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高平城外的码头上,人头攒动。许多人承受着虽然已经不再刺眼、但仍让人浑身冒汗的阳光站在空地上,在等待着什么人。这时又有一行人匆匆跑到码头上,见船还没有开来松了口气,为首穿蓝衫之人拿出毛巾擦了擦汗,同时扫视在场之人。已经站在的码头的大多数人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但他看到一个穿淡黄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愣了愣,放下毛巾又向前挤去。站在后面的几人自然而然让开了一条路。
“殿下,您怎么也来了?您怎么亲自来迎接正阳子?”这人凑到黄杉男子身旁,开口说道。
“秦先生是父皇重用的重臣,我当然要来亲迎。若说身份不合适,四姑父,你也是皇家的驸马,亲迎也不合适。”黄杉男子说道。
“我是官家钦点的明教教主,当然要来迎接协助我掌管明教之人。”蓝衫男子回答。
“说的也是。四姑父,可已经联络到了本地的明教教徒?”
“确有几人,但明教在印度被打压的厉害,这些仍然坚信明尊之人日子过得并不好,也没有能在孟加拉等国做官之人,最有用处的几人不过是小商人与团头而已。”
听到这话,黄杉男子正想说什么,忽然身前传来叫喊声:“船来了,船来了!”他赶忙转过头看向河面,果然见到数十艘大船正向码头行驶而来。
今日正好是南风,帆张得鼓鼓的,船也行的极快,被众人瞧见后很快就到了码头,水手降下帆,将船停在码头上。
待船停稳了,架起梯子在船旁,一个身穿二三品武将常穿样式铠甲的男子走下来,走到黄杉男子身前行礼道:“下官正阳子秦松见过恒王殿下,殿下千岁。”
“秦先生何必这样多礼?”文垚马上扶住他说道。
“殿下亲自来码头上迎接臣,臣不胜惶恐;何况礼仪如此,臣岂敢违背?”秦松马上又道。
“就连父皇对秦先生也多免半礼,孤岂敢受先生全礼?何况先生劳苦功高,孤更要尊敬先生。”文垚又道。他瞧着秦松想说什么,连忙又道:“咱们也不要在码头上为了礼仪继续争辩了,何况也不只是孤来迎接先生。”
“见过秦先生。”张无忌此时上前说道。秦松现在没有正职,只有散阶与子爵爵位,所以张无忌与文垚就称呼他为秦先生。
“见过张副使。”秦松还礼道。张无忌的‘教主’可不算是正式官职,他的正式官职是理番院副使。
“征印军的几位将军各自领兵在其他城池,蓝将军近日也在博里萨尔城巡视,不在高平,不然他们也会来迎接秦先生。”文垚又道。
“殿下前来迎接臣,臣已经受宠若惊,岂敢期盼诸位将军来迎接?”秦松明知那些将军即使来码头迎接也不是迎接自己,而是跟随自己一起来的几万将士,但也做出铭感五内的样子。
文垚又与他在码头寒暄几句,见到后面几艘船上的将士已经开始下船了,瞧了几眼,收回目光对秦松说道:“秦先生,今日风大,码头尤其猛烈,咱们还是入城说话。”
“但听殿下安排。”秦松当然不会反对。几人遂向城内走去。
不一会儿来到临时王府。文垚早在五月份就已经正式建立藩国,预定的王都当然是达卡城。可达卡城仍在孟加拉国控制之下,不仅如此,自从德里苏丹国与巴赫曼尼苏丹国的援兵赶来后,征印军的控制之土缩减不少,达卡城以北之土当然守不住,孟加拉东西两面的土地也多有丢失。为了让临时的王都不至于被迫换地方,经过仔细斟酌,最后选定了位于恒河西南岸、地理位置险要又靠近河流的高尔迪诺城为临时王都,改名高平城。在城内也征用了原本当地一户婆罗门人家的府邸作为临时王府。
因只是临时王府,何况又正在打仗,文垚也没翻修这座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府邸,所以秦松一走进来就觉得整座府邸十分陈旧。不仅如此,因为是征用的当地婆罗门府邸,院落内的装饰也都是婆罗门教徒惯用的样式,就连坐的椅子都与中原不一样,让秦松很不适应。
“这是从当地高门大户借用的府邸,孤刚搬进来的时候也住不惯,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见秦松正在打量屋子,文垚说道。
“虽然应当笼络当地的婆罗门教徒,但也不可完全遵从他们的规矩和习俗。高平城不过是殿下的临时居所,等到过几个月搬进达卡城,应该修建一座大明样式的王府。”秦松道。
“孤也想早日搬进达卡城。”文垚丝毫不谦虚的笑着说了一句,随后正色道:“秦先生,朝廷派出的人马可都到了孟加拉?”
