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颜一怔,不由就迎了上去:“端姑姑,您怎么过来了?”
端娘就笑着朝顾夕颜行了一个礼,道:“夫人,爷请你快回去!”
易嬷嬷看见端娘来,就好奇地跟了过来,现在听见端娘这么说,她眼中就不由流露出有点轻蔑的笑容,道:“端姑姑,少夫人还没有给太夫人请安呢,您不如回了话,让爷等会!”
端姑姑也没有辩驳,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立刻回了爷去。”说着,就匆匆而去。
顾夕颜没有在意。
可能是齐懋生知道昨天过份了些,又担心她的身体,所以才叫了端娘来叫她的吧。
易嬷嬷也没有在意。
不过是几天,就受不了,窜了自己的乳娘做戏来着!
两人各怀心意,脸上却一团和气的说说笑笑着,突然间,易嬷嬷的脸色一僵,顾夕颜诧奇地回身,却看见齐懋生面色冽凛地走了进来。
顾夕颜不由在心里暗叫糟糕。
是不是昨天自己表现的太夸张了,所以齐懋生忍不住了……真是的,这要让徐夫人做番文章传了出去,自己以后可就是那些嫡夫人嘴里的“不敬长上”的轻狂人了,就是齐懋生,恐怕都会被说几句“不孝”!
她不由叹了一口气,目光中就带着几份告戒地走上去给齐懋生曲膝行了礼,提醒似地道:“爷可是来给母亲请安的……”
齐懋生看也没看顾夕颜一眼,问易嬷嬷道:“母亲还没有起吗?”
易嬷嬷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夫人年纪大了,玉官的婚事又操劳了些,这几天有些精神不济!”
“为什么不叫了大夫来!”齐懋生的脸色非常严肃。
易嬷嬷忙道:“已经叫了大夫,说是歇歇就好了,夫人又嘱咐我们不可因她的事惊动了国公爷,所以才……”
真是扯谎都不打草稿的!
顾夕颜低头垂目地看着两人表演。
齐懋生满脸的关切:“把药方子拿给我看看!”
易嬷嬷就有些为难地道:“夫人正歇着,您看,要不等夫人醒了……”
齐懋生思忖了一会,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去给母亲请安了,让她好生安歇着。等晚上我再和夕颜来看她老人家。”
不是说今天中午就要去高昌了吗?
顾夕颜鄂然地望着齐懋生。
易嬷嬷的表情也很震惊,但没待她出口相问,齐懋生已回头对顾夕颜道:“龚涛的太太病了,昨天刚回雍州养病,你和我去看看!”
真是因为这样吗?
尽管心中有疑惑,顾夕颜也只是露出了恭顺的笑容和易嬷嬷点了点头,急匆匆地跟着齐懋生往松贞院走。她半路上问齐懋生:“龚涛的太太怎样了?”
齐懋生眉头微皱:“只听说是病了,龚涛向我告假……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我已吩咐下去,把行程往后挪个三、五天。”
顾夕颜没有想到齐懋生对龚涛这么重视。
齐懋生望着顾夕颜脸上流露出来的意外,道:“他们都是和我并肩作战的人,和亲兄弟一样。”
顾夕颜就理解地点了点头,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把韩氏当自己的姐姐对待。”
齐懋生就摸了摸顾夕颜的头:“人小鬼大的!”
顾夕颜就嘟呶着嘴:“我这还不是为你吗?”
齐懋生望着顾夕颜,眸子里都是笑。
那天顾夕颜做为齐懋生的妻子,第一次参与了他的社交活动。
他们一起去看了龚涛的太太。
龚涛住在一幢五进的大宅子里,青砖灰瓦,看上去朴实大气。进了院子,才发现家具陈设都有点破旧。
龚涛看见齐懋生带了顾夕颜来,非常的吃惊。
顾夕颜大方地曲膝向龚涛行礼,露出象邻家妹妹似的甜美笑容:“我在洪台的时候,多亏得了韩姐姐的照顾,一直没有机会向她道声谢,心中甚是不安。正准备忙完这阵子就来拜访姐姐的,没想到姐姐却病了!”
