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民说:“那个项目指挥部档次很高,里面已经有我们贵山一个副县领导成员了,再去一个副县不合适也不恰当,还是等马县长回来,让他递补,确保县里的话语权。”
龚祥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一汪浑水你不想往里趟。不过看起来你这个说法也有它的道理,遵从程序不会有错,我为什么有那一层考虑呢,就是想到你对经济工作熟,实践经验比较丰富,那陈长勇别看是本地人,可是打小时候就进城来读书了,田地里的活路一点也不会,对经济也不怎么研究,当了几年区长,你问他怎么种怎么收,一概不知。”
张敬民笑了:“不至于吧,他农村工作搞了那么些年,看都看会了。”
龚祥兴摇头道:“那些年他都搞啥呀?你没听下面反映,成天就散披着衣服,吸拉着一双拖鞋,在走廊上踱步,屋顶搞了个凉亭,一把躺椅,一张小圆桌,上面三大件烟茶酒,下面的人来了,就去哪里给他汇报,听他下达指令,还被称赞为放手放权放心。早就想提醒提醒他,这样下去不好,后来转念一想,他接不接受是一回事,我都要走的人了,花这份心思真算是多余了。”
走的事情,张敬民没有评议。龚祥兴接着道:“没听到风声是吧,连马运昌要上位的议论也没听见?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议论不议论的有啥意思呀。我这头全脱了,等他学习完了,就回来接替了。书记走了,县长接任,天经地义,当然也有特例,贵田的县长就没能接替上,而是调地区扶贫办去了,排第三的副主任,他急了,问这里问那里,这到底是为啥?我犯错了?得罪什么人啦?人家没有给他明说,还用明说吗?工作是干得很好,可是生活上呢,忙着离那个婚干啥?糟糠之妻,说休就休,你以为组织上就不清楚,睁只眼闭只眼!”
张敬民沉默着,三分钟内,龚祥兴就谈了多个话题,马运昌是否接替他当书记,让他很敏感,其实这又何必?心存想法,那就什么也不要说。组织上征求意见,这是肯定的,县里一把手,在地区还有职务,这个过程一定少不了,要不要推荐,怎么推荐,那是你的事,组织上定不定,那是组织上的事。贵田那位县长离婚造成一定影响,而我们马运昌,各方面平平稳稳,这不可以呀。把陈长勇推到前面,让他多干点,多有机会露面,在这个时间段里,这不难理解,谁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要接替当县长,恐怕考察阶段就会有很多反映,不一定过得了,龚书记你心里不会一点数都没有。听李俊说,陈长勇很不赞成二八开的建议,说给地区顶多一成,这个愿望很好,但不现实,先争取着,差不多了就后退一步,实现三七开的目标,应该说是有可能的。张敬民把这个想法先给龚祥兴说了,建议龚祥兴给陈长勇打个招呼,让他心里有数。龚祥兴说这没问题,马上就可以给他说。和张敬民谈过以后,龚祥兴就把陈长勇的名字报上去了。
陈长勇很及时把这个调整转告了李俊,说:“从现在起,火电厂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你们对付不了那几个人,交给我吧,看我怎样收拾他们服服帖帖的。”
李俊说:“火电厂马上就要建成了,确实没有多少事情了,无非就是移民安置,土地手续办理等扫尾工作,试车备原材料,准备生产的事都是厂里自己在做,我们也插不上手。税收分成的事说起来也简单,无非就是比例上存在不同意见,那有什么呢?现在是上级客气,找我们先商量,要是他们什么也不说,就先定下来再通知我们执行,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你去说服那些人吧,你有本事,能说服他们达到二八开,那你真正为贵山立下大功了。”
陈长勇拍打胸膛说:“我才不像你们,软不邋遢的,一点刚性都没有,我去了,才不会和他们啰嗦,电厂在我们地盘上,我们要说算。”
第二次座谈会在五里香饭店召开,七楼小会议室里人不多,也就十几个,大多都是熟人,互相指了脸和鼻子开玩笑,说话最无遮拦的是税务局长,手指头差不多挖到矿管办主任鼻尖:“你小子不错呀,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三大快事你占了两样了。那第三样怎么啦,已经在考虑了吧。”主任急红了脸,申辩道:“我爱人遇到的是车祸,已经三个多月了,到今天我还在和车主打官司,搞得精疲力尽,唉……”财政局长替他说话:“别再拿人家涮坛子了,他老婆很不错的,两口子也很恩爱,天灾人祸啊,有哪个愿意碰到啊,戳到就会痛呢。”财政局长手分管专员委托主持会议,他宣布开会,税务局长就高高举起一个手指头,说了:“火电厂税收的事情,就不要多扯了,你就直接了当宣布得了,三七分成,地区占三,县里面占七。”
“怎么回事?”坐在对面的陈长勇马上接嘴,声音很大,“还没有经过认真讨论,大家都还没有发言,哪有这样就宣布?这样武断作决定,我们反对,绝不同意。”
税务局长一开口就遭受到了抵触,这对于爱他来说无异于公开蔑视,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财政局长动懂的心思,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眼里发出光来,问财政局长:“那是谁?”
