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露白走近,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微微仰头浏览柜台上悬挂着的菜单牌,像浏览着一个亿万级项目文件。
姜照雪看她的沉静侧脸,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可爱。
岑露白忽然侧头问:“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姜照雪失笑,原来岑露白也会有选择困难症吗?
岑露白坦然:“我不经常喝奶茶。”
姜照雪了然。也是,岑露白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喝奶茶的人,偶尔倒是会看到她在书房喝咖啡,如果问她咖啡选什么,她可能反而能够是行家。
“烤奶可以吗?”她推荐。
这家奶茶店在北城也有,她在北城的时候偶尔路过也会顺手带一杯的。果茶只能做冷的,雪顶、奶盖都不适合她们俩一起分吃。m.χIùmЬ.CǒM
岑露白没意见。
姜照雪便也没有扭捏,自然地上前去到了柜台帮她点单:“温的可以吗?”
岑露白回:“都行。”
姜照雪便按照自己估摸着的岑露白的口味,点了一杯五分糖的热饮。点完单,她拿出手机扫二维码付款,结果付款密码刚输入一半,手机突然跳电,自动关机了。
姜照雪:“……”
岑露白轻声笑:“我来吧。”
她从包里取出手机,站在她的身边,解了锁,打开微信,扫码付款。
微信消息的主页面一闪而过,姜照雪看见,她有好多未读消息,而她的对话条,干干净净,被岑露白置顶在了消息主页面的最顶端。
不由自主地,她的唇角弧度深了深。
两人拿了等餐牌站到了柜台另一侧的等候区等待,身边路过的游客不少都是年轻大学生的模样。
姜照雪心情放松,随口闲聊:“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你们同学之间也不会出来逛这类小吃街吗?”
结婚的时候,她们了解过彼此过往粗略的背景,姜照雪知道岑露白读书早,大学是在国内读的。
岑露白口吻淡淡:“很少。我大学的时候走读,和同学交往不深,要学的东西多,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姜照雪莫名地又想到岑露白刚刚说过的话。
所以才会没有时间谈恋爱,才会有喜欢过的人却错过了吗?
她情绪低落了一点,说不清是为岑露白还为其他。
她拣了相对个安全的话题接下去:“那会有压力很大的时候吗?”
岑露白应:“偶尔会的。”
“那要怎么解压?”
岑露白目光落回她身上:“听音乐会、逛美术展,或者搭乐高吧。”
姜照雪眼眸瞬时间亮起:“你也喜欢搭乐高?”
岑露白红唇微扬:“你也?”
姜照雪笑意深了,明显是找到了同好的惊喜模样:“我压力很大或者心思很乱的时候也喜欢搭它们、或者拼拼图。感觉在翻看图纸、寻找部件的过程中,慢慢的就能什么都忘记了。”
岑露白神采柔和:“我也是。”她想到了什么,问:“上次去老别墅的时候你没有看见吗?”
姜照雪问:“什么?”
岑露白说:“卧室斜对着床的展示柜上摆放着很多个搭好的q版人仔。”
姜照雪哑然:“没有呀。”她懊恼,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没好意思乱看,脱了衣服就睡觉了。”
毕竟是岑露白的卧室,她怕冒犯。
岑露白眼波轻漾,眸色更柔了。“没事。”她说:“下次再过去的时候,我指给你看。”
她唇线弧度明显了些,介绍:“上面大部分摆着的都是我自己设计的。”
姜照雪惊讶:“MOC?”
