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观音全身微微一震,两行泪水又涌了出来。这泪水,为耶律洪基而流,为他不珍惜自己而流;这泪水,也为杨天意而流,为知心人而流,也为无法得到的而流。
箫观音拭干泪水,强颜道:“杨公子,观音自怨自艾教你见笑了,不知此回为何而来?”
杨天意道:“为昨晚皇上遇刺之事而来。”
箫观音道:“也即是为范姑娘而来。”杨天意点头道:“最终是为她而来,不过眼下另有事相询,请皇后不吝赐教。”箫观音道:“你是不是想问范宏之事?”
杨天意微微一惊道:“皇后料事如神,在下佩服之极,在下正是为范宏而来。”
箫观音道:“范姑娘莫非是范宏的遗孤?”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箫观音长叹一口气道:“范留守一生耿直,忠心为国,天道不公,遭受了灭门之灾,可惜之极,幸好尚留一线血脉,冥冥之中也是斜不压正之意。”
萧观音与萧连宁的父辈乃疏堂兄弟,萧观音聪慧多智,自小记忆力惊人,脑海中仍存有萧连宁亲戚关系表,从范翠翠的姓氏,从她与萧连宁的亲密关系,从她会说契丹语,从她忽然的出现,从她刺杀耶律洪基的行动中等诸多方面中,猜度出她是范宏的女儿。杨天意不禁对萧观音更加敬佩,赞道:“皇后真乃神人,在下自愧不如。”
萧观音道:“你是不是想问,皇上是杀害范宏一家的幕后凶手吗?”杨天意道:“正是!”萧观音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但是,你可以想想,从古至今,皇帝或是太子杀害挡路的政敌或官员,可有收买杀手暗害的例子?”杨天意想了想道:“没有,从来都是真刀真枪直杀或是栽赃屈杀,轰动一时。”
“暗杀,即表明凶手敢做不敢当,太子当时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意气风发,若对范宏恨之入骨,直接派兵抓起即可,岂会在背后做鬼祟勾当?再者,官场恩怨,那来得灭门的程度?”
杨天意点头道:“皇后说得不错,此传说幕后凶手是太子的传闻虽然风传甚行,却是经不起推敲。”箫观音又道:“再想深一层,万一习凶杀人事发,皇上太子的宝座还能坐吗?为一个忠心于己大臣的告状,为一个劝诫自己的大臣,如何能做出这种冒天下大不韪的事?皇上虽然不算绝顶聪明的人,但更不是一个冲动不讲事理的人。”
杨天意道:“谢谢皇后指点,在下心中已有分数。斗胆再多问一句,皇后以为此案幕后凶手是谁?”箫观音道:“杨公子,惨案发生之时,我尚是个幼童,对此事一无所知,过去这么多年,更加淡忘,如不是你提起,我几乎都忘记,至于凶手是谁,我无法给出意见。”
杨天意谢了箫观音,径去找耶律洪基,耶律洪基躺在床上,见得他到来,未等他行参拜礼节,开口就问:“天意,箫叶抓到未有?”杨天意免去众多繁文缛节,走到床前问:“耶律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耶律洪基道:“不要紧,死不了,兄弟,那箫叶可抓到?”他最关心的还是新晋的贵妃,句句不离箫叶。
杨天意道:“大哥,小弟不才,追踪百多里,终于失去了贵妃的踪影,四处搜寻不得,因担心哥哥的伤势,因此先赶了回来。”耶律洪基脸上呈现出失望懊恼之色,双眼瞪着杨天意好一会,道:“这个大胆包天的箫叶,可就是你要寻的范姑娘?”杨天意道:“是,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耶律洪基沉默好半晌道:“天意,你要跟哥哥抢女人吗?”
