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允熥却看的非常无聊。他完全没有文人的心态,所以也体会不到他们这有什么好聊的。诚然,允熥知道,这是文人的一种交往方式,是扩大自己的人际圈子的重要手段,但是他还是觉得很无聊。
并且不仅是他觉得无聊,这时坐在附近另一艘船上的徐妙锦也觉得无聊之极。
在那天安王宴请过允熥等人之后,徐梦羽撺掇着朱楹先后宴请那些年纪在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王爷,然后提前一天通知魏国公府。
徐晖祖对于徐梦羽的想法很赞同,所以积极配合;徐妙锦本人也不是很抗拒;朱楹虽然胸无大志,但是也不是傻子,稍微思索一下也猜到了徐梦羽的目的,不过他也不反对,所以计划顺利实施。
可是在京的所有年纪差不多的王爷都见过了以后,徐妙锦没有一个看得上的,要么是嫌弃人家太过武夫,粗蛮气重,要么是嫌弃人家太过文弱,酸腐气重,要么是嫌弃人家一点儿本事没有,反正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气得徐晖祖对她说道:“照你这个挑法儿,千古以来也就是岳飞能够达到你的要求:不仅本人武艺高强,擅长统兵打仗,更文采飞扬有传世诗篇十六首。”
徐妙锦当时又急又快的说道:“我才不要岳飞呢!傻不愣登的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一力北伐,最后被秦桧除去,长子也跟着一起被害。岳飞死的时候才四十岁,其妻大概也差不多,中年同时丧夫丧子,这么悲惨的人生我,哼!”
徐晖祖被他堵了一把,噎得说不出话来。
徐妙锦然后放缓了语速说道:“大哥,其实我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只要长得顺眼的,有点儿本事,文武都懂一点儿,但是既不像一般武将那么粗蛮,又不像一般文人酸腐,同时顾家的人就行。”
但是徐妙锦的这个标准可愁坏了徐晖祖。徐晖祖找遍了京城的权贵人家,能入徐晖祖眼的人没有一个能被徐晖祖看得上的;至于那些还入不了徐晖祖眼的,徐妙锦也看不到。
转了一圈的徐晖祖最后与自己的家人商量道:“妙锦,这样看来还是给你找一个文人吧。找武将,就算是有符合你要求的武将,也得考虑门第之见;还是文人好,不必考虑门第。”
徐增寿当然是想让自己的小妹妹嫁到武将家中的,但是听了徐晖祖的话,也承认他的话是有道理的;其他人也都赞同徐晖祖的意见,徐妙锦自己又在讨论的时候抿着嘴不说话,所以就先这样定下来了。
今日徐晖祖无意之中得知了有人要在莫愁湖召开文会,虽然只是一些秀才,但是因为很多都是京城附近的人,所以也拉着徐妙锦来了。
但是结果就是徐妙锦听他们说话都要睡着了,也不站在窗户旁边看着了,坐在座位上打着哈欠说道:“大哥,他们好没意思!”
徐晖祖自己其实也不太满意,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走吧。”于是就要下令船夫掉头回去。
不过就在这时,岸上一人说道:“周兄,就这样说说笑笑岂不是太无趣了?周兄让人准备了这么多的好酒,岂能无诗来配!”
徐晖祖向主位上看去,只见那名被称之为‘周兄’的站起来笑着说道:“王兄你还是这样着急,晚上我还预备了雅集会,到教坊司那边去,那才是真正做诗的时候。”琇書網
“不过也罢,既然王兄提起,那么咱们就先做一首诗,以配美酒。”
说着,这名周兄指着湖面说道:“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不如就各做一首咏荷诗,如何?”
有几人说道:“可以。”其他人也无人反对,于是就定下了。
徐晖祖听了岸上的人的话,对徐妙锦说道:“咱们在待一会儿,听听他们有没有什么出色的诗句,总不罔来了一次。”
徐妙锦无所谓的说道:“那就听听。”
这位周兄又对着湖上的船只说道:“船上的朋友,若是愿意的,也可以做诗一首应和,参与评定。”
允熥本来已经也想要走了,但是听到他们要做诗也停下了。允熥已经有很久没有过出众的诗词传世了,正好借这个机会传播一首诗词。
并且皇帝微服参与文人的文会,传出去也是风雅的事情,只要自己的这首诗能维持之前的水准,估计还有可能成为佳话。允熥虽然不是很好这个,不过有一个佳话也不错。
允熥低头开始想咏荷的诗词。不多时,想出一首,提笔写了下来让侍卫送到岸上。
此时岸上也已经有数人把自己写的诗词拿出来给周兄朗读,供众人评判。
此时周兄周元说道:“上元胡照。咏荷。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
随后允熥的侍卫把诗词递给周元。周元朗声读到:“凤阳朱林。菩萨蛮,咏荷。赤泥亭子沙头小,青青丝柳轻阴罩。亭下响流澌,衣波双鹭鹚。田田初出水,菡萏念娇蕊。添个浣衣人。红潮较浅深。”
读完这首词,周元愣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下读。不一会儿,二三十首诗词相继读完,周元说道:“这诗词一道,众说纷纭,若是要大家议论,恐怕是到天黑也评论不出谁优。”
“所以今日小弟请到了翰林院的梅翰林老先生为众位评定诗词,如何?”
