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畅通,车子很快驶入北山庄园别墅群前的临时停放点。
没有盛宴的北山庄园,高亭大榭,开阔而庄重,寂寥得过分。姜照雪和岑露白取了放在车后座上的背包,准备照例上楼看望岑汉石,而后去往庄园靠后的室内游泳池游泳。
没想到下车后没走多远,远远地,她们就看主宅别墅前的花园里,岑汉石正坐在轮椅上,由看护推着晒太阳。
自从年后身体不适,在医院内心梗过一次后,岑汉石身体明显一日不如一日,出院后便长期在楼上静养,鲜少下楼。
难得能在楼下看到岑汉石,姜照雪和岑露白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改变了步伐方向。
岑汉石被推着转身,无意中也看到了她们,如寻常家庭里疼爱小辈的老人一样,他笑纹挤在一起,朝她们招手。
姜照雪和岑露白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爷爷。”两人打招呼。
岑露白把手中的背包交给旁边的看护,亲自帮他推轮椅。
岑汉石慈爱地笑:“小姜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姜照雪走在他的轮椅旁边,侧身望着他,半是不好意思半是撒娇:“爷爷我最近在忙毕业的事情,是回来的太少了。”
亲近自然,还透着几分乖巧。岑汉石受用。
其实主要是上次她们自驾游后回来时,他精力不济,正在小睡,她们便也只在他床旁站了会儿,没有打扰,两人没有打到照面。
岑汉石心里有数。
“哪里啊,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要做的事,我老头不过是太闲了,才感觉度日如年。”
他关心:“那毕业这事忙得怎么样啦?听露白说你打算留北城大学任教?”
姜照雪没有必要隐瞒:“是,最近一直在推进,差不多要敲定了。”
北城大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校,招生要求高,入职要求更高,这几年一直都是预聘制的,非升即走,黄应秋一直想帮她争取一个破格的长聘,但目前看起来希望不大。
北城大学现在应允给她特聘副教授的待遇,在一个聘期内,只要她拿到青基,即可转为长聘副教授。
压力还是有的,但算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岑汉石点头:“好,那就好,有需要的话,就和露白说一声,爷爷这边能帮上忙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姜照雪嘴甜:“好,那我先谢谢爷爷了。”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他很是欣慰的模样:“我们岑家呀,几代人也算是出了一个真正的文化人了。”
“不过啊,”,他话锋一转:“这一代人辛苦打拼争取到的,下一代要传承下去才有意义啊。”
姜照雪直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岑汉石问:“你们结婚时间也不短了,有没有考虑什么时候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呀。”
他目光如炬,依旧是笑着的,姜照雪却感受到了一股威压感。
这还是岑汉石第一次与她谈起要孩子的话题。
她下意识地望向岑露白,岑露白自然接话:“爷爷,我们在计划了,不过这两年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照雪的工作还没落定,我公司那边也抽不开身。调养身体也需要时间。”
她一副深思熟虑过的模样,岑汉石神色淡淡,语重心长:“工作要做,生活也要兼顾,人生大事自己要上心,宜早不宜晚。特别是你呀,露白,年纪也不小了。”
“鲜活的小生命,会让人觉得充满希望啊。”
岑露白恭敬:“好,爷爷,我们会提上日程的。”
岑汉石叹口气,又展露亲和:“好啦,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我老头子多说了你们也要烦。”
宛如刚刚的威压只是她们的错觉。
姜照雪露出合宜的笑,与岑露白一起,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现,配合着他的意思转话题。
三人在花园待了小半个小时,岑汉石有些倦了,要上楼休息,姜照雪和岑露白才得到合适的离开时机。琇書蛧
两人顺着花园后的林间小径往后面的游泳池走去,走出许久,步入空阔的大道,不可能再有人听得见对话时,岑露白才再次提及这件事:“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件事,刚刚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岑汉石不是开明的人,却一贯喜欢端开明的家长的作态。之前不是没提醒过,但也只是旁敲侧击。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自觉时日无多,开始着急了。
姜照雪摇头:“没事,是我一时诧异,没反应过来。”
婚姻中,关于要不要孩子,什么时候要孩子的问题总是难以避免。
她想到岑汉石似有深意的话语,迟疑地问:“对爷爷来说,孩子,是不是也算你们的加分项?”
这个“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岑露白淡淡:“嗯。”
岑家人丁稀薄,岑汉石对此比谁都看重,否则她和岑遥也不可能被光明正大地接回岑家,记入庄心云的名下。
“但是,”她沉声:“孩子只应该因为爱出生,而不是其他任何的缘由。”
她走在光下,侧颜温和,雅若幽兰,双眸却似淬了冰。
姜照雪想到她的出身,心口泛过疼痛,又生出欣赏。
她轻声问:“那你会想要孩子吗?”