“尚未。这次与下官一起来的共有五个卫,近三万人马,今日船上的是三个卫,还有两个卫应该已经到了南哈迪亚岛,明日就能来到高平城;但仍有五个卫尚未从中原启程来到孟加拉。大约九月底十月初这五个卫才能都被送来。陛下征召的南洋诸国的军队也大多尚未赶来。”
“而且即使已经来的这些卫所,其军械也残缺不全。有些卫的大炮只运来了一半,还有一半尚未起运;有些卫的大炮都运来了,但炮弹极少。更不必提其他物什。殿下,大明从未有过将这么多将士海运到他地的先例,真正操办起来才发现没那么容易,运送兵马军械慢些也是情有可原,殿下还是安心等着都运到孟加拉。”秦松察觉文垚似乎有些着急,最后说道。
“可孤想早日击退甚至歼灭敌军,夺取整个孟加拉。”文垚丝毫不隐晦的说道:“粮食才收过一季,供应大军的粮食还足够,但大军久囤在孟加拉,苏王殿下都先回苏藩去了,不仅孤着急,几位将军也有些着急。大家都想着尽快打赢这次的战争。”
“何况即使有些兵马未到,但在孟加拉的将士也有近三十万,即使军械不齐,孤以为也可重新攻打敌军了。秦先生以为如何?”
“殿下,下官此来印度是协助张副使处置明教事宜,而且过去也从未打过仗,此事殿下应当与梁国公等几位将领商议。”秦松道。
“是孤昏了头了,不自觉的就说起了用兵之事,秦先生莫怪。”文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既然秦先生是来协助常平男处置明教事宜,正好沧浪男也在,孤有些关于明教徒之事要与先生商议。”文垚又道。张无忌身为驸马,身上没有个爵位也不合适,就加封他为不世袭的男爵。张无忌因武当山旁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防备蛮夷的堡垒叫做常平堡,就将爵位起名为常平男。
“殿下请说。”
“孤适才在码头上等待之时,与常平男提起搜寻本地明教教徒之事,常平男说当地的明教徒没有能做官的人,最有用处的几人也只是小商人与团头。不过孤认为,即使是小商人与团头也有用处。”
“商人四处行商,总要认识许多把守关隘之人,而且会与他们极熟;团头控制一方百姓,对于民情也十分了解。孤的想法,是借用他们的关系,派出少许兵马进入敌军控制之地,待大军进攻之事从背后策应。”文垚说道。
“殿下,下官以为,这恐怕难以办到。孟加拉土地不小,现下两军之间防守并不十分严密,我军寻敌军并未安排重兵把守之地派兵进入敌军之土十分容易,并不需借用明教教徒。但大明将士长相与当地人区别甚大,很容易就被发现,想要长期潜伏在孟加拉国的城池中很困难。若是想让他们潜伏在乡下,可乡下并无一个完全由明教教徒聚集的村落,会被当地人发现。所以,下官以为,这恐怕难以办到。”秦松不了解本地的情况,并未说话,张无忌出言道。
“正是因为大明将士长相与当地人区别甚大,所以孤才要借助当地的明教徒。”文垚见张无忌脸现不解之色,继续说道:“常平男,你可认真观察过乞丐的长相?你可知晓,在一座城池里,有多少官府难以掌控的角落?”
