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季道:“当然,这是马县长你挣来的,我咋会告诉别个?你安排就是了。”
马运昌道:“我安排啥呀,我只管业务,管钱是你的事,还是你具体安排吧。”
郑季笑了说:“我还能随便安排?给谁多少,到时候少不了要给你汇报的。”
马运昌说:“汇报啥呀,我说真的,你就放心吧。”
郑季说:“早想好了,给长冲乡,他们办公场地缺乏,厨房一直没有盖,吃饭时候东蹲一个西站一个,好可怜,就给他们好了。”
马运昌知道他的心思。马雯回家来说过好多次,没有厨房,乡里干部都是东吃一顿西吃一顿,得了胃病的人不少。县里支援一下,搞个像样点的厨房,确实不错,还有厕所,也要搞。
但是且慢,马运昌道:“先不忙给,等找机会给龚祥兴说一声。”郑季道:“怎么?你还担心被龚县长批评?”
马运昌道:“不管怎样?尊重他是我的为人。我领你的情,先替他们谢谢你了。”
两人又商量一下别的事,这就到了吃饭时候,郑季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吧,不用回家,我们去一个地方。”
郑季中午接了陈长勇的电话,要他约起赵林过去吃鱼,刚从大河打上来的,当即就拨赵林办公室,没有人接,猛然想到他一定去了农行办款去了。款到了手,就要请客,他们有这个行规,要是这时候他把电话打过来,喊过去吃饭,而刚好马又在这里,被他听到就不好了。灵机一动,反正也不想去那边,赶紧离开,走远一点,他找不到就算了。
赵林嘴巴一点不紧,听到什么风声,不假思索就要乱传,而且喜欢添油加醋。他不知从哪里听说龚祥兴要走的消息,马上就传给了郑季。流露出十分高兴地样子,问郑季最有可能接班的人是谁?
郑季连连摇头,消息从何而来,丝毫没有一点可信度。郑季不正面回应,说要开会,等有空时在交谈吧,避开了他的啰嗦。
龚祥兴外出,家里的事交给他,他一点也不珍惜,集中几家银行,给他们打招呼说,政府要用钱,直言不讳对他们说,你们那些钱放在保险柜里发霉了,要拿出来嗮嗮太阳。行长们说,钱是要用的,但是要有手续,相关的程序要办,数额也有一定限制。他很不高兴,说你们不支持县里的工作,那我就只好换人,把真心支持我们的人换下来。他好像不知道金融系统的人权是直管,以为县政府就可以做出决定。
不过也还是有听他的,农行就答应他,还主动帮他办理相关手续。据内部人员透露,那是扶贫款,他拿去家乡修公路。修建乡村公路行不行?扶贫款不是无偿援助,贷款时间一般都不长,还要付利息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考虑这些事。
他几乎每天都要与郑季见面,与金融税务系统的人见面,看来是真正在践行有钱不用过期作废的理念。
能躲就躲,躲不过就应付,这是郑季的策略。就算他说的龚祥兴要走,那么接任县长的人也绝不会是他,他那两下子不行。郑及分析,如果从现有班子成员中遴选,那么最有条件的就是马运昌。地区下来的,在县里时间又长,农学专业的,四十五六,正是年富力强,几年工作,给人的感觉是,干好本职工作,和气待人,不争不抢。当然,要是上级决定,从地区派人下来,那结果又是另外一个版本了。
郑季催促马运昌电话回家,马运昌歪脑袋说:“打啥?不打。”他家里那位老聂,从地区柴油机厂随调下来,比他大三岁,这就是好处,俗话咋说?女大三抱金砖。给他的活动空间可大了,说是三放,放心放胆放钱。一两天不见面,也不会像别人家老婆那样,跑到大院子里查三问四,搞得沸沸扬扬。
机构改革前的计划办主任,他老婆就有这个功夫,她在场上看中了一窝猪仔,要买下回家喂养,腰里的钱不够,来找主任要,站在院子里喊,主任正在开会念稿子,没听见前两声,那第三声震得窗玻璃响,主任脸色大变,慌忙推开椅子,返身跃上窗台,直接从那儿跳出奔过去。就这一个行为,都好几年了,至今还是人们的笑料。主任也不觉羞耻,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已经退休,不知处境如何。
郑季给林业局打了个电话,要林业局的车。十分钟车就过来了。出了城南门,行了三十来分钟,路口上与城关区的车汇合,区长陈长勇从驾驶座上跳下来,这让马运昌吃惊。
“你什么时候学开车啦?”
“嘿嘿,前不久学的。”
“好不好学?”
“好学,只要用心,半天就会。”
“你开玩笑哟。”
“真的,我两个小时就独立上路。”
“好,找个时间,我来学两小时。”
“你两个小时不行,至少要半天。”
“你是说我没有你聪明?”
“不,你胆子比我的小。”
郑季一旁道:“这话有点片面,我不赞成,胆子小,那看在哪个方面。”
马运昌道:“我是胆子小,不小不行啊。”
知道要去的是果木林村,马运昌就问村里最近怎样?郑季说他这是第一次来,情况还不清楚,要问陈区长。
陈长勇问:“听这意思,马县长你来过?”
马运昌说:“严格说,来过两次。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马运昌脑海里出现第一次来的景象。时间隔得远,应该有十五年以上。那时他在地区农委当秘书,一天跟随主任来看这个县的学大寨样板村。还没有进村,远远就看见了一片红色,地埂上,山头上,房子档头,都插了红旗。朝着太阳升起的斜坡上,一排巨型大字:苦干三年,提前实现大寨县!爬到跟前去看,是拳头大的石头,用水洗白了,铺在四公尺见方三十公分深的坑里,再用石灰浆灌填缝子。据说飞机上都看得清清楚楚。石头都是人工用背篼背上去的,先用汽车运来卸在山下,再往上背,三百多人揹了三天。
红旗招展,满山都是人,村子四周的坡地,都挖见石岩,沙质的土壤本来很瘠薄,就从远处运来黑泥土,混合造田。午饭就在一块平整的地里集中吃,马车运来三个大饭甑,揭开甑盖,里面是白生生的米饭,三个大木盆盛菜,白萝卜炖排骨,回锅肉烩粉条,糟辣椒炒大白菜。还有一锅牛皮菜汤。领班的吹响哨子,山上做工的人们潮水一般滚下来,飞奔向装了碗筷的扽箩,掀起一场抢夺碗筷大战。满满三个大饭甑,顷刻间就见了底。带队领导怎样呼喊,呵斥,甚至扬手打人,最后看见饭菜快没有了,自己也赶紧去抢碗筷。毕竟吃饭是第一件大事。wWW.ΧìǔΜЬ.CǒΜ
回城路上,主任意犹未尽,为了向行署做系统汇报,一路给马运昌布置了任务。马运昌不辜负主任的信任,连夜写好,尽可能从正面报道了战天斗地的精神,抢饭吃的场景他没有写,写了就过不了关了。照片和稿子一并寄去,登在内部资料上,分发给领导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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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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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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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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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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