话出口她才反应过来,她们这样的关系,问这个话多少有些暧昧。
岑露白眼底的阴霾无声无息地消散。她侧过头望向姜照雪,红唇勾起弧度。
“那取决于我太太喜不喜欢。”她嗓音低柔,意味深长。
姜照雪的心跳倏忽间在她的视线下错乱。
她说的这个太太,是不是她呀?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怕自作多情。
“是哦,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她转开眼,模棱两可地应,心底里却忍不住思考起来。
耳尖诚实地红了。
岑露白定定地看她两秒,笑意微深,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去到常年有专人打理的室内游泳池大厅,拿着各自的泳衣进更衣室更换。
姜照雪是第一次戴泳帽,她头发多,又忘记带夹子了,怎么盘都好像有一点发尾套不住,调整了许久。
等她出去,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了。
隔壁岑露白的更衣室门大敞着,岑露白显然已经换好出去了。
姜照雪低头看自己身上的三点式绑带泳衣,暗暗地深吸一口气,状若自然地往大厅走去。
大厅里,岑露白果然已经在那儿了。
她站在碧波荡荡的泳池前,没有戴泳帽,穿着同样的分体式泳衣,背对着她,双腿修长,长发如瀑地散落于身后。肤如雪,背如玉,腰如束素,翩若惊鸿。靡丽的曼珠沙华在乌发之间若隐若现,妖冶如火。
只端端站着,一个背影,就已然是勾魂摄魄。
岑露白转了过来。
姜照雪不由地屏住呼吸,忘记眨眼。
有光透过斜窗,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落在她的身上,隐没进她雪白的沟壑间。
沟壑下,是平坦的小腹,马甲线清晰而柔腻。再往下是系着带子的……
姜照雪心跳过速,面红耳赤,不敢再往下。
她无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岑露白眼底也有惊艳与灼|热闪过。
她从容地朝姜照雪走去,弯唇夸赞:“你身材比我想象得更好。”
每一步都像踩在姜照雪的脉搏上。
姜照雪咬唇,热意更盛,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也是。”她由衷赞叹。
岑露白露出玩味:“你想象过?”
姜照雪:“……”
“没有,不是。”她慌乱否认,完全忘记了这句话分明是岑露白自己先说的。
岑露白轻声笑。
她在姜照雪身前站定,伸手撩从姜照雪泳帽里掉落的发丝,提醒:“没夹好。”
她凑近了些帮她调整,发梢落在姜照雪的锁骨窝上,呼吸似有若无地喷洒在姜照雪的颊边。
姜照雪浑身僵直,心脏有要蹦出胸腔的趋势。
很想吻岑露白。
很想抱她。
她指节攥紧又松开,警醒自己,只是正常游泳、正常泳装而已,不要想奇怪的事,不要冒犯岑露白。
如此反复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她周身热意才渐渐退下,恢复清明。
岑露白离开她,说:“好了,我们先不下水,去旁边练习一下腿部动作。”
姜照雪应:“好。”
岑露白转过身,带着她往泳池边的地垫上走,问:“蛙泳可以吗?比较适合入门。”
姜照雪没意见。
于是便由岑露白做示范,做完姜照雪跟学。
动作并不难,但一开始要做得标准也并不那么简单,岑露白不时会上手帮她调整,指导她发力部位。
柔软的指腹与微凉的体温间或从腿上摩擦过,总能带来异样的感觉,姜照雪红着脸,始终让自己忽略。
从没想过,学游泳居然会是这么煎熬的一件事。
好不容易陆地上的学习结束了,可以下水学习水中换气,姜照雪松一口气。
岑露白先下水,教她手抓在泳池边上,托着自己浮起,而后浸入水中,嘴巴吸气,鼻子吐气,练习换气。
她讲解完要点,做过几次示范,便上岸坐在泳池边上,长腿没入水中,注视着姜照雪。
姜照雪在她身边下水,模仿着她的样子换气,不过几次,就很有模有样。
又一阵“噗噗”的水泡后,她“哗啦”一声探出头,明媚地望着岑露白笑,问她:“我做得还算合格吗?”
水流顺着她白润的小脸往下滑,勾勒出她又纯又欲的颌颈线条。
像一条诱人而不自知的美人鱼。
岑露白细颈上的小痣动了一下,眼眸转深。
她盯着姜照雪,没有应话。
姜照雪与她对视着,察觉到什么,身体跟着她的眼眸发烫。
周围空气的流动仿佛都缓了下来。
姜照雪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仿佛下一秒,或者下下一秒,那觊觎已久的红唇就会落下,让她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可最终,岑露白只站起了身体,说:“做得很好,可以练习下一个动作了。”
姜照雪注视着她的背影,心忽然直坠池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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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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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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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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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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