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雪尽职尽责地在众人面前扮演好一个完美太太,贴心叮嘱她:“少喝点酒。”
岑露白也给足她面子,和颜悦色地称好。
九点半,姜照雪到家,洗过澡吹完头发,如常地去了书房,继续整理论文需要的史料。
她现在在北城大学就读,是北城大学历史学的直博生,本科阶段就发过一篇C刊,硕博期间也已在各大顶级刊物上发过数篇论文,是系里公认的大神。所有人都看好她毕业后进入北城大学执教,接过她老师的衣钵,开玩笑说她可以不用这么“卷”了。可姜照雪依旧没有任何松懈,对她来说,治史不是为了功利,是一生的志趣和事业。
她全心投入,忘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隐约听到客厅传来一声电子锁开启的声音。她猜测应该是岑露白回来了,起身出去探看。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岑露白。
她散下了晚会时高挽的及腰长发,冷艳的晚礼裙外搭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单手扶门,仪态依旧是挺拔绰约的,面色却苍白中透着几分病态的红。
助理在她身边局促地站着,似乎想扶又不被允许。
“还没睡?”看见姜照雪,她疲倦眉眼间带出一点笑,嗓音微哑。
姜照雪点头,近前几步,目光落在她助理身上。
助理闻弦歌而知雅意,解释:“太太,岑总今晚推不过,喝得有些多。”
姜照雪猜到了。她伸手扶岑露白,岑露白没有拒绝。
像寻常女主人那样,她感谢助理:“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助理放心离开。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一高一矮、比肩而站的两个人。
姜照雪关心她:“你还好吗?”
同住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岑露白喝这么多,脸色这么难看。
岑露白轻声:“还好。”
虚弱的气音却暴露了她的难受。
姜照雪生出些同情:“我扶你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岑露白顺从:“好。”
姜照雪扶她往沙发走去,这才发现她分明醉得厉害,连路都无法走直,手也烫得厉害。短短几十步路,竟走出了一头薄汗。
姜照雪担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很疼吗?”
岑露白却没应她。她顺着姜照雪放置她的动作,半倚在沙发上,望着她,神色静静的,仿佛醉意彻底上头,那双总是深邃清明的乌眸像蒙了一层迷离的水雾,水波潋滟,雾霭沉沉。
让人看不分明。
姜照雪被她盯得迟疑。
她没有照顾过醉酒的人,更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岑露白。在她有限的印象里,岑露白一直是进退有度、冷静持重的模样。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说:“我去给你泡杯醒酒茶?”
岑露白依旧没有说话。
姜照雪直起腰准备离开,猝不及防,岑露白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跌落在她的身上。
冷香盈鼻,滚烫的呼吸拂过面颊,落在姜照雪敏感的耳廓。
“你没有祝我生日快乐呢。”
姜照雪在砰砰的心跳声中听见岑露白很低地叹息。
壁灯在静谧的夜色中散发着昏昧不明的光,她伏在岑露白的肩头,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
岑露白在说什么?又在做什么?
容不得她多做思考,她本能地伸长手臂支起身子,挣开岑露白并未施力的桎梏,摆脱这个过于暧昧的姿势。
她支在岑露白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秀眉微蹙,隐有不悦。
岑露白也正望着她。冰肌雪肤,天鹅颈如玉如瓷,古潭般的乌眸在灯影下摇晃着细碎星芒,依旧是坦荡从容的。
姜照雪在她的注视下,甚至生出刚刚只是自己幻觉的错觉。
只是耳廓的热气仿佛还有实质。
姜照雪抿唇,想说点什么,岑露白却倦极般阖上了眼睛,呼吸浅浅。
姜照雪:“……”
算了。姜照雪失笑,和喝醉酒的人计较什么。
况且,她确实没祝岑露白生日快乐。
没有人告诉过她三天前的圣诞节是岑露白的生日,但她记性很好,那一年签合约时就注意到了。只是她们结婚在九月,岑露白生日在十二月,这三个月里,她们总共也没见过多少面,所以结婚后岑露白过第一个生日时,姜照雪不好意思、也不觉得岑露白需要她这样稍显冒昧的祝福。结婚近一年后,两人熟悉不少,姜照雪过生日,岑露白在外出差,她妹妹岑遥偶然知道后都送了她两份礼物,岑露白却一条短信都没发,姜照雪便猜想岑露白确实不需要她这样超出合约关系的问候。
