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赶紧走吧!”两个侍卫站在赛义德身旁,对他大声说道:“明军已经打进城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赛义德站在屋里,听到侍卫的话也没有多大动作,只是侧过头又看向窗外,借着刚刚升起的太阳散发出的阳光,听着窗外的喊杀声,看着冒起的滚滚浓烟。m.
侍卫更加焦急,其中一人忍不住又道:“苏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我还离开德里城,有什么意义么?”赛义德终于接话了。“德里城即将被攻陷,就算逃了出去,还能逃去哪里?德里苏丹国统治下的城池,还有哪座不会被明军攻陷?早晚都是死,先后差不了半年,为什么不死在我更熟悉的地方?”
局势已经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昨天半夜明军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弄倒了一面城墙后,上万早有准备的明军将士马上从这面城墙的废墟中杀进城内。其中部分将士守在几个较易通行的地方,点燃火把指引源源不断赶来的同伴;大多数人则分成数路杀向城内。
赛义德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在见到城墙倒塌后马上命人将所有士兵都叫起来御敌,又果断放弃东面的一大片地方,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军队赶去用木头、石块搭建防线,要阻挡明军进攻。但赛义德的反应比起明军的速度来还是慢了一步。防线刚刚开始搭建,明军将士就冲了过来,打头的数百人马上从后背拿下火铳,听从千户的号令发射弹丸。虽然此时天还黑着看不清对面,但火铳本来就没什么准头,看不看得清区别也不大,枪口向前就是了。随着一阵巨响,无数印虏士兵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手持长矛的将士马上冲过去,又捅死了许多印虏,之后所有明军将士一拥而上,将残存的印虏全部杀死。为首的一个千户点燃印虏用来搭建防线的木头,又向天空发射烟花,之后继续向城内冲去。被朱高煦等人叫醒的将士这时也已经冲到城内,分路进攻。印虏士兵虽然奋力抵抗,但一来明军将士远较印虏士兵为多,二来明军准备比印虏更加充足,三来部分‘明军’强掠城内百姓做挡箭牌而印虏士兵许多都是德里人不忍下手,最终被明军夺取了城内大多数地方,印虏士兵被分隔到不同地方,即将被明军全歼。
“苏丹,明军虽然实力强大,但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仍然有许多城池在苏丹的统治下,明军没有足够的兵力将这些城池一一占领。而且还有巴赫曼尼苏丹国,菲鲁兹沙赫不会放任德里苏丹国灭亡,一定会派兵救援。因为明国实行对天方教徒的歧视性政策,北印度的天方教徒也不会为明国做事,局势还有僵持下去的可能。所以苏丹您一定要逃出去,因为只有您逃出去才有可能僵持,其他人绝对代替不了你。”侍卫又道。
“你们不要劝我了。”赛义德只是笑笑说道:“局势不可能僵持下去的。明军士兵的人数确实不够,但他们可以征召婆罗门教徒为他们当兵。虽然婆罗门教徒打仗很弱,但维持治安还是能够胜任的,明军就可以解放出部分驻守城池的士兵攻打不听从明国命令的城池。”
“就算是天方教徒,也未必不会为明国做事。你们忘了一百五十多年前,旭烈兀带兵攻打西亚的情形?在最初的抵抗后,尤其在巴格达被攻陷后,许多天方教徒向蒙古人表示臣服,调转刀口朝向自己的‘兄弟’?天方教徒确实比婆罗门教徒更加坚强,但也不是完全宁死不屈的。”
“所以只要明军的统帅愿意,德里苏丹国所有的领土都会被占领,巴赫曼尼苏丹国如果不愿意向明军臣服,或者明军不愿意接受这一国的臣服,最多半年也会被明军灭亡,除非明军的统帅犯下巨大的错误。我不会去赌明军统帅犯下大错,宁愿接受必然败亡的事实,坦然在德里城迎接死亡。”
“苏丹,即使国家保不住了,你也不一定就要死。”侍卫留着眼泪说道:“可以在逃出德里城后,聚集仍然忠于你的士兵,向西逃走,逃去波斯;果明军攻打波斯,就逃去巴格达,明军不可能没有尽头的扩张,总能有一个平安的落脚的地方。”
赛义德闻言没有再说话,只是摇摇头。他最信任的军队都在德里城内,就算他逃出城池,能够带走的军队至多一两千人,甚至可能只有几百人。一千到两千人足够他成为一个部族首领,但不足以让他再建立一个国家。可他已经品尝过作为一个强国统治者的滋味,不愿意重新沦为一个小小的部族首领。而且他年纪也已经不小,没有年轻时候的活力了,宁愿死在自己最钟爱的地方。
