈外,其他人都已经被处死。年长的刽子手虽然有心再多听一会儿,但也不敢拖延,举起鬼头刀就要砍下。这时赛义德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还有一件事,菲鲁兹沙赫还有一个叔叔活着,也要将他杀……”
可他话还未说完,鬼头刀已经砍了下来。赛义德被一刀劈中脖子,舌头一伸,就此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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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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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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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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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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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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