岑露白颔首。
姜照雪如蝶翼般的长睫快速起落,由衷感叹:“你好厉害呀。”
MOC是指乐高玩家跳出官方既定的图纸,自行天马行空地设计图纸、搭建模型。
很有乐趣,却也很有难度。
她曾经也试过一次,还在微博上晒出过。但那一次以后,出于恋爱后手头拮据、时间和精力锐减的原因,她自己再没设计过了。
岑露白淡淡笑:“只是要多一点耐心而已。”她的人生中,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姜照雪不赞同,用欣赏和你又谦虚了的嗔怪眼神望着她。
岑露白莞尔。她顺势邀请:“3月18号北城艺术馆有一个MOC展览,是目前国内规模最大的MOC展,展出了很多国内外大师的作品,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姜照雪还沉浸在找到同好的喜悦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答应:“好。”
岑露白笑望着她,神色松动,流露出几分姜照雪分辨不清的情绪。
姜照雪察觉,想要细究,岑露白手上的等餐牌适时响起,奶茶做好了。
岑露白温声:“我去取。”
转过身对着她的那一侧脸颊又只有清浅合宜的淡笑了。
姜照雪只当是自己多心。
她跟上岑露白的脚步,和岑露白一起站在柜台前取餐。
岑露白伸手接过店员递出的奶茶,含笑问:“可以多给我一根吸管吗?”
店员小妹妹明显是要说“不”的口型,撞入岑露白眼底的深湖,“不”字莫名消了音。
默了默,小妹妹低了头,从旁边多取了一根吸管给岑露白。
岑露白说:“谢谢。”
小妹妹声如蚊讷:“不客气。”
姜照雪好笑,岑露白这张脸果然是颜控诱捕器吧。
岑露白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把两根一模一样的纸吸管插进了奶茶杯,泰然递给她。
姜照雪客气:“我不是很渴,你先喝吧。”
岑露白也没勉强,只是喝之前顿了顿,单手从包里取出支口红,在其中一只吸管上划了一道樱红:“这样就不会分不清了。”
“我喝这根有标记的,你喝那根没有的?”
姜照雪本来还准备记位置的,这下轻松了,笑着点头。
两人沿着窄街继续往前,越到后面,店铺越没有新意,几乎都是前面换汤不换药的品类。
但姜照雪不觉得无聊,岑露白也依旧兴致盎然。
期间岑露白又问了一次姜照雪喝奶茶吗,姜照雪怕岑露白误会自己是不想和她喝同一杯奶茶,没再推辞,接过吸了几口,微微红了耳根,递回给岑露白。
岑露白状若无觉,自然地接回。
沈奕在前方几米远的一家烧烤摊前站定,突然扬声问她们:“师姐,你们要吃这个大羊肉串吗?要的话我就买二十根,二十根打折!”
二十根也太多了吧?姜照雪不想吃。她转头想问岑露白,岑露白正低垂着眉眼喝奶茶,端庄娴静。
姜照雪愣了一下,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脸忽然“唰”得一下红透——岑露白吸的那根吸管没有口红印,是她刚刚喝过的吸管!
她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唇,尴尬地欲言又止。
岑露白松开吸管,抬眸看她,笑问:“怎么不应小奕?”
暖色的灯光下,她唇上似乎还有潋滟的水光,鲜嫩欲滴。
姜照雪心跳突然咚咚作响。她慌乱地垂下眼,把视线落在岑露白手中的奶茶上,润了下喉,才勉强找出自己平静的声线,提醒:“你刚刚……刚刚好像用错吸管了。”
太尴尬了。
她想过当做没发现的,但又怕岑露白介意,万一岑露白有洁癖呢。
岑露白似乎也有些尴尬,静了两秒,才带着一点笑意说:“这样啊,抱歉,我可能没注意。”
姜照雪摇头:“没事,我就是怕你介意。”她扭头环顾四下,帮她找便利店:“你要买瓶水……漱个口吗?”
这下岑露白笑意明显多了,她应:“不用。”
“是你的话,我不介意。”
她注视着姜照雪,潋滟的红唇微弯,语气低柔,笑音轻缓。
像热风撩过姜照雪的耳廓,姜照雪心脏蓦地又开始乱跳。
正无措着,沈奕再次高声催促:“师姐?!”
