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满香和侄女陈长英说着话,听见敲门声,说:“哟,这么快就来了。”赶忙推侄女往后去。陈长英摩挲着头发就上了后楼,后楼有一间屋子,她在县城读中学时就住起,工作以后进城来姑妈家继续住,一直到现在。屋子里的家具是陈满香置办的,铺盖陈设由陈长英买来陈放。wWW.ΧìǔΜЬ.CǒΜ
陈满香隔了门板问:“是谁呀?”
卢跃进说:“我呀,陈姑妈,快开门。”
门开了,卢跃进道:“我看见陈长英过来了,她在吗?”说着从陈满香胸前侧身挤了过去。陈满香手半握举在胸口,努嘴表示在后楼上。卢跃进就要上去,陈满香却追着道:“要在这里吃不?我好去买菜。”
卢跃进没有回答,踮起脚上楼。楼门销子没有插,他轻轻一推就开了,他像猫一样无声走过去。陈长英突然转过身来,“噗!”地一下,反倒把他吓得不轻:“哎哟哟,你搞啥哟,学会吓人啦?”伸出手臂搂抱了一下,报得有点紧,以致它喘不过气来,接着又吻了她两个面颊,松开她后就坐在床上说话。她坐窗前的椅子,拿手心搓揉脸面,害怕留下吻印。
“我正在找人谈话,人走了,我把他喝过的茶水残渣往外倒,这才看见你,没想到今天你会来,柳树下等够了吧。”卢跃进也摸自己的脸。
“我来妇联领表,经办人不在,她家里有急事,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来。”
“好啊,那就有半天好时光了。”
“我要赶回去,明天再来。
“这不是瞎折腾吗?”
“走的时候忘记了,给赵书记的讲话材料还锁在柜子里,他等着要。”
“明天给他也不行。”
“就明天早上的会议,他要讲话。”
“我看啊,现在连区乡的干部都懒惰了,不自己写讲话稿了。我在县里,讲话稿从来都是自己写。自己写的好处就是怎么想就怎么写,发现错了马上就改,不会被秘书愚弄。我们的区乡干部就不懂得这个道理,这对自己写作能力的提高有益无害呀。”
他想起一件往事,地区老干局开会,组织部长去讲话,主席台上拿到稿子,也不先看一遍上手就念,上面全是老干部门的意见,批评和指责,有的还点名道姓,要求这样要求那样,不解决的话要怎么怎么。念的人图一时口顺,哗哗哗倒水桶一般。但是没啥,过后不得了,被书记专员两个轮流叫去狠批,写检查。因为一些事情根本无法解决,他已经说出去了,老干们隔三差五就来地委行署静坐。做成多大的影响。
他给陈长英讲了这个事例。陈长英说:“稿子事先不送审,写稿的人也是有责任的,板子不能打在一个人身上。再说,讲错话有两种,无意一种,故意一种。看他是哪种,也应区别对待,一笼统地批评责罚,也是不公正的。”
他表述了相同的看法:“批评指责也只是一时的意气,没有任何后果的。现在查部长不也还是稳当当坐在那儿?谁有会动他一下了?”
看着她颌首的尺度和说话时的表情,卢跃进心里道:以前寡言少语,多用眼神说话,现在变了,话多了,还有些个人看法,看来,确实环境转造人呀。
陈长英又说:“说错话的,属于风吹货,那办错事的,那可是实在货。”
她就这样,完整的意思不一口气说完,而是前半段点题了,后半段就先咬住,看着你,你在听,就说,你不听,就算了。转移话题也不会计较。
卢跃进做出要听的样子。可是陈长英轻轻摇头,不再说了,眼睛拿开,看窗子外面去了。卢跃进跟着看去,隔了数十米,是一道斜坡,被开垦成了菜地,按照不同品类分畦,碧翠的,嫩白的,半百半绿想翡翠一样的,挺赏心悦目。陈长英转回来,他还直愣愣看着。陈长英又转回去,看到地垄边上两只麻雀,一只呆站,一只急速抖动翅膀,在它跟前滚来滚去,见它不反感,就忽地跳到背上,小尾弯曲,从下面一勾,来了一下,同时翅膀唿唿煽动,既是保持身体平衡,又是给下面的它吹风,麻雀爱爱,是接连若干下,频繁进行的……陈长英不再看,眼角余光里,见他还痴痴盯着,微微嗤了一下,想那事呢。陈长英半闭眼,接下来,他会从哪儿开始……
姑妈忽然上楼来,左右看着两人说:“你堂二哥来了。”
卢跃进问“唐二哥?是谁?”
陈长英道:“陈长勇。”
“他来干啥?”
“没头没脑的,先说来开会,后来又说找个人。”
“走啦?”
