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伴着风,从墙壁后面的邻居家传来数声狗吠。
这几天,我坐过鬼公交,见过鬼婆婆,用脚踹过鬼司机。有那么多见鬼经验,这风除了让我觉得凉,没觉得哪儿可怕。可坐在长条沙发上等鬼妻出现的高林就不同了,刚才一直昏昏沉沉的他,突然精神起来。Χiυmъ.cοΜ
“郭大师,这,这是阴风吗?我妻子……王,王芳,她来了?”屋里虽然关了灯,却有微弱的光从窗外照进来。我看见高林的脸色比刚才白了不少。
“恩,别出声。我在引导它进屋。让它附在纸人身上跟你说话。”郭哥说的很平淡。也确实是这样,我俩费这么大功夫招王芳的魂,不就为让它把身后的事跟高林交代好吗。
“啊……”高林一下从长条沙发出溜下来,擦着额头的汗,几乎是以哀求的音调对郭哥说:“郭大师,要不,别让它来了。我信你们,我把我妈的遗物找出来给你们吧……”
我听着都想乐,这哥们儿胆真小,一点儿阴风就吓尿脖子了。
“嘘……小点声。不行啊兄弟,鬼跟着引导从大老远走来,你一句话就想打发了,你当是遛狗呢!再说,它已经来了,就在窗外站着!”郭哥冲他皱了皱眉。
“呼……”我深出一口气,几天来压在心底的压力释放出了大部。高林已经吓尿了,张嘴就要把刘桂花的遗物交出来。他现在肯定对郭哥极为信服。这样来看,等招完王芳再招老鬼的时候,他能好好配合我们!
“谁在我家……谁在那里叫我……”突然,从窗户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看着透明的玻璃窗,竟有那么一秒,玻璃窗中间最大的那块瞬间暗下去一秒。屋里的温度一下就变冷了。
“喂,你媳妇进屋了,我让它附在白纸上。你别怕,把纸人当成活的王芳。它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郭哥说完便直起身,一脸严肃对窗户那边空空的方向说:“王女士,这是你的家,高先生也在。你是另一世界的人,他看不到你,附在纸人上说吧……”
“啊……”
从空空的窗前莫名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我突然感到了恐怖,转头看了看郭哥,他的头慢慢从窗边转向纸人坐的方向。
他能看见透明的女鬼,他滴牛眼泪了!
白天在王芳追悼厅外无聊的时候,我查了几个灵异网站,那上面说真正的鬼,活人是看不到的,必须两眼都滴牛眼泪才行。而那些在人间无限循环的倒霉鬼,吸取了太阳照射大地后散发出的巨大热量,身上的阳气压过阴气。久而久之,在特定的情况下能被活人看见。
所以,鬼公交上的那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了。
我好奇心大起,想过去跟郭哥要瓶牛眼泪滴滴。我想知道王芳的鬼魂是不是像她遗体那样,上面空空的没有脑袋……
“哗啦……哗啦……”
我正想着,突然从纸人那边传来纸张的声音。我汗毛乍起,从未见过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坐在沙发上,我亲手摆放着的纸人从头到脚发出纸张动起来的声音。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女脸纸人,靠在墙面的脑袋竟慢慢的从仰面变成了直视状。
“哗啦……”又几声响,纸人搭在沙发扶手的两只手也动起来。白白的十根纸手指一下一下挪动起来。
王芳附在了纸人身上。女纸人,活了……
“咕噜。”我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这就是郭哥刚才说的,要让我俩见识恐怖的一幕吗。我靠,鬼真的能附在纸人身上,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把我吓尿了。
我转头看向高林,那哥们比我更完蛋,双手支着沙发垫,身体像僵住一样,两眼直勾勾盯着正在适应身体的女纸人。
“老公,我回来了……你想我吗?”女纸人说话了。
“强子,打开你身后的台灯。”郭哥站在遗像桌那边,指指我身后的灯。
他让我咋做,我就咋做。开灯,郭哥必有他的道理。我转过身把台灯打开。“啪”的一响,五瓦灯泡照射出来柔和的光,黑漆漆的客厅照亮了起来。
“老公,你想我吗?”纸人又说话了,它在问高林。
我往台灯旁边挪了挪,不然身后的灯光会把我身体往墙上投射出一个大大的黑影。我站在了靠窗的位置,清楚看见纸人的嘴唇像活人一样,说话的时候一上一下动起来。
“媳……媳妇,芳芳,真是你么?”屋里有郭哥有我,鬼附着的纸人就坐旁边,高林却不像刚才那样怕了。
“是我,老公。我死了,那天我被吊车撞死了。呜呜……我的头,一下子就断掉了。老天为什么这样对我。呜呜……”纸人哭了起来,可它毕竟是纸折的东西。画在白白脸上的眼睛,眉毛随着悲哀的心情做出活人同样的表情。但,纸人没有眼泪。
我发现一个问题,这几天我见了好多鬼,女鬼售票员,鬼老太太,长头发看风景的鬼女人,它们说话总是慢吞吞的。女鬼王芳刚进屋时也那样。可现在它附在了女纸人身上,说话,表情,动作,速度仪态真和活人无异!
纸人张,扎纸人,一百七十块扎的这张纸,值!
就在这屋里,就在我和郭哥面前,阴阳相隔三天的夫妻借着纸人身体你一句,我一句,就像王芳还活着的时候,聊了起来。高林看着纸人的脸,和它说话,陪它哭泣,他们坐在那里诉说着,回忆曾经的点点滴滴。
郭哥站在遗像桌旁向我招手,我知道他什么意思。轻轻挪着脚步走出客厅,我俩来到了餐厅里,留给这对可怜夫妻多些独处的时间吧。
我们不出一点声音,郭哥靠着墙边闭目养神,我站在防盗门边玩手机。从客厅时不时传来夫妻二人的欢笑,又时不时传来他们的哭泣。
人生,就是这样。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老弟,咱们进屋吧,时间差不多了。”
好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郭哥突然睁眼看表。我也看眼手机,马上就四点了。再过一会儿天空就要泛起鱼肚白。王芳是鬼,他们离别的时间到了……
我们前后脚走进客厅,高林这会儿早已熟悉了他面前的白纸妻子。
“咳咳。那个……王芳女士,天快亮了,该上路了!”郭哥艰难的张开嘴,提醒着他们。
“啊,上路?”高林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是的,该上路了。老公,你要保重身体,好好活着。我想通了,死了也好,我就能在那个世界照顾宝贝女儿了。老公,我走了……”
“哗啦哗啦”几声响,女纸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此时的我看着纸人起身这一幕,心里充满了忧伤和感动,竟没一丝恐惧。
王芳附在纸人身上,一步一步走向慢慢亮起来的落地窗。它只需动下身,就能离我们而去。
“不,芳芳,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陪我……”高林意识到了,他崩溃了,一下瘫软在地上。
“兄弟,振作点!”我和郭哥走过去扶他。
“砰!”高林一下子跪在我们面前。
“郭大师,求你了,有没有办法把芳芳留下来……”
“不行啊兄弟,她现在是鬼,天亮了,她必须走,不然会被阳光打成魂飞魄散,投胎都投不了啊!”郭哥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老公,郭先生说的对。我死了,不能留在这里了。你……一定要多保重!”
“哗啦……”
就在窗边,前一秒还站在那里的纸人,身体一晃,发出纸张独有的声音。没有支撑的白纸,快速折落在地板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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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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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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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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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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