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建国笑呵呵说:“张县长你不知道,我其实早就认识他了,去年我们在山城一号吃酒,看见有本书,那本书翻得很破旧,老板娘就问谁在场的人,谁还能找到,给她送一本两本来都行,她愿意出三倍价来买,她说里面有写她小时候见到的事,好看得很。听老板娘这么一说,我们就抢着看那篇小说,那时候可以说就算认识了。”
张敬民说:“他是个作家,写的东西被人传颂,他懂得要和什么人打交道,要走什么样的路子,要特别接近基层,接近农村,接近群众,不这样的话,他的笔就找不到落点。”
黄建国说:“张县长,你还不知道,要不是那次从花山回来的路上碰到他,就不知道什么以后时候才能碰上,一切都是老天安排。我都走过去好远了,眼睛上就是他们在路边等车的样子,就回转身来捎带他们,老天有眼,没有让我错过那次机会。”
“这么说,贺国荣又做了一件好事啦。”
上了车,发动引擎,黄建国继续道:“左支书已经把一切都安顿好了,说了张县长如何辛苦,在为人民办实事,叫我把车洗干净,油加满,买了纯净水,钱给多了,叫我留着用,不用退。我就是幸运,没有贺国荣的引荐,我认识不了左支书,好人一个接着一个来,我真是……嘿嘿,张县长呀,我要说,没有贺国荣,就没有我黄建国的今天。”
贺国荣摇手道:“黄师,就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主要还是你有这门技术,左支书到处物色技术好,素质高的师傅,碰巧,你们就走到一起了。”
“好人,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虽然是双排座车,可是车里干干净净,亮堂堂的,座位上还披盖着纱线钩针钩织的纱线套,中间有“平安为福”四个字。被称赞一回,黄建国兴奋不已,说是他媳妇钩织的,手艺巧得很,长得好,是当地一枝花。
黄建国送他们到沙子村路口,笑嘻嘻说:“我要去我老丈人家,你们安兴住一夜,明天一早我就过来接你们。”
张敬民说:“你去办你的事,就不用等我们了,明天可能又是一天。谢谢你啦黄师傅。”
张敬民这次专门安排到沙子村住一晚上。主要想查看一下,如果水电站大坝关闸蓄水,水平面上升以后,小流域的水位线在哪里,是否影响河两岸的植被。张敬民没有要专职秘书,别的副县长都配了。正常情况下,换届过后三个月内,秘书的问题就要落实。华翔主任说,领导们的秘书要配得合适的话,还得自己去物色,物色好了打个招呼,办公室就去找组织部或人事劳动局办手续。张敬民没有物色,没有考虑这个事。马运昌对华翔说:“他和别人不一样,你要等他自己物色呀,等到牛年马月吧。”华翔说:“那怎么办?”马运昌说:“就按照你的眼光去找,调来跟他就是了。”
华翔犹豫着,好长时间没办。见他还是为难,马运昌说了:“既然这样,你就不要管了。等我去物色一个新的来,然后把我这个调给他。”
张敬民就叫上了贺国荣,给他处分以后还没有单独见过面,张敬民就想找个机会给谈谈,化解一下他心中的积郁。他给卫金鑫打电话,贺国荣专门负责水资源普查这一块,政府这边有人下去,也帮着他,同时也需要他继续在这边跑跑,为了水电站,我们水利局就多点付出好不好?张敬民口吻和软道:“这样安排,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卫金鑫表态说:“老领导这样开口了,我们还有啥说的?不过我要冒问一句,差旅费哪点出?”
张敬民道:“办公室出就行,你就别管了。”
灯亮时他们进了村,支书马上安排准备饭菜。他们说晚饭吃过的。支书说迈个坎,吃三碗。一定要他们再吃。支书家的厢房一直空着,他想着张局长他们还会再来的,床铺桌椅板凳都原样摆着不动。晴天把垫的,盖的拿出来晒两个太阳,把潮气清除掉。三四天就安排几个女人全面打扫一次。
第二天上午,来了七八家人,争抢着要拉他们去家里。
支书说:“看来只吃一顿饭是出不了村的,还是住一两天吧。”
张敬民说:“要赶回去,晚上有个会呢。”
支书只好协调:“要不就这样,一家出一道菜,集中到七叔家,这次无论如何要给七叔一个机会。”琇書蛧
七叔因为是一个人,腿脚不太灵便,好几次来请,都被人家给拉下。他揪住支书,揉着老眼央求:再不给个机会,只怕这把老骨头坚持不住,人老回家去了都还没有请到张局长他们呢。
到了七叔家,支书问:“七叔,你说过的话,今天怎么办?”
七叔说:“我说过,你再不公平的话,我就去告你。”
支书说:“这是上半句,还有下半句呢。”
七叔说:“你照顾了我,我给你磕头。”
支书说:“我今天完成了任务哦。”
七叔铺开双手就往地上趴。支书赶忙抱住他:“你来真的呀。”
七叔说:“我是老党员,说话要算数。”又要往下趴。大家一起拦住说:“那样不行,老党员更不能那样做。”
七叔准备了四道菜,一钵红烧五花肉,筷子头一戳就穿透;一钵口袋豆腐,油炸的豆腐掏空了,里面塞满了瘦肉;一钵山蘑菇炖小鸡,汤汁洁白如玉;蛋清芡粉裹小鱼,纯粹菜籽油炸焦黄蹦脆。七叔一瓢就给贺国荣碗里整了三坨肉。贺国荣看着肉,哎哟,口水直淌。又给张敬民碗里盛,张敬民嘴巴张得大大的,被吓住了。支书爱人来了,端了一个大白花碗。说我就知道七叔就净整大肥肉,我给你们带了一碗素的。摆下来一看,是莲渣闹,又有草灰焐脆的干辣椒,在大家眼前捏碎了,盛小碟子里,加点盐面,冲一汤匙清水,大坨肉蘸了吃,真香!
中午三点,张敬民和贺国荣才告别支书和七叔他们,离开了沙子村,走到罗兰渡口,乘上了木船。船行要一个小时,河对岸就是果木林村,有一班农公车五点左右路过村口,抓紧时间赶得上,坐上去以后,半小时可以到达县城,晚七点半的会应该赶得上。
雨季还没到,河水不大不小,缓缓流动着,表面看河水比较平静,船老大却双脚打开,叉子一样立在船头,左边一嵩右边一嵩。船不是直行,而是顺水流斜行,从嵩杆的长度可以计算出水深,五公尺都有多,水底下该不会是泥沙,鹅卵石吧。河流就在船边哗哗响,谁也说不清楚水底下有什么,河水深奥诡异,船翻了,人掉下去,就没有活的,生命的那一刻,就像一滴水,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船老大常年在水上,与河水建立了很深的交情,河水在他脚下,十分温顺,船到了河中央,船老大啜起嘴巴,让呼哨声追逐水面上掠过的小鸟。直到船靠岸,两个人才大胆地伸长脖子出气,在水里洗一把汗津津的手臂。
下了船,沿着河岸的缓坡,走三十分钟,翻过那道名字叫蛇口的垭口,就看见果木林村了。时间是下午四点半,还比较充裕,贺国荣心里想,到了家,祝明霞说不定正做好晚饭呢。张敬民的心情却凝重起来,果木林村很差的村容村貌就在眼前逐一展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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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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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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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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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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