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床之上,岑露白如瓷的小臂搭在姜照雪的细腰上,与她相拥而眠,黛眉随着无意识中接听到的嘈杂雨声渐渐蹙紧。
她又做梦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十一岁那一年阴雨连绵的雨天,岑潜正开着他的小摩托车,一次又一次地撞向她养了好多年,从老别墅带来的、姥姥留给她的仅有的念想——那条相依为命的小狗。
小狗被上了嘴套,缩短了绳索,栓在狗屋旁的柱子上,被反复冲撞、碾压。避无可避,它连痛嚎声都发不出来,只呜呜地望着远方悲鸣。
她背着书包,站在远处,疯一般地想冲过去,却仿佛被关在了玻璃笼子里,用尽力气拍打撞击却始终不得其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逐渐虚弱,最终奄奄一息。
目眦欲裂,铁锈般的血腥味从喉咙里漫出,她终于软到在地,在大雨中十指抓地,抠到甲肉分离、血肉模糊。
“快乐,你也配?”、“你不过就是个婊-子养的,你真以为你是我姐呀”、“不过就是一条狗,你为了它伤害你弟弟,你是不是人?”、“糊涂!我以为你不是这么知道轻重的孩子”,岑潜狂傲的谩骂、父亲厌恶的责骂、爷爷失望的斥责交替着,一遍遍响荡在她的耳边。
她抱着那条小狗的尸体,在阴雨夜里跪着,仿佛和那条小狗一般,在那个春日里死去了。
那是她童年的终结。
她发现忍让和宽容在这个地方是行不通的,她在他们眼里,可能也不过只是一条狗。
一条不会咬人、任打任骂、准备以后到点了就放出去交-配的狗。
人怎么能甘心做狗呢?
她看见梦里的自己爬了起来,抱着狗,在后山的院子里一下一下地铲土。雨水冲刷着小狗的尸体,泥土和血沾满了她的手和脸。
她一无所觉般,湿着全身,一滴泪没再流。
土地里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出现了岑潜、庄心云的身体,他们像小狗一样被绑在了坑里,由着她一铲子一铲子地挖去他们的身体。
她一点都不痛快,但也一点都不害怕。
只麻木地挖着。
岑潜、庄心云在哀嚎什么她都听不见,也不在乎,直到隐隐约约的,她听见一声很轻的:“露白……”
她抬起头,看见姜照雪站在不远的地方,望着她,干干净净地,像是很惊恐,快速地后退着。
只一瞬间,她血液逆流,四肢发凉。
她惊醒了过来。
屋内光线微弱,分辨不清时间,姜照雪枕在她的枕头上,微弯着唇,睡得香甜。
岑露白怔怔地看着,眼底阴霾渐散去,心脏渐安。她抬手用指尖轻轻地描摹姜照雪的眉头,姜照雪忽然睁开眼,漾着清亮的水光,对着她笑:“这次是我抓到你了。”
声音还带着一点惹人怜爱的喑哑。
岑露白不自觉地跟着勾唇,指尖顺着她的鼻梁往下,点到她的鼻尖,轻刮了一下,凑近了亲她的额头。
姜照雪能感受到她的爱怜,想起什么,生出羞与喜,咬着唇无声地笑。
“还难受吗?”岑露白关心。
昨天她没克制住,有些过分,浴室里姜照雪实在受不住了拉着她的手,小小声撒娇,她有点疼了,她才后知后觉地醒过来,确实要得太多太急了。
她是在帮姜照雪揉小腹放松的动作中渐渐睡过去的。
姜照雪猝不及防,脸红到耳根。
“还好了。”她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含糊其辞。
岑露白担心:“一会儿我出去买点药好不好?”
姜照雪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没有那么严重啦。”
她甜蜜又不好意思,手揽住岑露白的腰,脸藏进岑露白的颈窝,一副让岑露白不要再问了的娇羞模样。
岑露白这才放下心来,轻声地笑。
“你有没有不舒服?”姜照雪反过来关心。
岑露白莞尔:“没有。”
她夸她:“你做得很好。”
像肯定杰出员工,又像鼓励小朋友。
姜照雪羞赧又好笑。
怎么还带点评的?这个坏女人,为什么一点都不会害羞。
关键是,为什么只听她说这种话,她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又有些蠢蠢欲动。
好喜欢她从容不迫,节制又坦荡地沉沦的模样。
她情不自禁地在岑露白心口亲了一下,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她肋上那条长长淡淡,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痕上,忽然想起了什么。
“露白。”她柔声地唤。
岑露白喉咙动了动,应:“嗯?”
姜照雪亲亲那条疤痕,仰起头,指尖摩挲着那条疤痕问:“这是不是也是那场车祸留下的?”
岑露白嗓音微微沉:“嗯。”
姜照雪羽睫轻颤,迟疑:“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要是不方便回答的话,可以不回答我。”
岑露白温声:“好。”
姜照雪斟酌着词句,问出口:“那一场车祸,是不是和岑潜……有关系?”
很早之前,她就有这个怀疑了。
岑露白似乎没有预料,眼底笑意微凝,但没有犹豫,很快地应:“嗯。”
姜照雪的心口一瞬间像被什么堵住。
寻常人家的姐弟,是手足,是依靠,岑家的姐弟,是什么?是仇人吗?