梅翰林站了起来,向诸位示意。在场的不过是一些秀才,见到一位朝廷命官,还是颇有文名的翰林院出来的人,哪有人会反对?自然是让这位翰林评定的。
那边的船上,徐妙锦对着两个哥哥还有三姐说道:“那首菩萨蛮,咏荷的水准最高,定然是这一首为首了。”
徐晖祖的文化素养也不低,听到徐妙锦说话也点头说道:“大哥觉得也是。”
“这首词还是在那艘船上的人吟做出来的。哎,我觉得这个送词过来的人好像是见过的。”
徐增寿也说道:“我也好像是见过。”
徐妙锦站到窗户边上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惊了一惊说道:“我好像也见过。”
麝月说道:“这不是在讲武堂门口见到过的那人的一个侍卫嘛!”
徐妙锦也想了起来,说道:“果然是。”
徐晖祖问道:“什么人的侍卫?”
麝月说道:“大老爷,一个多月以前我跟着我家小姐送大少爷去讲武堂,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带着这个侍卫。后来我们在安王府见过这人,才知道是为王爷。”
徐晖祖正要接着问,忽然听到岸上传来梅翰林的声音说道:“依老朽评定,当属这首咏荷:‘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为最佳。”
周元马上喝彩道:“不愧是梅老先生慧眼识珠,在下也如此以为!”
他马上又转过头对一位少年士子说道:“恭喜胡贤弟今日独占鳌头!”
席间又有几人叫道:“恭喜胡贤弟今日独占鳌头!”
允熥仔细观察了一下喝彩的几个人的位置,又细细分辨他们的口音,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失笑。允熥才不会说出他们的目的,反正自己刚才所吟诵的那首词绝对在那个叫做胡照的人之上,等以后这件事传开了,有的是人来打这位胡照的脸,自己也没必要现在出头。
至于这位梅翰林,允熥盯着暗道:“这伙人为了捧人花费不小啊!就算现在翰林院侍冷衙门,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请动的。”
允熥对于剩下的事情也没有兴趣了,嘱咐船家道:“回去吧。”
但是就在这时,允熥突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好不知羞耻!”
“明明是之前凤阳朱林的那首词更为精妙,但是你们却睁着眼睛说瞎话,硬说那首诗最好!”
“尤其是梅翰林。你身为翰林,难道眼光还比不上我一个小女子不成!”
允熥急忙回头看,见到是旁边的一艘船上传出的声音。
那声音接着说道:“我明白了,今日这是你们几个做的一个局吧!你们故意请了一位翰林来,故意让这位姓胡的拔得头筹,就是为了捧姓胡的的名气吧!”
“至于在场的外地人,都是你们拉来利用的,通过口口相传让姓胡的名气传到省内各地。”
岸上诸人一开始都愣住了,没有人有反应。允熥只见梅翰林脸上通红,用袖子掩起脸走了,看来心里素质还是不够高,这几句话就受不住了;那位胡照也是脸色通红,低头不语。
反倒是周元,面色一开始稍微有些变化,但是马上就平静如常,对那艘船说道:“这位姑娘所言可谓大谬!梅翰林是当朝翰林,这位姑娘的文采难道会在梅翰林之上?姑娘文采不够听不出胡兄那首诗的妙处,还是不要随意评论的好!”
那人又说道:“熟是谁非自有公论,本姑娘也不与你在这里多费唇舌,只要将这两首散布出去,日后大家自然知道那首为佳。”
“船家开船,不在这里听这些虚伪之辈说话了。”然后那艘船缓缓开动,向着远离这边的岸边而去了。
允熥出言说道:‘这位姑娘倒是直爽,并且还有些文采的鉴赏能力。不错。’
这时允熥身边的一个侍卫忽然说道:“啊!公子,刚才那艘船上有魏国公府徐家的人!”
允熥马上回头问道:“你确定?”
季兰山说道:“确定!刚才有一人在窗边闪现,是魏国公府的四爷。”
“啊!对了,这个声音好像是一个多月之前在讲武堂门口听到的那个魏国公府的小姐的声音!”
允熥看向正在缓缓开着的那艘船,心中暗道:“徐家的四小姐,是这样一个人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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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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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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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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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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