侍卫其实也明白赛义德的心思,只是那人为了劝说赛义德逃走才说出来。此时见他坚决不走,侍卫们对视一眼,也只能住口不言不再劝说。
但他们并不是放弃了让赛义德逃走。为首的一个侍卫说了一句:“苏丹,您一定要逃走!既然您自己不愿意,我们只有将您送出去了。等到离开了德里城,您怎么处置我们都可以,但现在我们只能这样做。”一边说着,他走上来,想要强行将赛义德带走。不仅他一个人,他身后的几个侍卫也都走上来。
赛义德虽然也会武艺,但毕竟年纪大了,比起这些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差得远,若是用武力反抗,肯定挡不住他们将自己带走。可赛义德只是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放在自己嘴边,侍卫们就不敢动了。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个瓶子里装的是毒药。
“苏丹,您这是何苦……”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赛义德打断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就死在这里,不会走。你们都还年轻,还拥有未来,不用陪我一起送死,赶紧逃走。但不要想着救家人,也不要想着藏在城内。明军肯定会在德里城进行屠杀,藏在城内被杀的可能性太高,一定要逃走!”
“苏丹!”侍卫们又叫道。
“还不赶紧走!再拖延一会就走不了了!”赛义德大声说道。
听到这话,几个侍卫用最重的礼节对赛义德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等他们走了,伴着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和求饶声,赛义德转过身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酒壶,向酒杯里倒了一杯酒,就着牛肉竟然就这样喝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屋外的声响。
……
……
伴随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几个明军将士擦拭着手中的钢刀冲到一座较为偏僻宫殿的一间房屋前。其中一人把钢刀擦干净了扔下破衣服,一脚踹向屋门,同时笑道:“德里苏丹国虽然没有当年的帖木儿汗国强大,但王宫比帖木儿汗国的王宫却更奢华,好东西太多了,两只眼睛都不够了。这间屋子虽然位置有点偏,但既然在王宫里,也一定有不少宝贝,咱们可说好了,屋里的东西一人一半,而且不许反悔,不管是谁走了眼把价值连城的东西给了另一个人都不能反悔。”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反悔的。你走眼的时候可比我多,我占便宜。”另外那人笑道。
可已经商议好如何分配屋内宝贝的两个将士踹开门后却愣住了。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头平静地坐在一张豪华桌子旁喝酒吃肉,怎么看怎么不正常。而且这个老头的衣服虽然乍一看十分平常,但已经在王宫里抢十几个人的两名士兵却能感觉到这件衣服绝对十分贵重,他们两个的全部身家算在一起都比不上。ωωω.χΙυΜЬ.Cǒm
“你是谁?”一人用自己昨天伴晚才学会的乌尔都语问道。
这老人没有马上搭理他们的话,慢吞吞的将嘴里的肉全部咽下去,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在两个明军士兵快要忍耐不住砍死他前用汉语说道:“我就是德里苏丹国的国君赛义德,将你们的统帅叫来,我要和他说话!”
“他说他是德里苏丹国的国君赛义德?真的假的?”明军士兵忍不住讨论起来。
“是真的吧。他竟然会说汉话!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能这么流利说汉话的印度人。再加上他的衣服也很华丽,应该就是赛义德。”
“那也未必。会说汉话,衣服华丽也不一定就是赛义德。”
“就算他不是赛义德,也一定是一个大官!没准是赛义德的兄弟!咱们就按照他自己说的话通报上官,奖赏少不了。你守在这,我去告诉千户。”
“为什么不是你守在这,我去告诉千户?”