岑露白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她胸口发闷,重新抱住了岑露白,明显是心疼的模样。
岑露白心好软。
她轻抚她脑后的发,明知故问:“怎么了?”
姜照雪不说话,只温柔地在她疤痕上吻了又吻,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岑露白眼神跟着暖化成水。
一种隐晦的痛意与不安却随着过分不真实的圆满悄悄浮上心头。
她望着姜照雪,喉咙渐涩。
“濛濛。”她低缓地开口:“如果我也不全然是清白的,你还会理解我吗?”Χiυmъ.cοΜ
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意有所指。
姜照雪不解:“嗯?”
岑露白说:“有些事,可能是互相的。”
“他在算计我,可能我也在算计他。”
就像岑潜找人在她车上动手脚,她也早就安插了心腹在他身边。她知道他狗急跳墙想要她死,但她还是将计就计了。
她需要一个让岑潜彻底出局的筹码。
为了达到目的,她也会不择手段。
姜照雪一知半解。
但她相信岑露白。
她全然不设防地说:“我当然理解你。”
“我又不是法官,我的心可以是偏的。”
她也不是圣母,她不觉得岑露白毫无心计可以在岑家这样的虎穴里里全须全尾地走到现在。
只要有底线就好。
她认真地说:“我相信你做事一定会有你的理由的。”
全然是信任的姿态。
岑露白红唇微动,半晌,露出很淡的笑:“你这么说,我会当真的。”
她不相信她?
姜照雪不满:“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呀。”
岑露白但笑不语,注视她两秒,凑上去吻她,像是奖励,又像是求证着什么。
姜照雪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两人在床上温存了好一会儿,险些擦枪走火才克制地起床洗漱。
姜照雪进卫生间换衣服,刚换完要洗漱,门口就传来脚步声,岑露白端着牙杯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眉眼温和地望着她:“可以一起洗吗?”
她还穿着睡裙,似乎回自己房间拿了洗漱用品就过来了。
姜照雪眼神在她锁骨上若隐若现的吻痕上飘了一瞬,抿着笑点头。
岑露白走近,把牙杯在洗手台上放下。
姜照雪自觉地让出一半的位置。
岑露白在镜子里看着她笑。
她伸手把姜照雪的电动牙刷拿过,自若地帮她挤好牙膏,递回去给她,征询:“我找人把洗手台换成双人的可以吗?”
弦外之音,心照不宣。
姜照雪接过牙刷,唇角弧度不自知地又上扬许多。
“装在这边吗?”她没有直接回答。
岑露白表示:“我都可以。两边都装,你喜欢在哪边我们就在哪边?”
姜照雪其实也都可以。只是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这么快地进入完全同居阶段会不会不好?
她用牙杯接着水笑着没说话。
岑露白从背后抱住她,和她商量:“我把款式发给你,你挑一个?”
姜照雪陷落在她的气息里。
她也不是不渴望像这两天这样,每天睡前最后一眼,睁开眼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岑露白的脸。
能感受到岑露白对她同样的渴望,她也不是不欢喜。
她投降:“你挑就好,我相信你的品味。”
岑露白展颜:“好。”
*
姜照雪以为要过一段时间双人洗手台才能真正实装,没想到岑露白再一次展现了她除表白之外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当天下午,她还在和容稚打语音电话,岑露白的消息就进来了。
她提醒她:“过一会儿会有人敲门,是送洗手台的人和安装的师傅,希望不会吵到你。”
姜照雪意外,回:“不会的,没事。”
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门铃就真的被摁响了,而后几个大箱子被搬进屋里,两个安装师傅和一个看起来像督工又像保镖的工作人员跟着走进。
不久之后,双人洗手台就被安装好了,垃圾被带走,卫生间也被清理干净,整洁如新。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
姜照雪站在卫生间门口,一阵恍惚,总觉得这几天跟做梦一样。
她忍不住伸手摸着洗手台笑。
“装好了。”她拍了两张照片发给岑露白。
岑露白在百纳影业二十八楼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很快回:“好看。”
想了想,又戳到和岑遥的聊天界面里,找了一张“肯定”的表情包,保存下,转发给姜照雪。
姜照雪回了她一个可爱的“贴贴”。
岑露白微微弯唇,停顿两秒,放下手机,敛了笑,重新看向办公桌对面的人。
岑遥目睹了她变脸的全程:“……”
“嫂子的消息?”她几乎是用陈述的语气。
岑露白惜字如金:“嗯。”
言归正传,她在文件上签名,安排:“你把我们项目碰壁的假消息传到岑挺那边。”
岑遥:“嗯?”
岑露白眼神冷冷的,勾唇:“不先让他疯狂,怎么让他灭亡。”
站得够高、梦得够大,才能摔得够狠。这个道理岑遥懂。
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岑露白笑意慢慢淡下。
“遥遥。”她再次开口,神色不若刚才从容:“找人把明妍那边的网慢慢收了。”
美梦享受得够久了,明妍也该醒了。
岑遥错愕:“啊,这么急的吗?那……那嫂子那边……”
她欲言又止,神色里满是担心。
岑露白垂眸,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半晌,她说:“我从没有想过要瞒她一辈子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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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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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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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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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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