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上不见顶,深不见底,杨天意借着月光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禁眉头紧锁。范翠翠心态比他好多了,只要两人能在一起,那管他生与死。
范翠翠瞧见赵乐业双眼无神,脸容凄苦,生怕他一时想不开跳下去殉友,寻思着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白玉杯子,交到他手上道:“赵先生,这只杯子里头装的是什么药末,看你认不认识?”赵乐业回过神来,伸手指从杯中蘸了一下放在鼻子下又嗅又闻,过了好一会才问道:“嗯,这杯子装过某种粉末,范女侠从那里弄来的?”
范翠翠嘴角微扬说道:“赵先生我先问你呢。”
赵乐业道:“怎么,你还想考我,这是我恒山派独制的一种秘药,叫做‘还气偿丹末’”范翠翠问:“赵先生可知这粉末有何作用?”
赵乐业微笑道:“范姑娘不是多此一问吗,恒山派制炼的药,你问我知不知它的用途?”范翠翠笑了一笑道:“那赵先生你会不会制炼?”
赵乐业没有回答,突然眼光在她和杨天意之间来回转动,最后问道:“杨兄弟提不起内力,难道竟然是吃了‘消丹末’而致丹田隐藏?”
范翠翠竖起大手指赞道:“赵先生了不起,一猜就中。”
赵乐业沉默片刻问:“杨兄弟,范姑娘,我甫见你二人,就觉得你们人背景不简单,能对我说一说你们的来历否?”杨天意连忙下拜道:“赵先生,我们先前对你有所隐晦,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莫怪。”赵乐业道:“先前你们信不过我?”
范翠翠道:“赵先生请你别误会,我们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还不相熟。”赵乐业笑道:“那现在咱们算不算相熟?”范翠翠道:“现下咱们不但相熟,还有过命的交情,适才若不是赵先生奋不顾身出手相救,我和天意哥此时已成为深谷底的两具尸首。”
赵乐业叹了一口气:“鹿呜湖师叔要杀的是我,连累你们险些丧命,冯先生和严女侠更因我而死,我……我心中不安之极……越老越不中用,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唉,说这些有什么用,杨兄弟范姑娘,还是说说你们的事罢。”
杨天意点点头,将自己和范翠翠的事情一五一十毫无保留说将出来。
……
冯玉衡放脱范翠翠的绸带,抱着斐轻烟往深谷坠落。
他于人链摆动最靠向山壁时松的手,跌落过种中右手挥向崖壁,最终抓到生长在石壁上的藤条,这一抓上便不松开,藤条密密麻麻爬满山壁,既粗又韧,竟然承受抵消了他和斐轻烟下落之势,得挂在藤蔓上,冯玉衡长长吁一口气,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发现左首两丈外有一道裂缝,似乎有站立之地,当下荡了过去,发现裂缝甚大,里头可以落足。
斐轻烟身子斜躺在裂缝上,冯玉衡伸手按其颈部动脉,发现她尚有微弱脉搏,禁不住心头狂喜,立马运真气输入她体内。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斐轻烟终于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满头大汗冯玉衡,朱唇微张,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冯玉衡道:“轻烟,你别说话。”斐轻烟下巴微点,轻轻闭上眼,这一闭眼,竟然又睡了过去。冯玉衡生怕有不测,手掌一直贴在她背心“灵台穴”上,将真气送入她体内。这一输气直到天色微亮,见她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冯玉衡知她性命暂时得保,一颗悬空的心慢慢放下。
又输了一盏茶时分,斐轻烟才再次睁开眼,慢慢左右看了一看,歉然轻笑道:“啊哟,怎么我睡了这么久,一睁眼便天亮了,玉衡哥,真对不住,把你累得这么狠。”冯玉衡收回手掌,说道:“轻烟,你这时还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斐轻烟道:“玉衡,若不是我警觉性太低,武功太差,怎么会被炸飞,连累你也一起摔下悬崖,我的心十分过意不去。”
冯玉衡从怀里掏出两颗黑色药丸喂她服下,道:“这是我北斗派的保心丸,你吃下,内伤很快就可痊愈。”斐轻烟微微一笑道:“玉衡哥,我是不行的了,请不必为我费心,趁着还有力气,你快些寻路下崖罢。”冯玉衡将手指放在她双唇上,柔声道:“轻烟,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斐轻烟眼中泛着泪光,道:“玉衡,你说的可当真?”
