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办法。”如果能求到敏儿头上,敏儿当然会答应,可问题在于他们怎么可能见到公主?但唐景羽正要出言拒绝,就见到何苗的表情,又看到正靠在何苗身上熟睡的唐赛儿,这话顿时难以出口,最后这样说道。
“如果实在联系不到公主殿下,就罢了。”何苗又道。她也知晓问题的难点在哪里。
“你放心,我一定想方设法向公主殿下求情。”见到妻子这幅表情,唐景羽却忽然郑重的说道,而且在心中想着:‘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将消息传到公主耳中!’他虽然在山东清剿白莲教十分辛苦,但总算知晓自己妻儿在牢中的情形,明白只要自己能立下功劳就能将妻儿从牢中救出来;但何苗与唐赛儿看似没有吃什么苦,可在牢里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比自己还要担惊受怕。如果明日朝廷要派他去外地办差,他无法违背;但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他绝不让妻儿再担忧。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唐景羽在城南租住的院子。何苗抱着女儿从车上下来,唐景羽付了车费,走进院子。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下来,时候也不早了,他们略微收拾了一番就躺下休息。
第二日一早唐景羽起床,见妻儿都尚未醒来,他轻手轻脚的起床穿好衣服,又啃了从山东回来剩下的干粮,就要出门。他今天好多事呢。虽然秦松放了他几天假,但首先就要看看能否找到法子将消息传给广陵大公主,又要去周王府向汝南王请罪。他在周王府潜伏八年多,汝南王也一向对他一视同仁,可忽然得知他是白莲教徒(唐景羽并不知晓朱有爋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心里不知道有多愤怒(其实朱有爋并不愤怒,甚至有些庆幸)。汝南王朱有爋常驻京城,即使他以后做锦衣卫最好也去请罪,取得谅解为好。
‘要不要效仿廉颇负荆请罪?还是不要了,历史上有过这一出,戏曲也总唱这一出,再照样子做好像唱戏似的。将手里的钱都拿出来买最贵重的礼物,去周王府门前跪地请罪。’唐景羽一边想着,一边推开院门,就要再雇一辆马车出门。
可打开院门后他却愣了一下,一直听到一声“见过唐先生”的称呼后才回过神来,看着刚才说话的陌生少年反问道:“你是?请恕在下眼拙,不知阁下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就在问话的时候他也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少年身上的衣服不算华贵,但也绝不是普通百姓舍得穿的,甚至就连一般的秀才都舍不得;这一身衣服十分合身,显然是量身定做,也不是穿的旁人剩下的衣服。而且这少年虽然身上一股书卷气,但又不像是文弱书生,而且气度不凡。唐景羽瞬间断定这人不是一般人,有可能是勋贵家里走科举路线的子弟。想到这里,他的态度更加恭敬起来。
“在下于谦。”这少年说道。
“于谦?原来是于公子。”听到他的自称,唐景羽马上行礼说道。于谦他虽然没有见过,但听说过。他父亲是于胥,在皇城学堂与五城学堂都教书,他自己也算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身份虽然不高,但等闲勋贵也不会招惹他,地位更是比自己不知高多少,忙采用面对勋贵人家子弟的礼节行礼。
见唐景羽这样行这样重的礼,于谦忽然有些慌乱,说道:“唐先生不必这样行礼。”
“敢问于公子在在下租住的院子门前做何事?莫非这座院子之前的租户是于公子的友人或同乡?不好意思于公子,在下并不知道之前的租户搬去了哪里。不过在下可以将这个院子的主人找来,于公子可以向他询问。”唐景羽又道。
“不,学生今日就是特来拜见唐先生与唐夫人的。”于谦说道。而且在说完这句话后忽然镇定下来。
“请问于公子找在下有何事?”唐景羽问道。他之前与于谦从来没见过面,也完全没有打过交道,于谦找他做什么?
“学生在腊月二十几日与家父出门时恰好遇到唐夫人与唐小姐,因之前学生曾随家父去过周王府,学生也在机缘巧合之下在其他地方见过唐夫人与唐小姐,互相认了出来就说了几句话。可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几个锦衣卫校尉冲出来,将唐夫人与唐小姐请走。虽然学生与唐家并不熟悉,但眼见认识之人被抓走也不由得将此事记下来,打探缘故。但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又听闻唐夫人与唐小姐已经回家,特意来拜访一番。”于谦说道。
唐景羽觉得他拜访自己家的理由非常奇怪。就算你认识我家人,我家人也是在你面前被抓走,但你就因此将这件事记下来而且听闻被抓走的人放出来后还特意拜访?如果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要拜访,于谦每天也不用做别的了,就剩下在路上与在别人家里说话两种事情能做了。
可于谦他惹不起,何况人家前来拜访也是好意,唐景羽躬身表示感谢,又将他让进院子招待一番。
于谦也没再说什么奇怪的话,只是问候了几句何苗与唐赛儿身体可还好,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说是给她们的礼物。之后就随口闲谈了一些众人皆知的事情。
他们很快议论到最近的赏赐朝鲜国五百卷《鉴文大典》之事。唐景羽评论道:“这些珍贵的书籍,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财物的书籍就送给朝鲜藩国,我觉得实在是太大方了些。”
“朝鲜虽然是外番,但其国上下都十分仰慕中原文明,不能以寻常的外番对待。何况,太子殿下说过,……”于谦说了自己的见解,正要说自己知晓的别人的见解,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着外人泄露太子殿下说过什么,忙捂住自己的嘴,再不说话。
唐景羽当然也不敢追问。但他正要说几句话缓解尴尬,忽然想到一事,说道:“于公子在宫里做伴读,可否替在下向广陵公主殿下传信?”
