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向前从茶几上拿起几张信签纸,是写给贾省长的信,还没有写完,写了县里的一些情况,写了想念之情,写了那次没有赶上见面的懊悔,写了警卫处长转来的那封信,那封信保存过程中出现的意外……
他告诉张敬民,无数次提笔给省长写信,却无数次放下,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要怎么下笔,要写啥才恰当,那次去五里香晚了没见着面,以后就很想去省里面找一找,也一直没有去成,那封信因为拿出来看了几次,老伴和孩子他们都知道,没想到就惹出了麻烦。
车正被处分之后,以为事情过去了,就把那封信藏起来了,看着孩子的精神面貌也在好转,精力全部放在工作上,媳妇儿也很理解,通情达理,没啥埋怨,工作搞好,低调为人,家里也安排妥妥帖帖,也就放心了。
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大反转。车向前发誓,从来没有给省长写过一封信,更谈不上见面,省长怎么知道的他一点也不清楚。省长写给县里的信他没有看见,但是他听他们说,省长在信里直接了当说了那件事,一下子就把所有的责任担了过去,省长怎么会这样?现在整个事情的经过,听起来就像是他去找了省长,给省长诉说了苦楚,把省长说动了,看在过去那段经历的份上,给马县长写了信,轻描淡写地澄清所谓事实,就那样给车正平了反。
事情虽然有了这样一个结果,却高兴不起来,贾省长一直关心贵山的事情,但贵山的事情远不止车正这点事,
“我们的感觉跟你的不一样,”张敬民看过信,轻放在茶几上,说,“也许站的角度不同,车正是你的儿子,你一贯要求严格,发生了那件事,你一点也不庇护,你的态度是鲜明的,但我看到你也有急躁的成分,没有多加思考,就表那样的态……”
“我承认,有时候我是很急躁,缺乏理性思考,当时一想到是我的儿子,就觉得他做错了,该受惩罚,他一定是提拔太快了,而且在那个十分重要的岗位上,飘飘然了,心里没有了原则。我是绝不能出面找人说情的,”车向前要把信给谢静雅看,谢静雅摇手,说张敬民看了就行了。车向前叹了口气,“我给你们两位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坚持要让他下去,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从头做起。我们父子俩也商量过几次了,他完全乐意,我们这就给县委写信。”
谢静雅说:“父子俩同事给县委写信?你这是要闹出一个大新闻来呀。你想让车正出名呀。车大哥呀,我忍不住要说你了,你这样是不是又犯了急躁的老毛病了呢?”
车向前说:“我就一心想把车正弄回乡下去。没有想那么多。”
张敬民道:“我也要趁热说你几句,任命车正当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时候,你坚持了,没被采纳,他受处分的时候,你也表态了,你的态度大家都是知道的,都理解你,你很明智。但是有组织原则,不能以你的意志为转移,这也是铁定的事实。现在给他们平反了,恢复原职了,你又要来了,还是这个要求,你真是没玩没了,你这样做,大家会怎么看?”
车向前说:“可是敬民,你不是不知道,我还是觉得继续呆在组织部不合适,这个地方太……”
谢静雅说:“我是不赞成你这个想法的,老车哥,我觉得你的想法有问题,组织部恰好是最锻炼人的地方,车正这样的干部在组织部工作,就很恰当,他一定会得到更好的提高和锻炼。”
“我承认我的想法有偏颇,让你们感觉到了我的私心杂念,这都是我的问题,车正在这一点上就不能学我了。我总觉得,车正缺乏的是主动性,他应该在下面,在生产建设第一线,那在是真的提高和锻炼。
张敬民说:“我体会得到你的心思,在这种部门,发挥主动性那只是一句话,在里面你能干什么?考核提拔任用干部?都是要听命而行,没有那一项自己可以主动。”
车向前道:“对呀,踏踏实实,规规矩矩,任劳任怨,忠心耿耿,守口如瓶,就是这样,车正从小就有点懦弱,我就想着怎么才能让他能够得到改变。”
谢静雅说:“小时候看上去是问题,长大了就不一定了。我觉得老车哥还是老眼光看问题。我给你举个列子,那次在他们乡里,我们公司去办了一件事,对一些贫困家庭搞了点捐助,组织了一个现场会,车正参加了。快结束时,有乡长讲话这一项,事先也准备了讲稿,可是乡长却突然说有事,走了,讲稿也没有留下。现场有几个乡里的同志,主持人请他们推荐一个代表乡里说几句,他们就推荐车正。我看他不慌不忙,站上去就讲起来了,讲了大约十五分钟,有条有理的,一点也不怯场。而到了我讲话的时候,我就心跳加速,脸红筋胀,说话也结结巴巴。”
张敬民说:“谢静雅说的是事实,常委会上,也有这种这种情况,会冷不丁问他什么事。因为没有部长,而分管副书记又不太清楚情况。那种场合,被七八双眼睛都盯住,难免会有点紧张的,可是我看他都是很沉着地应对,回答问题有的放矢,不慌不忙,如果有说不出来的,他就会说,对不起,回头我们抓紧办。我不得不说,这些表现与个人综合素质有极大关系,而小时候的那种胆小懦弱情况基本上没有看见。”
“你们这样夸他,我都感到面愧。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有了那件事,我心里就一直没有平复过,孩子有过错,我这个当父亲的,难辞其咎呢。”Χiυmъ.cοΜ
谢静雅说:“老车哥你又提到那件事,倒让我想起来,贺国荣不止一次给我们说过,他对不起车正,车正被处分,完全是他的错。事情过去了,我觉得也该让你们知道,贺国荣心里就有这么一个节。”
车向前说:“贺国荣一心要承担这个责任,车正来家也说过,让贺哥一个人揹这个责任,他良心上过不去。车正对贺国荣就有一种感情,两个人关系处得好,亲兄弟一样。”
张敬民说:“车正和贺国荣抢着承担责任,这一点,倒是蛮像你,见问题就上,见利益就让。”
谢静雅说:“我接触贺国荣多一点,他的说法我还是比较相信。他说是他提出来要看省长的信,车正出于对他的信赖,马上就去拿出来了,贺国荣要研究笔法,车正也没有怀疑,让他拿去了大半天。”
车向前道:“不能这样说,无论如何,那封信是从我家里拿出去的,这是事情发生的根源。没有这封信,说也不会想起来要仿照省长的笔迹,制造假信。”
张敬民说:“你真的太犟了,你不相信我们的话,可是贾省长这封来信,难道你也不信?”
车向前说:“贾省长的信,我没有看到,你看到了吗?我们这几个人谁看到啦?”
张敬民道:“你看看,真的,牛脾气又起来了,急躁的毛病就是不会好,省政法委那姓黎的副书记拿着封信,指名道姓要给马县长,罗大放就在场,他从马县长手里直接拿过来看了。当天晚上回到县里他就给我说了,还约了我们第二天一上班就去马县长那里,倒逼马县长表态。”
“大放的所作所为,我是听说了的,不过……”
“不过什么?没有大放这个人,县里面好多事情就处理不好。大放身上有一股劲,一种精神,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
“对大放这个人,我没说的,就只有佩服,刚直不阿,敢于负责,坚持真理,不怕得罪人,实在难得。”
“所以车正贺国荣的事情,在上面有贾省长明鉴,在下面有罗大放敦促,来的就顺利,就圆满。老车呀,这件事情道今天已经有了定论,你就不要再无事找事了。给县委写信的事,先搁下吧,给省长的信,也不要急着寄,你们那份想念,先放在心里。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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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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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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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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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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