财政局长小声告诉了他,并且让他看一下面前的笔记本,上面有议题安排,财政局长的意思这是正规会议,的按程序走。税务局长看了直皱眉头,说:“时间紧,我还有任务呢。”财政局长安慰道:“我晓得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的,你不用担心,我掌握好的,时间仅够。”
财政局长回头对大家说:“火电厂的税收问题怎么定,请来参加会议的有关同志先了解一个基本事实,也就是企业的规模,国家对这方面的规定是比明确的,火电厂是大型企业,大形企业的级别一般都很高,有省级,地区级,管理要求是省级企业由中央直管或者委托省管,地级企业由省管或者委托地区管。这样的大型企业一般不由县里来管。”
“嗯,”财政局长这个解释,税务局长感到满意,点了两下头,斜眼看了陈长勇。陈长勇好不畏惧回看他。开会之前他趾高气扬,鄙视这个,糟蹋那个,显示自己了不起。你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你的底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在省局也才是个科长,下来这一回就连升两级,除了吹牛拍马,你还有什么硬本事?
陈长勇针对财政局长的话,表述了自己的意见:“国家政策强调对贫困地区实行倾斜,这是我们的一个主要依据,仅凭企业规模级别来确定分成,显然也不太符合实际,”渐次提高音量道,“制定税收政策,应该实事求是,充分考虑对企业建设所作出的贡献大小,为了建设这个火电厂,贵山县几乎是举全县之力,付出了全所未有的巨大代价。”琇書蛧
税务局长哼了鼻音:“有一个事实,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建火电厂的钱,是你贵山的吗?你们到现在连工资都发不起。”
陈长勇道:“工资发不起,就是县里干部的责任吗?是的,你在的单位好,拿着高工资,感觉良好,而在贫困县的干部,发不下工资,就是他们的责任吗?我们干的工作,没你干的多吗?你有再大的本事,你命好是不是?我们的命就贱?就该受气?你下到县里去,不要时间很长,就两年,你试试?”
税务局长感觉憋气,想着要怎样收拾这个不懂事的乡巴佬,财政局长先说了:“这个倒是有必要说清楚的,县里干部群众,确实付出了不少,移民搬迁工作,土地测量划转,进场公路,还有水资源,等等。”
陈长勇说:“是呀,水源只一个很重要的条件,没有前两年我们全力以赴建成了水电站,蓄了那么多的水,这个火电厂就不会到我们先选址。”
税务局长说:“你们说的这些都是皮毛,你们说土地,土地哪里没有?你们说水,水无处不在,区区一个水库,就值得这么骄傲?你们知道吗?建火电厂最根本的条件什么?我告诉你们吧,煤炭,钱,没有这两样,你们的土地,水库都是白搭。”
陈长勇昂起头:“我们不缺煤炭,现在初步探明,我们贵山县境内就有五十亿吨以上的蕴藏量,可供这个火电厂用一百年。”
税务局长说:“我说的两大件,缺一不可,就算你们有煤炭,可是钱呢?你们有吗?你们连工资都发不起……”大概记起来刚才已经说过,而且还惹人发了火,就停住了。
矿办主任吭吭两下,用眼角看税务局长,半带着微笑说:“是呀,建设这个电厂,资金是关键,说到这个,其实我看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发言权,贵山县的同志多少有一点,为什么?因为他们修进厂工路,修简易公棚,搞移民安置,花了一点钱,大概几十万吧,而建厂资金的99%,都是哪里出的呢?省电力投资公司,他们才是真正的老大,最有发言权。”
税务局长四处看了看,好像要找省电力投资公司的人,没找着,眨巴眼皮盯住旷办主任看,这家伙吃里扒外,在帮着贵山县说话,一定是得了好处。因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就一阵哼哼。
财政局长笑起来:“说的对呀,建电厂的资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省里面的,省电力投资公司出的,这个公司在省里注册。但这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环节了,大家应该懂这个道理,按照分级管理的原则,省电力投资公司属于省管单位,他们是在省里注册,所以这个税收属于省一级收取。”
税务局长顿时喜笑颜开,抢着说:“对呀对呀,企业在哪里注册,税费就由哪里收缴,这个规定谁敢反对?就算你县里有这个胆量,他电力投资公司也没这个胆量呀。”
陈长勇问:“既然由省里收缴,那你们还在这里讨论什么呢?你们是哪一级?”
税务局长嘿嘿笑:“贵汇是行署,行署是省政府派出机构,我们贵汇税务局也就是省税务局派驻贵汇行署的机构,怎么样?回去好好翻看这方面的书看看吧。”
陈长勇感觉这是在说横话,真是不讲道理了,站起来道:“对不起,电厂是我们修的,我们有权利决定电厂的一切,税收问题直接影响县里的核心利益,全县上下几千人的工资来源就靠这个。你们去收吧,你们进得去大门,就算有大本事。”
税务局长也站起来:“怎么?你要聚众闹事?你敢叫人堵大门,我就敢叫公安抓人,你信不信?”
陈长勇朝他伸出双手:“来呀,现在就叫来,先把我抓了。”
财政局长赶忙站起来,挥舞双手阻止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为什么这样不冷静呢?这多不好啊,我们这那是在开会呀,是小孩子办家家啊,一句话不对就吵起来了,这怎么行?算了,先休会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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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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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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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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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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