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的水波被船头划开,水波浪分成两拨向后掠过。伸手在水里,水急速流动产生的抚摸那么柔软有力。一条水蛇突然出现在船舷边,它的力量太小了,被水流猛烈地推开,但是它借助水波,巧妙地扭动身子游走。
机动船轰鸣着驶进一道峡谷,犹如穿越一道玄幻世界的大门,大门里面好不阴凉清爽,举头望,茂密的树木葛藤倒挂着,打着连环结,幽静处突然窜出一群鸟儿,差点就落到人的头顶,不等你伸手,又都跳跃窜开,留下惊慌失措的鸣叫。
出了峡谷,一片汪洋,碧水蓝天相接,映出墨色的倒影。山谷之间还隐藏着溪谷,溪谷两边山峦奇形怪状,树木重叠阴森,令人神往。可惜发动机的声音太大,人们只是看,说不上话,耳膜也被震得嗡嗡的。机动船在水上行驶了足足两个小时,回来登岸的时候,张敬民说柴油机声音是大了点。蒋建琪正在兴头上,说正好,说下次来再用这种船。
下船又上大坝上溜达了一会,蒋建琪走着,脸色好了起来,回头望后面的几位:“我说呀,这湖光山色确实不错,果然称得上是我们贵汇地区的新名胜呢。我来给它取个名,就叫贵汇湖,怎么样?”
马运昌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后面的罗大放上前一步说:“它已经有名字了,就叫玻璃湖。”
蒋建琪掉头看了看这个人,知道他是政法委书记,名字叫不出来,一直在后面跟着,还没有说上话,很陌生,问马运昌:“他是谁?”
马运昌说:“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罗大放同志。”
蒋建琪哦了一声,摇头说:“你们叫它玻璃湖?不行,太俗套了,毫无新意。”
没等别的人开口,罗大放抢着说:“这玻璃河叫了千百年,我们怎么听都顺耳,没有感觉到一点俗套。”
蒋建琪声音大了点说:“不好不好,还是叫贵汇湖。”
罗大放道:“为什么要叫贵汇湖?那还不如叫贵山湖呢。就因为贵汇要大一级?”
蒋建琪道:“就是呀,贵汇和贵山哪个大,这点道理都不懂?”
罗大放道:“什么道理呀,难道是地委行署拿钱修的呀?”
马运昌突然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真想跳过去捂住罗大放的嘴。但他过不去,他与蒋书记之间还有张敬民。他干着急,只得推张敬民,张敬民就从蒋建琪面前跨过去,顺势把罗大放往后推,他就隔在中间。
蒋建琪眉头打皱,从张敬民肩膀头上逼视过去:“你这是什么话?”
罗大放斜了眼睛说:“什么话也不是,我是觉得叫玻璃湖顺口。”
蒋建琪黑下脸:“你是叫着顺口?我听着逆耳呢。”
马运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从心里喊道,完了,这大炮准星坏了,乱放一通,惹领导不高兴了。
蒋建琪一直板着脸,上岸后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上了车,砰地关了车门,命令驾驶员开车,路过城边也不停下,直接回贵汇去了。
大家回到招待所。龚祥兴和站在门口,没有看见地委的车,却见陪去的人一个个都黑着脸。龚祥兴问怎么回事?张敬民不说话,马运昌直摇头。
卢跃进高高举着一团棉纱,他一个指头受了伤。马运昌问怎么弄的?他说:“我去帮厨房砍卤鸡块,心里想着这两个鸡头,一个给领导吃,另一个怎么分,一走神,铛一刀就砍了。”
罗大放跳起来说:“是预兆呢。”
卢跃进不明白,问:“什么预兆?”
罗大放去摸他的手指头,他赶忙一缩,罗大放就说:“不给领导吃的预兆。”
龚祥兴说:“走啦?”
罗大放说:“叫我给气跑了。”
卢跃进不相信,伸长脖颈朝后面望。
张敬民说:“别看了,真的走了。”
手指头上的纱布渗出血来,他差不多要跳起来。大喊大叫:“怎么搞的嘛?怎么搞的嘛?”