龚涛好象很不习惯顾夕颜的这种交际方式,神色间非常拘谨,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洒脱,喃喃地说了几句“多谢”之类的话,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顾夕颜就提出来到内宅去看看韩氏。
龚涛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忙喊了一个叫“桔红”的婢女带顾夕颜去内宅。
顾夕颜望着那个帮她带路的桔红,小小的吃了一惊。
那个女孩子相貌到是周正,却是一个跛子。
她极力地保持着平静的神色,跟着桔红进了内宅。
内宅比外院更是破旧,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家俱,本应种着花草的院子都搭着架子种着菜,行走在抄手游廊间,没有碰到一个人,却让感觉到好象有很多目光在窥视她,让她觉得背脊有点发麻。
可这个地方是齐懋生带她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顾夕颜极力地安慰着自己。
待见到韩氏的时候,顾夕颜再也忍不住,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龚涛和韩氏的卧室,只有炕边立着一个杂木高柜,两把太师椅,其中一把的椅子的腿断了,还是用粗木修整的。ωωω.χΙυΜЬ.Cǒm
韩氏盖着一床靓蓝粗布被子,额头上搭着一个白色的粗布帕子,闭着眼睛,满脸潮红地躺在床上。
她的床边,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服伺。
看见桔红带人进来了,那个女孩子吃了一惊,桔红就有些结巴地对那个女孩道:“春花,是,是燕国公大爷的媳妇来了……”
那个女孩一听,就瑟缩了一下,望着顾夕颜的脸色有点发白。
桔红这么一说,到是把床上的韩氏惊醒了,她一把抓下额头上的帕子坐了起来,笑道:“夫人,没想到把您给惊动了。”
屋子里虽然简陋,但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顾夕颜几步疾行上前,坐在了炕沿边,握住了韩氏手阻止她下炕,语气真挚地道:“上次见到姐姐,还是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韩氏也没有和她多客气,笑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寒气。”
顾夕颜注意到韩氏穿着一件衣缘都洗的发毛了的内衣,不由地道:“姐姐请了大夫没有,大夫怎么说?”
韩氏笑道:“没事,没事,捂捂就好了。”
两人说着话间,那个叫春花的婢女慢慢地挪着步子向屋外靠。顾夕颜眼角扫过,就发现那女孩的一只衣袖是空空荡荡的。
和韩氏的寒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韩氏顺着顾夕颜的目光望了过去,笑道:“你别怕,她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只是身体有些不便。”
不知为什么,顾夕颜心里就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悲凉,她胡乱点了头,和韩氏又说了几句话,夏晴就进来请顾夕颜,说是齐懋生马上要回府了。
顾夕颜知道齐懋生去高昌后,龚涛就会领军驻守燕地与晋地交界的天合县,如果战事一起,他那里就是最前沿,到时候……怕就是生死两茫茫!
她语气苍白地安慰着韩氏:“爷说把行程往后拖一拖,你们夫妻好好聚聚,让少府事也好好地照顾照顾姐姐。”
韩氏一听,脸上流露出高兴的神色,笑:“他很少在家里,哪能让他照顾我啊!”语气间,有着少女般的欢快。看得出,这样的相聚,对他们来说都是幸福的。
顾夕颜就觉得眼睛涩涩的,低头走了出去。
回到马车上,她的情绪依旧很低落,就问齐懋生:“龚涛可是你手下的高级将领,怎么家里这么穷?”
齐懋生笑道:“他和太太都是贫苦出身,双方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侄儿外甥一大堆,都依靠着他们。”
韩氏那发毛的衣缘就在她眼前飘来荡去的。
顾夕颜不由拉了齐懋生的手:“懋生,你让府里的大夫去给韩氏瞧瞧病吧,药费就由我们出。”
齐懋生一怔,道:“不至于。他们日子虽然过得紧,可我每年给的赏钱也不少啊!”
顾夕颜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就拉了齐懋生的衣袖撒娇:“懋生,对人也要分不同的需要,你给个没吃的人一件貂毛大衣,给个没衣服穿的人一把名琴,虽然礼物贵重,可有什么用啊……”
齐懋生就把顾夕颜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嘴角,笑道:“什么时候都有道理!”
那天他们出行很低调,两辆帷布油车,一前一后,分别坐着齐懋生、顾夕颜和夏晴、杏雨,前后共有八个随邑,这样的阵势,雍州的大街比比皆是,算不上打眼。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齐懋生又不是个多话的人,伴着咕噜噜的车辘声,顾夕颜就有了昏昏欲睡之意。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齐懋生轻声在她耳边道:“夕颜,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好不好?”
顾夕颜身子被颠簸了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她望着齐懋生朗俊的面容,有些紧张地握住了齐懋生的衣袖:“懋生,你,你今天是怎么了?”
齐懋生就亲昵地吻了她的鼻尖一下:“小家伙,看你在家里受了委屈,带你出来散散心……”
顾夕颜的神色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你不是那样的人!”
齐懋生一怔。
顾夕颜道:“龚涛的夫人只是受了寒气,又不是病危了,你却用她作借口带我出府,突然改变了去高昌的时间和行程,还说要到外面去吃饭,而且出行的仪仗安排的这么低调……懋生,出了什么事?你,你还是对我直说吧,你这个样子,我,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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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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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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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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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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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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