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平云从床榻上醒来,他的师傅告诉他,首席弟子樊乘风已经被确定将在半年后继任掌教之位了。
他看着窗外的残垣废墟,外门弟子的居住处基本被摧残殆尽。这一战最终的伤亡还未统计出结果,但是这一战最终获得胜利的还是他们岐山。
“师兄,该喝药了。”一名外门弟子走进屋内,将一碗黑糊糊的药放在了段平云的面前。这是段平云的亲信,年纪比他要大十多岁。xiumb.com
“东山的伤亡如何?”段平云问道。
他的腿脚基本都被打断了,现在躺在床上无法起身。要不是最后掌教赶回来,他就已经死在敌人的手底下了。
外门弟子摇头不语,怕是不知道。这次东山南山都遭到了突如其来的攻山,即便是岐山开派以来,这样规模的攻山都只发生过一两次,加上这次掌教不在山上,情况比之过往只有更糟。
段平云没有再继续问什么,他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一道身影。她倒下了,她倒在了血泊之中。她,死了。
起初他还以为她还能得救的,可是今天一早师傅就来了,说她已经死了,樊乘风在灵堂里已经待了两天,滴水不进,不肯离去。
段平云也很想去,他想再看看她,可是她动不了,师傅也下令了不允许他再去乱跑,必须先将伤养好。
躺在床上的时间是煎熬的。
…………
“若是剑派和枪派一统,就能集结到更加强大的力量。当年的岐山保卫战又岂会那样凄惨。”
段平云喝着茶,任由站在旁边的步钦常不断地在自己身上用着各种让自己减寿的东西。他看着前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
步钦常笑了笑。“你们这些江湖人,总是容易被感情所牵挂。”
这禁药用下去是很痛的,可是段平云面不改色,神情如常,仿佛这躯体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步先生就没有牵挂些什么?”
步钦常又笑了。“一千多年,该见的不该见的我早已司空见惯,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段平云没说话,他沉默了下来。千年,他很是吃惊,原来步钦常已经活了这么久么?
千年不死,那是怎样的体验。
老人常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可是段平云却觉得时间不断地流逝,他脑海里的影像确实变得越加深邃,越加挥之不去。就像是诅咒,时时刻刻催促着他的灵魂走向那悬崖峭壁。
突然段平云觉得步钦常很可怜。千年的光阴只怕都是孤独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可是周围却没有谁能长久的停留,只有自己。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步钦常起身,将药箱收拾好,直接转身走出了屋子。
步钦常刚走出去不久,一场大雨来了。骤急的雨,在这样的夜晚下显得有些冷。起初段平云还以为是一场雷雨,可是第二天醒来他才发觉是自己想多了,因为这雨还是如昨日那般大,不曾减退。
他突然心生预感,或许,了断的时刻就要到来了吧。这样也好,至少一切的血色都会被这场雨给洗刷干净,不会污了她心爱的岐山。
这让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的一些事,觉得心情很好,于是难得的取了酒来喝。数十年滴酒不沾的他今夜醉了,梦里出现了她,她冲他笑着呢。
一梦方醒。乔下山早已身穿甲胄站在了榻前,道:“师兄,你再不醒我也要叫你了。”
段平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他掀起自己的衣裳看了看,禁药就是禁药,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若是再晚几天,说不定都完全恢复了。不过现在也亦无妨,他提起祖师长剑,与剑灵稍稍招呼,于是踏出了屋子。屋外的大雨一瞬间便将他淋得湿透。
乔下山都不需要汇报什么,段平云就已经猜到了。
南山的人来了。
段平云登上了瞭望台,隔着深沉的雨幕可以看见山腰之下正有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耸动。那是岐山的人马,有岐山众,有外门。这次岐南山剑派乃是倾巢而出,最终的目的就是平定南山,擒杀段平云和乔下山。
隔着雨幕,段平云分明看见了那山腰之下一个少年正持着鬼兵长剑,背着一杆长枪,正厮杀上来。
“准备好了吗?”段平云回头看着乔下山问道。
乔下山点头,这是他们共同的选择,到了今日,谁也不需要什么退路。要么成,要么死,很简单的。
楚鼎州握着长枪跟在乔下山身后,他是来戴罪立功的,乔下山给了他机会,只要他立下的功劳足够,抵消罪过且不说,说不定段平云还能允许他重新当门主。到时候可就是剑派枪派共同的门主,绝对不同往日。
楚鼎州还是很心动的。
段平云回到了屋子里,没有换衣裳,没有擦发迹之间的水渍,他坐在案前,熟练的泡了一壶茶,然后倒了四杯,放在桌案上。自己饮了一杯,递了一杯给乔下山,递了一杯给楚鼎州,剩下一杯就这么放在桌案上。
而后,段平云拔出长剑,任由剑光凛冽的闪烁着周遭人的眼目,眼神坚定且冰冷的踏出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这空荡荡的屋子里走进来了一个人。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笑了笑。“我步钦常算是给你面子了,这可是我这一生喝的第一杯茶,想来也是最后一杯。”
而后,他在案前坐了下来,静静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枪道祖师画像,而后笑了笑。“小叶子,你的枪派,也快要断绝了啊!”
说罢,他兀自高声大笑起来,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而后神情逐渐平静平息。
“这次,我的不死药或许就能炼出来了,可你和剑小子,却再也吃不到了。”他拿出了来自乔下山的那个木盒子,里面装着十滴剑露。
“二十多年了,加上你们还在时,我在这岐山已经待了五十年。够了,我已经待够了,我要走了。”
说罢,他打开木盒子,将瓷瓶所装的所有剑露一饮而尽,而后往地上一摔,瓷瓶子碰的粉碎粉碎。
他大笑着,而后走出了屋子,身影逐渐没入雨幕之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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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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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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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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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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