杨天意一怔,势想不到他会这样问,这样直逼心底的问询,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契丹人游牧民族,不经孔儒熏陶,径直豪爽,心中有那句说那句。
耶律洪基双眼目光渐渐严厉,道:“天意,你老实跟我说,这个欲置我于死地的范姑娘到底是谁?”杨天意在他严厉眼光注视下,并无低人一等的感觉,淡淡地道:“耶律大哥,我想问问你,为何有人想杀你,为何八达庄的叶原要抓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
耶律洪基脸上怒容一闪而过,“天意,我让你未抓到你那范姑娘不准回来,你空手回来,我也不怪你,可是你不该置我问题不答。”杨天意道:“耶律大哥,我觉得你更应该考虑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而不是女色,你该想想,八达庄叶原与范姑娘是否是一伙。”
耶律洪基见他丝毫不为自己的威严而低头,放缓语气道:“天意兄弟,这其中各种纷繁复杂事情的因果始末,还须你替哥哥逐一分析。”
“大哥,你要想化解潜藏在暗处的危险,须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不可有一句半句不真实的言语。”
“好,你问吧。”
“前南京留守范宏你还记得吗?”
耶律洪基一怔道:“记得,十多年前,他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
杨天意盯着他,道:“你与范宏关系怎么样?”耶律洪基道:“关系还不错,他是一个挺严厉的臣子,我有时挺害怕他的。”杨天意道:“不过他在背后向兴宗告了你一状。”耶律洪基道:“是,不过他也是为本王好,我这人没有什么爱好,就爱好狩猎骑马,范留守劝诫我沉迷打猎必误政事,现今看来,打猎不但误事,还可能会丢掉性命,只可惜当时未能将他的话听进耳里,如今想起,有如轰雷响起,发聩振耳。”
“你终于感觉他是为你好了吗?”
耶律洪基点点头,怅然道:“范宏一颗赤子忠心,只可惜惨遭不幸,让本王失去了左臂右膀,思之如何不痛。”
杨天意道:“外面盛传,是大哥你恼羞成怒,派杀手在一夜之间将他一家上下数十口人杀害。”说完紧盯着他的脸。
耶律洪基一听,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大叫道:“怎么可能,是谁?是谁敢这么冤屈本王?”随后一拍脑袋,望着杨天意道:“难道范姑娘是为父报仇来了?”
杨天意点点头。
耶律洪基不顾大腿伤痛,坐直身子紧紧抓着杨天意双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待范留守犹如叔父,尊敬得不得了,当时本王为他遭受的不幸还痛哭三天,是那个家伙竟然敢散播这样的谣言?”
杨天意道:“如果你是无辜的,那么制造传播谣言的,必定是凶手,他想嫁祸于你。”耶律洪基呆了一呆,问:“这人会是谁?”杨天意没有回答,耶律洪基又道:“天意兄弟,你去跟范姑娘解释清楚,绝对不是我派人杀她的父母亲,让她前来见过,咱们冰释前嫌。”
杨天意摇摇头:“可她已认定你是幕后真凶。”
“难道你竟然不相信本王的话?”耶律洪基气势凛凛地问。
“我当然相信大哥,可这有什么用,范姑娘不相信,她经过十多年的调查,认定了你就是杀害她爹娘的凶手。”
耶律洪基道:“你跟她说清楚啊,她必然听你的话。”杨天意笑笑道:“她报的是父母之仇,我怎能阻挡,除非你能找出真凶。”
耶律洪基哼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问:“范姑娘为父报仇,与我在南京中伏被擒,可有关系?”杨天意道:“没有关系。”
“哦,这样说,这是两件独立的事件。”
杨天意道:“耶律大哥,若是我说你在南京中伏的幕后策划者是你叔叔耶律重元,你会有什么反应?“耶律洪基连连摆手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天意又道:“若是我说范宏灭门惨案的幕后凶手是耶律重元,你怎么看?”