不等于谦说什么,唐景羽继续说道:“小女蒙殿下看中,欲召到身旁做伴读。但小女最近身体不大好,在下想留小女在身旁多休养几日。还请于公子替在下传信给公主殿下,请求公主殿下准许,在下感激不尽。”他自己也知道对一个第一次见到的人提出这样的请求非常冒昧,但他非常仔细的想了很长时间,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向公主传信的法子;而现在忽然见到一个多半能够传信的人,即使知道九成九的可能被拒绝也忍不住一试。而且他有种感觉,面前之人似乎一定会答应替他传信。
于谦本来正要开口拒绝,忽然听到唐景羽请求他帮忙传信的缘故,拒绝的话就又咽了下去,等到唐景羽说完,于谦沉默片刻后说道:“某愿意向公主殿下传信,只是不能确保公主殿下一定会答应。”
“多谢于公子。”唐景羽起身又感谢道。
“不必。”于谦忙道。
说完此事,于谦好像急着要替唐家传信似的,又随意闲聊几句就要告辞。唐景羽挽留了几句,见他去意坚决,也不再挽留,送到门口。
于谦刚走,唐景羽正要关上院门,忽然听从身后传来声音:“夫君,这位客人是谁?”
“苗儿,你醒了?”唐景羽忙回头说道。
“已经睡了这么久,夫君都起来许久了,妾如果还不起来,岂不是成了懒婆子?”何苗笑着说了一句,又道:“一刻钟之前妾就起来了,穿上衣服正要去厨房寻点儿干粮做早饭吃了,再将院子打扫一番,就听到从前面传来说话声。妾不知道客人是谁,不敢随便出来,等客人走了才出来问一问。”何苗道。
“是于谦,他自己说你与赛儿从前见过。”唐景羽道。
“是他?妾和赛儿确实见过,但他与咱们家也没有交情,登门拜访做什么?”何苗当然感觉惊讶。
“他说你与赛儿是在他面前被抓的,所以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听说你与赛儿回来了就赶来拜访。”唐景羽继续解释。
听到这话,原本表情十分惊讶的何苗却平静了些,继续问道:“你们还说了什么?”
“闲聊了几句,我无意中想到他既然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可以替赛儿向广陵公主殿下传信,求她答应宽限赛儿入宫的时候几日,就说了出来。他也答应了。”唐景羽忍不住说道:“苗儿,你说于谦为何会答应传信?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何苗却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转身走回适才唐景羽与于谦说话的屋子,拿出于谦带来的礼物翻开看了看。
“竟然是这么贵重的礼物?”见到东西的一瞬间,唐景羽惊讶的叫道。“他为何会送咱们家这样贵重的礼物?”
可何苗的表情却更加平静,喃喃说了一句:“妾总算是明白他来拜访的缘故了。”
“什么缘故?”唐景羽追问道。
何苗却没有回答,而是吩咐道:“夫君,你将你所知道的有关于谦的消息都告诉妾。如果能从锦衣卫中借来有关他的事情也要拿来,妾要看一看。”
……
……
“于公子,今日不是休沐日么,是哪位殿下相召入宫?”看守东华门的侍卫见到于谦,又验过他的腰牌后问道。每十日才有一日休沐日,他不在家好好休息,入宫做什么?琇書蛧
“我有时要说。”于谦简单说了几个字,又问道:“太子殿下可在宫里?”
“不在。太子殿下代替陛下去码头送朝鲜使者去了。今年朝鲜世子与王三子同时入京朝见,为表示对朝鲜的重视,就有太子殿下送行。”侍卫道。
“三皇子可在?”于谦又问道。
“三皇子在宫里。”那侍卫又道。
“多谢。”于谦醒了一礼,向宫内走去。
此时在乾清宫内,允熥正皱着眉头批答奏折。这几份奏折已经在他面前摆放一会儿了,但允熥仍然没有批答。
“解卿,”他忽然叫道:“朕以为,这一处票拟不妥。”
“陛下,臣以为,……”解缙忙解释起自己这样票拟的缘故。
他们谈论一会儿,觉得还是解缙的票拟更合适,允熥笑道:“是朕想左了。”
“陛下日理万机,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解缙道。
允熥哈哈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让他回去,自己低头继续批答奏折。又过了一会儿,他将奏折全部批答完毕。
“官家,这一份是锦衣卫密奏。”卢义拿着一个密封的信封走到允熥身旁低声道。
允熥点点头,撕开信封,认真看了看,在里面奏折上写了几个字,又放回信封里,暂时压在桌子上不批答回去。之后他起身离开乾清宫,前往后宫。
他才出乾清宫没多远,迎面碰上于谦。于谦见到他忙低头行礼:“学生见过陛下。”
“恩。”允熥点点头,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今日入宫做什么?”
“学生有事要与三皇子殿下说。”于谦道。
允熥对孩子们之间的事情没兴趣,听到是他与文圻之间的事也不再问,又嘱咐他休沐日一定在家好好休息,不必太过刻苦,于谦只能认真听着。
又走了一会儿允熥回到坤宁宫,疲惫的坐在罗汉床上,让精通按摩的人给自己按摩一番。
“夫君,这是怎么了?才午时就这么劳累?”熙瑶问道。
“也没什么,其他事情还罢了,就是秦松上折子请示派出锦衣卫去印度之事。大明的商人都在印度东边,西边的人极少,想要搜寻消息必须再派人。但能够在那边立足不被发觉真实身份的校尉也没有那么多,有些发愁都派谁。”允熥简单介绍几句,见文圻正好在侧,顺嘴问道:“今日于谦入宫找你来作什么?”
他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的是,文圻脸上露出很稀奇的表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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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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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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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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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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