“我守在这也成。”
“……,我想着,还是把他一刀杀了,分了屋内的宝贝吧。告诉上官也未必能得多少奖赏,但咱们却不能在王宫内转悠了。我还想抢一个宫女试试滋味呢。虽然这些白白的印度女人长得不怎么好看,但凶大臀翘,也有一番独特的滋味。如果在这守着,过一会儿上直卫就要维持王宫的秩序,就上不了宫女了。”
“成天就想着女人下边的洞!他要真是赛义德,不管多少个白白的印度女人几位将军和殿下都会赏给你!还都是处女!你就在这守着,我去告诉千户!”
经过一番争论,他们最终决定了该怎么办,其中一人马上向外跑去,另外一人双手持刀紧紧盯着屋内的赛义德,防止他逃跑。
……
……
“还没有发现赛义德的踪迹!入王宫的将士不会只顾着劫掠了吧?”蓝珍看着眼前的几个指挥使,大声说道。
“蓝将军,下官等人早就吩咐下去注意搜寻衣着贵重、年纪较大的男人了,但一直没人传信说发现了这样的人。”一个指挥使说道。
“是啊蓝将军,命令早就传下去了,但一直没人说发现赛义德。”其他几人也纷纷说道。
蓝珍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屋门被推开,朱桂等人走进来,大声说道:“蓝,将军,还没找到赛义德?”
“没有。入宫的几个卫所士兵早就吩咐下去了,但一直没人发现赛义德。”蓝珍说道。
“不会是他们只顾着劫掠吧?据说王宫里的好东西可不少。”朱桂又道:“还是派我们庭藩的军队入宫搜索吧,保证找到赛义德。”
蓝珍并不接话。王宫是一定不能让藩国的军队进入的,这是底线,宫内的金银财宝一小部分会被士兵拿走,有些会被将领截留,但大多数好东西,以及宫内金库里的金银,都要入陛下的内库,绝不能让藩国拿走。
“赛义德也未必在王宫里,或许藏在城内某个地方。应当命士兵全城搜查。”朱高煦道。
“是否派人在城外搜查?赛义德或许已经逃出德里城。”朱建议。
“若是赛义德真的已经跑出了德里城,就坏了。”蓝珍轻声说道。攻陷德里城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但如果不能擒杀赛义德,这个胜利就会暗淡不少。而德里城极其广阔,光是搜查城内就已经捉襟见肘,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搜查城外。
“赛义德一定在城内!”他忽然又大声说道:“诸位殿下,还请赶快命麾下的将士在城内搜寻,秦藩之兵搜寻西城,塔藩庭藩之兵搜寻东城,岷藩之兵搜寻北城,恒藩与朝廷人马搜寻南城与中城。”
“我,孤马上下令。”朱高煦头一个答应道。朱桂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见朱高煦已经出言答应,也不好再说,只能也答应。
可众人正要派人传令,忽然门口的护卫推开门,随即一个千户跑进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找到赛义德了!”
“找到赛义德了?他在哪儿?”朱马上问道。
这时这名千户才注意到屋内有这么多王爷,顿时被吓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在,在,在王宫内的一处宫殿。”
“到底是哪处宫殿?怎么不把他带来?”
“诸位,殿下,蓝,蓝将军,那人说让,让蓝将军去见他。”
“都已经是阶下囚了,竟然还这么张狂!竟然让蓝将军去见他!你马上让你手下的将士把他困来这里!”朱桂忍不住说道。其他几位王爷也都觉得赛义德这样做太不识相了,最好让他知道现在谁该听谁的话。
但蓝珍思索片刻后却说道:“既然他这样说,就带本将去见他。”
“蓝将军,这样做不妥,应当让士兵把他绑来,岂能你去见他?”朱高煦道。
“他已经是将死之人,就算我去见他又有何妨?况且我觉得他未必会向大明投降,若是我不去见他,他或许就会自尽。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所以只能去见他。”蓝珍笑道。
“你说的也对。既然如此,我也去见见这个德里苏丹国的国君,看看他到底什么样子。”朱高煦眼珠一转,说道。
“那我也去见见!”其他几位王爷也纷纷说道。
“好,那就都去见他一面。”蓝珍说过这句话,忽然失笑道:“赛义德应当也没想过,自己临死前能让这么多大明的王爷屈尊降贵去见他。”
“按照你的话,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见一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事后不让旁人知道即可。”朱济道。
“你们都不得泄露给旁人知晓。”蓝珍对护卫吩咐几句,随即与几位王爷一起去见赛义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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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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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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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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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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