“天意,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胡说,皇太叔是了辽国重臣,国之根本,没有根据的推测决不能乱传,否则会乱了我大辽的根基。”
杨天意暗暗叹惜,想了一会又道:“耶律大哥,怎么看你堂兄弟阿涅古率大军攻打我大宋雁门关之事?”耶律洪基道:“阿涅古为我大辽开疆拓土,本意是好的,只可惜兵败,辽宋两国多年未有战事,互不知底,未想到宋国将兵操练有素,战斗力与战斗意志都没法说,倒是我小觑了。”www.xiumb.com
杨天意有些愕然问:“大哥你知晓出兵之事?”耶律洪基道:“是,阿涅古为此事向我禀报征询,获得首肯之后才发的兵。”杨天意道:“宋辽两国和平多年,大哥这一挑起战事,导致两国生灵涂炭,不知有多少人妻离子散。”耶律洪基长叹一口气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盛唐覆灭,分裂状态一至延续至今,已有二百年之久,是时候有人站出来,竖立大旗,一统天下,结束汉家大地多年来的分裂局面。我们契丹的王公贵人、将帅大臣,一听到“南征”二字,无不鼓舞勇跃!契丹士兵,每日挥洒辛勤汗水,枕戈待旦,就是为了南征!”
契丹人南征,完成所谓的统一大业,在他们骨子里已成为一项光荣使命。可恨可叹的是,大宋上至皇帝重臣,下至黎民百姓,全都安于歌舞升平的现状,毫无北上进取之心,浑然不觉大祸逼近。
杨天意默然一会道:“大哥,你想做这一个完成统一大业的伟人?”耶律洪基道:“统一大业,当于我们这一代人内解决,不宜推至下一代。”
杨天意摇头轻叹,耶律洪基缺少雄才伟略,又沉迷狩猎,沉迷女色,怎可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当是耶律重元对其的洗脑迷惑,只可惜他仍蒙在鼓里而不知,对慢慢逼近的危险毫无察觉。
杨天意旁敲侧击,把耶律重元父子的野心说道出来,耶律洪基却不以为意,一会说他疑心太重,一会说他挑拨离间,不利于团结,杨天意虽说得口水都干了,耶律洪基仍是左耳进右耳出,毫不上心。
经过这一番交谈,虽然未能引起耶律洪基对其叔叔的警戒,却可确定性情率直的耶律洪基决非范宏惨案的幕凶,范翠翠要报父母之仇,得要另探真凶。
交谈完毕,杨天意欲要告辞,闷极无聊的辽东三英闯将进来,硬拉着他去喝酒,杨天意拗不过,只好陪他们喝了一场天昏地暗的酒。
这一醉不知过了多久,杨天意迷迷糊糊之中听得有人在叫他:“杨公子,醒醒,快醒醒。”叫得几声,杨天意一扎而醒,睁开眼,面前站着的是皇后箫观音的贴身丫鬟,只听她道:“杨公子,范姑娘被皇上派飞虎军抓了回来啦!”杨天意大吃一惊,醉意全消,跳起来问:“真的吗,范姑娘她在那?”
丫鬟道:“范姑娘她们在迎圣大殿上,公子你快去看看。”
杨天意不等她说完,已然跃下床,身影电闪迈出房门,飞快往迎圣殿奔去。
大殿上,范翠翠与箫连宁二人被五花大绑。
杨天意一进门就叫道:“翠翠,表姐,你们没事吧?”
箫范两人横了他一眼,都没有说话,杨天意看她俩衣衫整齐没有沾血,一颗心终得定下来,对龙椅上的耶律洪基道:“大哥,这是一场误会,请你立即放了范姑娘和她表姐。”
耶律洪基道:“天意兄弟你怎么来了?范姑娘对我的误会刺杀,本王宽宏大量可以不计较,现下真相大白,我和她之间再无深仇大恨,纳妃之举可继续进行。”杨天意道:“可是大哥,范姑娘她……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胡闹!”耶律洪基一拍扶手,“天意,你真的要跟大哥抢女人吗?”
杨天意道:“大哥,小弟不是要与你抢女人,只不过翠翠实是我最深爱的女人,没有了她,我无法活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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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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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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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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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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