姜照雪回神,攥了攥指节,强迫自己清醒。
“要吃羊肉串吗?”她不动神色地避开岑露白的眼睛。
岑露白应:“不吃。”
姜照雪快步往前走:“那我过去和她说一下。”
近乎是小跑开的。
岑露白凝望着她的背影,柔情渐渐溢满眼眸。她低下头,轻轻巧巧地又咬了一下姜照雪的吸管,弯唇笑。
接下来的一路,她都没有再邀请过姜照雪喝奶茶,姜照雪也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这件事。奶茶一直安安稳稳地待在岑露白的手中,随岑露白想用哪根吸管用哪根。
但确实只是偶然,姜照雪留意到,岑露白后来再没用错过。
古街里人流渐渐变少,一些店铺也开始收拾店门外的东西,准备打烊了。
方师姐站在古街的尽头,提醒:“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差不多该回去了?”
大家都没意见。
姜照雪用眼神关心岑露白,岑露白说:“我让司机换等候点,我陪你们走回酒店吧。”
姜照雪还没说话,沈奕就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地建议:“不然露白姐你今晚就不回去了吧,我打包去师妹的房间一起睡?”
师妹立刻配合:“可以可以,正好两个人更暖和。”
姜照雪哪里好意思,却也不好直接帮岑露白拒绝。
岑露白看姜照雪一眼,笑了笑,有分寸地婉拒了:“谢谢啊,不过,还是不占你们的夜谈时间了,我和你师姐来日方长。”
“喔喔喔……”一群促狭鬼又笑开。
姜照雪跟着无声笑,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还有一点不敢仔细分辨的落空感。
大家沿着大路往回走,不过二十分钟就走回了酒店门口。
“那我们进去啦,拜拜。”大家和岑露白道别,都识趣地先进酒店,把空间留给有情人。
岑露白目送着她们,温和礼貌地笑。
夜又静了下来。
姜照雪站在岑露白的对面,与岑露白收回来的目光撞到一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赧然。
两人不知道谁先破功,相视而笑。
岑露白嫣然:“今晚很愉快,谢谢你。”
姜照雪咬唇,水眸跟着流盼:“那我也谢谢你。”
她根本没有想到在遇见明妍以后,她还能度过这样一个轻松平静的夜晚。
岑露白眼底湖泊静谧而温柔。
似是犹豫了下,她抬手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递给姜照雪:“其实我带了礼物来的,怕你同学们闹你,所以刚刚没有给你。”
姜照雪下意识地双手接过,说了“谢谢”,神色却有些迟疑。
岑露白用眼神示意她收下:“不能你送了我情人节礼物,我却让你在遥遥那里没有办法回答。”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手艺不好,你别嫌弃。”
姜照雪好笑,岑遥还是督促了呀。
她强行忽略自己刚刚得知有礼物那一刻的隐隐期待,得体应:“怎么会呢?”
“谢谢。”她又道了一次谢,感受着手中的分量,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是什么?”
岑露白狡黠:“等我上车了你再看。”
夜风拂动着她耳侧细软的发,把她清冷的面容映衬得柔软。
姜照雪心跟着发柔。这么不自信的吗?
她笑眼弯弯,善解人意地应:“好。”
岑露白也笑。
她最后颔了下首,和姜照雪作别,上了一直等候在一旁的车。
姜照雪目送着车影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里,目光才渐渐收了回来。
她低头看手中的锦囊,笑意不减,动作小心地拉开锦囊口。
锦囊里躺着的是一方不过五公分高,小巧玲珑、白润如玉的印章。
印章石雕文精致,显然是精挑细选的上好芙蓉石。姜照雪怔了怔,脑海里忽然浮起什么——岑露白指头上的伤,是因为刻这个划到的吗?
她想到岑露白是在怎样忙碌的夜里为她刻的这个章、想到她白嫩指上是怎样被划出血、想到她今夜对着她的所有温柔笑颜,心脏忽然像被什么攥住,闷痛着、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几乎是屏着呼吸,她翻起印章的底部,仔细地辨认印文。
是精心设计过的小篆——“时安”。
那天话剧里,“如果再也不能相见,那盼你早安、午安、晚安,顺颂时安”的“时安”。
一刹那间,芙蓉石贴着掌心,像火山连着脉搏,熔浆涌进心脏,掀起姜照雪血液里的巨大海啸。
姜照雪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想入非非,也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我对岑露白没有非分之想。
我不喜欢岑露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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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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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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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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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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