“臣并未观察过,倒是知晓城中会有官府无法完全掌控之处。”张无忌道。大明自从十多年前允熥禁绝乞丐令之后,中原所有城池真正的乞丐都绝迹了,那些表面上是乞丐其实是黑社会的人也不会到大街上乞讨,他当然没观察过乞丐。至于城池中会有官府无法掌控之处,这不是一定的么。
“中原没有乞丐了,但到了孟加拉后,孤认真观察过乞丐。所有乞丐都衣衫破烂,身上脏得很,而且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但正因为如此,没有人会认真看乞丐长什么样子,何况即使认真看看不清。孤就想,是否让大明将士扮演乞丐也不会被发现?”m.xiumb.com
“孤就找人扮演了一次乞丐,一连十数日竟然真的没有人发现他是大明子民!”文垚语气略有些激动的继续说道:“孤就想着,借助当地明教教徒的手段将少许将士送进孟加拉国的城池中,假扮做乞丐、最穷的百姓,让他们于大军攻城时在城中作乱。”
“殿下,若是真的不会被发现是大明子民,此策可以实行。但当地的明教教徒人数应当极少,能掩盖的明军将士也不会多。将少许将士送进小城用处不大,大军一下就能打下来;可送进防守严密的大城,恐怕起不到多大用处。”秦松想了一会儿,斟酌着说道。
“也是,防守严密的大城敌军将士人数极多,送进去几十人也没多大用处,也就是聊胜于无罢了。”文垚的计策被秦松否了,而且人家还有道理,心情有些低落的说道。
秦松忙又道:“不过此策仍然应当实行。几十名将士,就算被敌军发现损失也不大。臣与常平男定会与当地的明教教徒联络,将一些将士送进达卡城等大城中。”
“那就实行吧。”文垚有气无力的说道。之后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商谈了其他几件事情,文垚都这样有气无力的。
这时天已经快要黑了,文垚吩咐下人准备饭食,要在府里招待秦松,秦松也没有推辞。但他注意到张无忌变得有些着急,不停地看刻漏,正要出言询问,就听有下人通传道:“殿下,淮南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秦松恍然大悟。‘原来是在想长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回来。说起来,我觉得王府内好像少了人似的,就是少了长公主殿下。不过公主殿下这一出去就是半日,这里又不是京城没地方串门,殿下这是做什么去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跟在文垚身后一起去迎接昀芷。他才走出这个小院子,就见到一个虽然身穿铠甲,但身体苗条体态与一般将领不同之人走进来,又听文垚行礼道:“见过四姑。”知道是淮南长公主殿下,也忙行礼。
“秦先生也到了高平?”昀芷见到他眼前一亮,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对文垚道:“都是自家人,秦先生也是父皇重用亲近之大臣,这么多礼做什么。”
又寒暄几句,众人一起走进屋内,昀芷去里屋换了一身常服,和文垚等人一起用了饭。秦松觉得一个女子和自己同桌吃饭很不合礼仪,但一想她都带兵打仗了,也就不在意这一点不合礼仪之处了。
吃过了饭又说了会话,文垚将秦松送到客房安置。等秦松一走,昀芷马上问道:“中原的兵可都已经到了孟加拉?”
“还没呢。”张无忌说了秦松说的话。
“即使如此,也已有三十万大军屯在孟加拉,虽然德里苏丹国与巴赫曼尼苏丹国又增兵,沙阿也征召了不少人马,但总兵马仍比我军略少,也可发动反攻了!”
“可是,”张无忌才要说话,就被昀芷打断:“什么可是,明日就派人告知几位将军都来高平城商议如何反攻。”
“姑姑说的是,明日侄儿就派人通知几位将领来高平城。”文垚本来就想反攻,见昀芷支持他也当即说道。
“无忌,你统领的明教徒也让他们都准备好进攻。”昀芷好像已经成了征印军总指挥似的,又吩咐道。不过张无忌当然不会与她争辩,答应道。
“这次,要一举打垮印度三国之兵!”昀芷又道,眼睛里蕴含着兴奋之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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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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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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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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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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