冯玉衡道:“当真,当然当真。”
斐轻烟眼中闪过喜色,苍白脸容升起两片红晕,更增娇艳。
冯玉衡不禁看呆,过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轻烟,你在这儿静静躺一会,我去找些吃的来。”
“不,玉衡你别离开我,我怕你走后自已支撑不住,我死也要死在你怀里。”斐轻烟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松开。
冯玉衡轻轻扳开她的手,道:“轻烟相信我,你不会死,如果不找到食物和出路,那咱们都要葬身于此处,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探头出裂缝四处打量,谷底深不可测,上首栈道遥相可见,心下寻思前路被炸毁,云宫又无处可守,赵老弟三人眼下必定困于头顶栈道上,须得尽快救援,他仔细观察绝壁地形及树木生长情况,盘算好路径,吸一口气,手抓小树藤条往谷下攀爬。
冯玉衡内外功夫已练得出神入化,在绝壁上攀援,当真比恒山上的猴子还要灵活,有时山壁光溜溜地既无树木,又无凸出石块,冯玉衡便即行险,身贴山壁,左手握着匕首以刃尖剐着石壁,纵身一跃,径自向下滑溜,一溜七八丈,越滑越快,但只须稍有可资借力之处,便施展神功,或以掌拍,或以足踏,延缓下溜之势。找到了踏脚之所,即以五根钢爪似的手指,抓按在石面上,固定住身子。下落了五十多丈,冯玉衡开始往山壁左侧移动,双手在山壁上一按一捺,借着山势树木慢慢往前移动,艰难前行了六七十丈,他改往栈道上爬。
这一片山壁崎岖嶙峋,山壁上生长的植物又多,冯玉衡攀爬起来相对轻松,不出一个时辰已爬至悬空栈道下,栈道上稀稀落落约有二三十人,或站或坐,看衣着都是恒山派的弟子。
艺高人胆大的冯玉衡,费老大的劲,竟是从陡峭山壁兜到了鹿呜湖等人的身后!
他从远处悄悄爬上栈道,一脚踢断一根条木,将栈道破坏了十来丈长的一段,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断我前路,我便断你后路。
冯玉衡悄无声息慢慢逼近恒山派弟子身后,借着曲折栈道掩护,或偷袭,或发出细微声响引起恒山弟子过来察看,前后一共干掉十二人,偷袭恒山派中排名第九的蒋姝失败后,终于引起恒山元老鹿呜湖的注意。
冯玉衡如天神般突然出现在眼前,直将各人吓了一大跳。
既泄露踪迹,冯玉衡便无需躲躲藏藏,趁着敌人没有反应过来,展开大开大磕的开天掌法,第六掌上把蒋姝击落悬崖,随后对着恒山弟子连劈数掌,掌风猛烈激荡,栈道上狭窄无路可退也无处可避,瞬时间惨叫声连绵不绝,一个个身影飞落谷中。
猝不及防的鹿呜湖看着师侄及众多弟子一个个被打落栈道,又惊又怒,双足一点,跃起一丈高,越过众弟子头顶猛扑而下,金雕玄弓径砸敌人脑袋。冯玉衡往后退一步闪开玄弓,双掌推出,分击脑袋和胸膛。这拍出的两掌平平无奇,却凝聚他修炼了几十年的北斗七星神功的全部力道。
鹿呜湖不认识他就是冯玉衡,又报仇心切,意浮气躁之下,这一飞扑完全未想到后果,待见他双掌拍过来的时机与方位十分巧妙,方知害怕,连忙扔了金雕玄弓,双掌迎上。呯呯两声闷响,冯玉衡脚下的栈木禁受不住巨大压力,喀喇一声断折,连人带木一同摔下。
而鹿呜湖则被直接击飞,背心撞在山壁上反弹回来,摔在栈道上,张口狂喷鲜血,晕死过去。
两人都存轻视敌人之心,冯玉衡击出两掌,满以为可轻松取敌性命,焉知鹿呜湖临急而发的双掌,掌上注满天雷心法那强横霸道的劲力,大大出乎其意料之处,一股泰山压顶般的霸道力量直将他震得全身气血翻腾,无法跳跃趋避,随着断木一块摔落深谷!