卢跃进去地委组织部带上了李红专,他负责去谈话,李红专负责去西街菜场买鸡,买牛肚牛腩和黄喉,风味卤鸡头和麻辣牛肚火锅;两样都是蒋建琪的最爱。他想在地委组织部谈话快一点,带去了两包好烟,随手丢在严家生面前。
严家生瞟了一眼就算了,没有抽他的,掏出自己的来抽,档次也不差,也是下面的人送来的。大家都是就这么点水平,一包两包的小恩小惠,什么时候大方一点?严家生想着就冷笑。
找卢跃进来,是要核实两件事。他的学历问题和姚晓燕参加工作的事。
姚晓燕的情况,严家生再熟悉不过,很小就住一个街口,她参加工作是在酱菜厂,可是卢跃进的履历表上,却看不出这一点,关于她的简历这一栏里,填的是大专毕业就分到药监局。调阅卢跃进的档案,严家生很快就注意到这一点。m.xiumb.com
学历问题是别的同志发现的。他们摊开了卢跃进的个人档案材料,履历表上面,何年何月毕业于何学校一栏写着贵汇第一完全高中毕业,证明人校长清清楚楚,证明他是高中毕业。可是到了任贵山县委组织部的这张审批表里,学历这一栏的内容变了,填的是大专学历,学校名称,专业,毕业时间证明人等都没有。两个时间段中间完全是空白,再也找不到任何材料。
几个同志讨论了一下,为慎重起见,还是把两个问题都搞清楚才好。姚晓燕的事情很快调查清楚了。
是卢跃进任组织部长后不久调动的,政策规定,企业身份调转事业单位是不允许的,企业是自收自支,事业单位却享受财政拨款。也有特殊情况,领导点头就可以办。卢跃进当了组织部长,在县里安排也许有效,但药监局是地区管的单位,由地区劳动和人事局负责,这事他不可能办到,一定有地委行署领导出了面,具体是哪位领导表的态查不出,劳动、人事的局长也是摇头不知。但这已经是事实。干部升官,安排家属,这样的事情严家生看得太多,看见一次就气恼一次,想想自家那老婆,自来水公司,企业,抄水表的命,而这小小一个县的组织部长,运作老婆的事,易如反掌,人家怎么做的?自己呢?一直堵这口气,不求人。
严家生不想多说,有点时间,还不如去和计算机对弈,他现在属于刚入门,初级阶段、昨天还赢了两盘,赢上三十六盘就能晋升到中级阶段。
他直接了当告诉卢跃进,现在对于副县级以上领导干部有新的要求,档案内容一定要详实,给组织上提供更多的考核和监督管理依据,找他来就是因为他的个人档案里缺了一样东西,大专学历证书复印件,也不好说时哪一各环节出了差错,是没有装进去后还是个人没有交来都不好说,属于谁的责任难以区分,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只好通知本人,回家去找到原件,复印一份交来,越快越好。
本来还想问一下姚晓燕调动的事,看看本人是不是能够说点真话。但一想人家该调还要调,该提还会提,就算什么都给你说了,你又能怎样?只有更难受,更闹心,就不再多说了。回头都给领导汇报,随他们怎么办吧。
严家生谈完了,卢跃进想,怎么?就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这也值得来这一趟?蒋书记不是说常务副县长的事嘛,怎么只字不提?严家生做出了再见的姿势,都站起身来了,卢跃进也不好问,闷在肚子,等见了蒋建琪再问一下吧。
卢跃进急着回来亲自操刀,专门给蒋书记做了卤鸡拼盘和麻辣火锅,可是结果却是这样。他气急败坏,朝罗大放跺脚,血指头伸到脸面上说:“你误了大事,你让我白忙了一场。你给我赔起来。”
罗大放鼓眼道:“你想怎样拍马屁滚家里去拍,别在老子跟前表演。”
一挥手,碰到了那根手指头,立即单脚跌跳起来,哎吆哎吆大叫。身子旋转一百八十度,超罗大放撞过去。旁边马运昌和张敬民扑过来架住了他。
罗大放在两个肩头后面朝他招手:“来呀,来呀,我怕你不是人养的。”
龚祥兴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干啥?被服务员看见了,好意思吗?”
大家七嘴八舌,把两边都劝住。
龚祥兴说:“大放同志呀,你说你不喜欢留在厨房,才让你跟着去,没事你隔他们远点不行呀,非要冲上前去,唉,这事情让你弄成这个样子。”
马运昌摇头说:“大炮呀,我要怎么说你才好呢?不是我说你们,蒋副书记马上就是专员,这次决定下县溜一圈,就是给大家提供机会,这下好了,为了扭转他对我们不友好的态度,之前我还想了好多办法,卢部长还专门去他家。”
张敬民说:“我想蒋书记今天很生气,但明天说不定就好了,毕竟是对待下级,下级有了错误,承认了就是了,领导不会为这点小事记仇的。我看我们呢,也不要怎么往心里去,我们现在还是坚持一心一意把工作搞好,县里面的经济建设上去了,见了成果,有了亮点,到时候还怕他不来。卢部长为这件事已经呕心沥血了,不如就继续努力,还要保持和蒋书记的关系,争取他再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贵山的事业。”
罗大放说:“你们一个书记一个县长,讲了那么多,我一句都不想听,偏偏这个张敬民,他才是个副县长,他说的就在理,听起来就舒服。卢跃进你和领导关系好,他对贵山再不好,对我罗大放再有意见,也不会对你怎样。你现在是常务副县长了,除了县长就是你,你去勾兑他,你告诉他下次来贵山,不见我的面就是。不见归不见,他的安全保卫我还得负责。”
龚祥兴和卢跃进精心准备的酒宴,客人没吃成,倒让自家人给吃了。罗大放一边吃一边不停地赞赏,还多吃了一碗饭。其他几位,虽然都在吃,但因为个人心里都在想事情,牛肉鸡肉虽然进了嘴里,肯定都没有感觉出是什么味道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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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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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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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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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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