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大家都是知己,知道什么是玩笑,哪些是真话。唐璜来了,无须说多,三言两语就交底,班子里面的情况,在考核小组面前要这么说,书记不管事,县长耍滑头,常务副县长不成熟,还需要长时间锻炼才能挑重担,一定要捡关键人关键事说,谁还可以,能办事办得成事,不一定提名,点一下就行,考核组人员聪明得很,领悟意思后有办法四处收集情况,制造考察报告。
唐璜说话拉杂,要提醒他目标一定要准确,但少了别人也不能少了罗大放,政法书记揽权,遥控指挥公检法系统,造成相互扯皮,遇事推诿,不少案件久拖不结,群众中影响很不好。参罗大放这本时不用担心,公安局长和政法委书记平级,互相指责会被看成不团结,但他是常委,官高一级,下级反映上级天经地义,他反映你那就不对头了。罗大放与张敬民是一条线的人,他们两个人谁问题大都会互相影响。如果大家心有灵犀,几个人都有同一方面的反映,那就必然引起考核组重视。
陈长勇看到了唐璜和郑季,两个人勾肩搭背朝大门口进来,真是穿连裆裤的两弟兄。也好,叫上来一起交代。陈长勇靠近窗口,刚探出半截身子,突然发现他们后面还有人,是罗大放,紧一步慢一步地跟着。陈长勇心里一惊,迅疾将一包烟朝他俩跟前扔下,落地声引起了他俩的注意,抬起头看见了他,他赶紧朝外挥手,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喊道:“转身,转身,退回去。”希望他俩即刻领会他的意思,想办法把罗大放给挡了。
罗大放是要放在最后才通知的,等他来了,考核组这边情况都掌握了,基本情况框架已经形成,他再怎么七七八八乱说也没用,根据他一贯的表现,说得再多,也只会被认为是牢骚太盛,不足为怪。
现在罗大放突然出现,让陈长勇顿时慌乱,不是怕他冲上来揪住问三问四,那倒还还有办法稳住他,先关上门,再编谎话诓他。最让人紧张的,是他不来三号见面,而是直接去严作人那里,而严作人就以为他是被通知来的,仔细听他噼噼啪啪乱说一通,事情就麻烦了。
那两个人转过身去看见了罗大放,立定身子不动了,郑季笑嘻嘻朝罗大放打招呼,不知道你老在后面,要不还不等你一下?唐璜却是一阵脸红筋涨,不敢正面看人。原来十多分钟前,与罗大放刚见过面呢。
罗大放本来是去财政局,要找郑季,落实政府答应的看守所建设配套费二十万的手续。县看守所房子出了问题,建设局派人去作了鉴定,模棱两可,还可以用,但时间不能太久,唐璜递上了报告,就来见罗大放,说道,张县长分管财政,你和他好,请你出个面吧。
罗大放就去找张敬民,张敬民说要搞就搞个新的,资金筹集就按照省地县个占三分之一的办法。罗大放知道这个三三制,是省里为了鼓励地方积极性采取的过渡办法,罗大放赞成这样搞,知道唐璜与省地区公安处一些领导走得近,就找他商量。唐璜说事情不能一个人包干呀,得分一下工呢。罗大放说,好了,你说怎么分?唐璜说,县里面这一坨是你去定的,我们都不和你争。地区那一坨,请桂副局长,平常他地区跑得勤,应该走得通。
县财政困难,罗大放心事重重,与张敬民商量,张敬民说重点工程项目办账上应该还有几十万,可以通融的,先借一下。罗大放去找陈长勇,陈长勇说项目办的钱是郑季在管,找他就行。罗大放转身找郑季。郑季说陈书记这话不够意思,项目办的钱我哪里管得着?罗大放问那到底是谁在管?要找谁才管用?郑季见罗大放脸色开始发白,赶紧说这样吧,罗书记你先回去,给我一天时间,我负责把问题搞清楚,然后我再给你汇报,该怎么办,明天一定答复你。
罗大放照准时间,走上大桥,看见有人倚在桥栏边,朝下面张望,好像是下面发生了什么稀奇事情,好管闲事的他也走过去伸头往下看了一下,只见一个老者站在河中间,用一只撮箕捞那水底下的淤泥,还抬头与倚在栏杆上的人说话,说菜园里放这个,比什么化肥都要好。倚栏杆的人点头应承,罗大放一听是唐璜,叫道:“嗨,家伙,你怎么在这里?”
唐璜直立了身子,回道:“哦,我路过这里,看见有人在水里划拉,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你呢?要去那里?”
“我去找郑季。”
“哦,郑季呀,他……”
“他怎么啦?不在?”
“他是个大忙人,所以……”
“我搞清楚了,他今天不会出去。”
“哦哦,那好吧,你去找吧,我走这边。”
“你走这边?”罗大放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不是新建的宾馆吗?去干什么?忍不住道:“咋个?要去新宾馆?吃大餐!”
唐璜脸色顿时变了,哼起了鼻音。罗大放嘿嘿笑:“不是去吃大餐就算了嘛,紧张什么?”
唐璜是彻底的不舒服,大餐这二字就是罗大放搞起的,事情过去还不到半年。那时唐璜出差去上海,在省城机场餐厅与一群人聚会,一桌席花了一千五百元,不知怎地被罗大放知道了,后来局党委召开民主生活会,他来参加,唐璜做了自我批评,党委成员对他进行帮助,然后参加的领导讲话,罗大放开口就问,机场那一桌搞掉公款一千二,是怎么回事?参加的都是些什么人?那场面顿时僵住了,唐璜差点下不来台。罗大放整起人来就是这样,突然袭击,上纲上线,无限扩大。
唐璜压下情绪,咬咬牙,没再说话,主要因为与郑季说好了,在桥上会面,一同去宾馆。正是紧关节要的时刻,郑季这时要是走来碰见,问题就大了,唐璜赶紧扬扬手,说声,走了,急急走下桥去。罗大放也不耽搁,过桥朝大路去了。
罗大放在财政局没有见到郑季,却从副局长那里打听到,郑季已经朝新宾馆去了。罗大放感觉事有蹊跷,转身就朝新宾馆赶,快到宾馆大门边时,看见了郑季与唐璜一起走,十分亲密。罗大放多留了一个心眼,也不急于呼喊,悄悄跟在后面,就想看看他二人怎样进去新宾馆,这回又有什么不良的勾当。
但是他最终还是被发现了,他没有看见楼上的陈长勇,也没看见有烟盒扔下来,以为他两个听到的是他的声音,哼鼻音咒诅自己说,枉自是当兵的,反侦查的本事没来得及展示,就露馅了,只好嘿嘿笑,走近来说:“唐局长,老罗我又让你玩了一回,你赢了呢。”
唐璜说:“我怎么啦?”
郑季不知就里,问:“什么事呀,又是输又是赢的。”
罗大放挥手说:“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我也不隐瞒观点了,我就想搞清楚你二位今天来这里干什么名堂,就不要耍什么滑头了,还是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说完以后看我老罗的情绪,怎么样?掏腰包招待我老罗一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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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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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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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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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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