落下的一瞬间,冯玉衡看清身下环境,伸脚在岩壁上一拨一撑,稍稍改变方向,往下方八九丈深崖壁上的一株松树摔落。也是他命不该绝,冯玉衡堪堪坠落于松树上,喀喀连声,砸断几根大腿粗细的枝干后止住了跌势,避免直接摔入谷底。
冯玉衡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抬头看上方,只见栈道上乱成一团,有人惊慌失措大叫师父太师叔,还有人放声大哭,听起来鹿呜湖受伤甚重甚至于死亡。
“天雷心法果然厉害,鹿呜湖仓猝拍出来的两掌竟然有如此威力,若是他准备充分,我与他拼掌,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冯玉衡正自感叹,突然头顶嗖嗖声响起,恒山派门徒有人自栈道向下朝他射箭,冯玉衡于松树上躲避不便,连忙折下松枝拨挡,将来箭一一格开。但栈道上射箭的人不止一个,格开一支,飞来更多支,弓箭如雨落下,冯玉衡本来还打算爬回栈道上,这时不得不如适才那般飞身跃下,紧贴山壁下滑,躲避越来越密的箭雨。
再说范翠翠杨天意他们,看到冯玉衡未死还偷袭敌人,将恒山派鹿呜湖打死(打伤),高兴得又跳又叫。阳光照耀下,搁于栈道上的金雕玄弓闪闪发光,没人关心留意,范翠翠心中一动,寻思鹿呜湖不死也重伤,已无威胁,冯宫主可以从崖下爬上来,我也可以尝试爬过去,将玄弓抢了来,取出藏于其中的“消丹末”解药。
她艺高人胆大,说干就干,细细观察被炸毁栈道上的情况,估算好距离,拆下一根栈木,以匕首削成手臂大小的两条尖木棍,待得深夜,思忖着给杨天意一个惊喜,没有向他打招呼便一个人静悄悄跃出栈道断口,靠着一身精妙轻功、两条木棍(插进岩壁上的孔洞)、两条可伸缩的绸带,沿着被炸毁的栈道路径,一飘一荡往恒山派弟子所处潜去。
月暗星稀之下,靠着岩洞以及残存的栈木,经过一刻多钟,范翠翠终于到达彼端。
由于冯玉衡将退路破坏,恒山派的弟子被困在十五丈长不到的一段栈道上,进退不得,饥寒交迫下,早早挤成一团睡了过去,鼾声四起。
纵然如此,范翠翠也不敢轻举妄动,从栈道下方荡过众人,才翻身上了去,小心翼翼将金雕玄弓拿起,挂在肩膀。望着睡成死猪似的众人,范翠翠的胆子大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在栈道上走,接近躺于栈道上的鹿呜湖时,范翠翠听到了细密绵长的呼气声,心想他原来没死,这时倒是除去他的绝好机会,生怕惊醒了旁人,她先从怀里取出六毗酥骨散撤开,静待一会,手中的尖木棍插向鹿呜湖咽喉。xiumb.com
眼看就要刺中,突然鹿呜湖身子一转,闪开尖棍,以脚勾她,随即纵身而起,双掌拍向敌人。
鹿呜湖伤重,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鼻子闻得一股刺激气味,立时扎醒过来,微微睁眼见身前朦朦胧胧站着一个女子,知是偷袭的敌人,立即屏气蓄力,于最后一刻躲避棍刺并跃起暴击。
范翠翠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慌乱中左脚踩在恒山派一名弟子的胯下,那名弟子立即痛醒并大叫起来,范翠翠更加心慌,一不小心摔倒在栈道上。见得机不可失,鹿呜湖拼尽全力双掌拍下,欲一举取了敌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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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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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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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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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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