不想有任何过界的嫌疑让岑露白误会,所以那天岑露白发短信祝她圣诞快乐时,她犹豫过是否要顺带祝她生日快乐,最后停顿片刻,还是只发出了“圣诞快乐”四个短字。
原来她是想要的吗?m.xiumb.com
姜照雪眼神柔了些,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也不是一直以来以为的那么泾渭分明、看似亲和却始终高不可攀。
她近前轻晃岑露白的肩膀:“岑总,回房间睡,这里不舒服。”
岑露白只是睁眼看她两秒,像是在分辨来人,而后很轻地回她一句:“没事。”
她再次闭上眼,眉头蹙得更紧,似乎更难受了。
姜照雪不忍心再打扰她,只好折中说:“那我扶你躺下吧,会舒服一点。”
岑露白没有回应,姜照雪权当她答应了。
她顺势单腿跪在沙发上,低头细心地帮岑露白把垂在肩头的细长耳线取下。怕弄疼岑露白,她靠得很近,动作很轻。
发梢扫过锁骨、呼吸交缠,有一瞬间,岑露白平放于沙发之上的指尖动了动,随即又克制地停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照雪没有察觉,顺利地帮岑露白把两边耳朵上的饰品都取了下来。
她不好未经允许擅自进岑露白的卧室,便只去一直没有人睡的客房取了一个枕头和一床薄被出来。好在室内恒温,岑露白不会冷,客厅一直都有人定期打扫,枕头和被子也都是干净的。
她扶着岑露白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而后才再去洗手间拿卸妆水、卸妆棉和洗脸巾,出来给岑露白卸妆。
岑露白好像睡着了,安静的、乖巧的、甚至是柔弱的。
姜照雪看着她温和的睡颜,恍惚间又像看见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岑露白。
她不知道岑露白记不记得,她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异国他乡的商务大厦里,而是在北城的来栖湖旁。
那时候她刚上大三,周末去国家图书馆查阅校图书馆里没有的资料,出来后,天色骤变,怕下雨,她抄近路回学校,路过来栖湖时,偶然一瞥,就看见了少有人至的来栖湖低矮堤坝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淡雅的长裙,肤白如雪、墨发如瀑,风吹拂着她耳侧的发,露出了她动人的下颌线条。
姜照雪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很年轻、很美丽的女人。说她坐着其实并不确切,确切地说,她是坐在轮椅上的。
天色灰蒙,一场骤雨将落未落,枝枝叶叶摇摇摆摆,她的身影在风中似幻似真、翩然若仙。
姜照雪立在原地没有动。
女人静静地望着湖面多久,姜照雪就静静地看了她多久。
她看起来太柔弱、太失意了,姜照雪怕她做傻事。
所幸,女人没有。
在骤雨来临前,她转动轮椅,上了石板道,离开了来栖湖。
鬼使神差地,姜照雪在与她平行的水泥路上小跑起来,跑过了她的身影,跑到了来栖湖外的路边小摊旁。
她买了一把伞,在骤雨落下的第一瞬间赶上,为被挡在美术展览馆外的女人撑起。
大雨落在她的身上,女人抬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那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四年后,姜照雪因为联合培养项目,在A国读研,不时做些兼职添补生活费。岑露白到A国谈生意,临时需要一个日语翻译。因专业需要,姜照雪早在大学毕业前就过了日语N1,机缘巧合下,她再遇了岑露白。
只是那时候的岑露白,已经与她记忆里的那个温柔孱弱的女人不一样了。
她不再被困于轮椅之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装西裤,立于会议桌旁,长身玉立,低头翻阅手中的文件,妆容精致、气场干练,文雅而矜贵。
转过身看见被带到眼前的姜照雪时,她波澜不惊地对她点了下头,伸手与她握手。
姜照雪这才发现,原来岑露白要比她高。
“你好,岑露白。”她礼貌客气地介绍自己,半点没有提起几年前的那一次见面。
姜照雪便也没有露出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权当两人确是第一次见面,完全公事公办。她猜想岑露白也许是真的不记得了,毕竟除了那一个下午的相处,她们再也没有见过,也或许,岑露白是不想记得了。
毕竟,人生中有些狼狈时光,确实不记得更好。
不知道明天醒来,她还会不会记得今晚的失态。姜照雪手下动作轻柔地帮岑露白抹好面霜,压好被角。
“晚安。”她微微弯唇,低声地补上,“还有,迟到的,生日快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不露声色更新,第 2 章 第 2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