“走啦,到处看,差一步就要上楼来。看见我在拣菜,就问要做饭啦?”
陈长英说:“他想来吃饭?”
姑妈说:“有点像。”
卢跃进说:“那他就来吃吧。我就不吃了。”
陈长英问:“他说要来吃饭吗?”
姑妈说:“也没有明起说,他要是还回来的话,那就一起吃嘛,我准备得多。”
卢跃进说:“不行,我不能见他。”
陈满香说:“你怕啥?你们天天开会在一起的嘛。”
卢跃进说:“场合不同。”
卢跃进和陈长英道了再见,就开门出来了,开门时没有防备,出门一抬头,正与回身的陈长勇碰了个满怀。两人一时都呆住了。
陈长勇指了指身后的门:“你在里头的呀?”
卢跃进面无表情:“我找她们了解点事。”
陈进勇张开嘴巴:“了解完……事啦?”
姑妈大约听见了声音,就开门伸出头来,看见他两个竟然碰上了,有点惊慌,喊侄儿子:“是长勇啊,好巧啊,你还把卢部长给带来啦?”
陈长勇大眼睛盯着她:“我把他带来?你咋个把眼睛整花啦?他从你家里出来的呀,怎么回事呀姑妈,你不是说家里没人吗?”
卢跃进说:“什么呀,我是来了他们家了,我找她们了解点事呢。”
陈长勇提拎着银链子,甩动下面吊着的bb机说:“咋办呀姑妈,你看,我把卢部长给拦住了。我走在那边,突然就有人传呼我,因为那边房子高,挡了光线看不清楚号码,就走过这边来一点看,卢部长就突然开门出来,真是好巧啊。他说是找你们了解事情来的。这不,我正问卢部长了解到什么了呢?”
姑妈走出来,四处张望着说:“长勇啊,别说了,既然都来了,就不要走了,赶紧让卢部长进家去坐一下吧。”
卢跃进摇手:“不坐了,我还有事要办。”迈步要走。陈长勇后退一步,身子偏斜过来绊他:“卢部长,何必呢?不要走不要走,再坐一会。你看看我家姑妈今天搞的好多菜,她是有准备的呀。”
卢跃进还是要走:“你慢慢坐吧,我先走了,我真的有急事。”
陈长勇不让:“龚书记等你不是?刚才我们就在一起,他去了青石镇,要半天时间,你的时间足够呢。进去吧进去吧。反正你一个人,在哪里吃不都一样?”抓住卢跃进肩胛骨,一推一攮,弄了进去。bb机还吊着,碰撞他屁股。
姑妈紧随其后,后手把门砰地带上,两秒钟又拉开,伸出头来,左右看看,确定没人盯梢,回进去,轻声关了,杠上。盘算了,任何人来都不再开。
进去的几秒里,卢跃进脑子快速运转,今天是真正给碰上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怎么办?死活不认账,看你还有什么招。
陈长勇紧随其后,差不多与他同时跨到客房中间。
陈长英正坐在沙发上,见到两个人同时进来,就迅速站起来,视线与卢跃进的平对,卢跃进的眼神平淡无事,可是她的眼神就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了些许慌乱,还有被随意撇下而存留的一丝哀怨。这些都没有逃过陈长勇的眼睛,他摇晃脑袋,连声“啧啧。”回转身子笑嘻嘻看着陈满香说:“姑妈呀,我是小辈,不敢说你呀。可是这戏演的也太拙劣了吧。分分钟之前,我就在这里,你说一个人也没有,好清静。我也不好多呆,说句话就出去了,咋回事?眨眼之间,家里就突然冒出两个大活人来,真是奇了大怪呀。”
陈满香脚后跟顿地说:“长勇呀,你不知道吧,人家卢部长到我们宿舍来搞民情查访。我就一心要请他进来坐。我还不是想啊,我家侄儿大小也是个领导干部,平时和卢部长你们都在一起相处,我作为家属不能冷淡对待呀,得要好好款待一下,让卢部长对我们家的人感觉好一点,以后你们在官场上相处,万一真的产生不同意见,或者看法不一致的时候,想到我们家的好处,自然会宽容一点,关键时刻想得到,伸出手帮助一下,也是好事呀。所以我说你呀,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
卢跃进说:“陈长勇部长,我知道这不是你家,是你亲戚家,我是看在你那么热情请我,盛情难却,才顺便进来看看。你亲戚家的人我不认识,不熟悉,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对不起了,隔壁还有人家我还没有去查访呢。我走了。”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陈长勇那里肯放?拉住他说:“不能走不能走,我要是放你走了那我就太不会为人了,无论如何你要留下来,陪我喝一杯酒。我也是很长时间没有来姑妈家了。姑妈,快别说了,快去厨房忙吧,把饭整来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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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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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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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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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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