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说过,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但摆傻根眼前的事实却是,他的人生有迈不完的坎,摆在其面前的坎,一个也没有迈过去。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坎多不迈。”傻根穿上干衣,留下这一自嘲之言,扬长而去。
回到罗家,傻根让罗希辞赶紧秘密搬家,过低调隐居生活,不然那牛皮癣似青莲教必然会再来打小姐的主意,罗希辞连连点头答应。听说傻根要离开,精神状态稳定下来罗莞燕连忙过来感谢,让多住几天,但却那里能留住去意已决的傻根。
傻根骑着傻黑,猪不停蹄一路往南。十天后,一人一猪身影现身广州街头,正朝着杜府行进,傻根突然忆起自己和江芯怡被南门来风击飞时候,杜发与李晴柔还在黑云堡众人的包围之中,糟糕,我该去番禺救他们才对,怎地来了广州找,真是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想起两人落在心狠手辣的南门来风手中,傻根一颗心顿时焦急起来:“我实在不该在武夷山上浪费那么多时间,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正自懊恼不已,转念又想:“不对啊,范姑娘不是说过他已将两人救了出来么,要不然我怎么会一点都不焦急,如果发哥还被南门来风囚禁,我岂会如此滋油淡定不慌不忙?”
傻根脑中一个恍惚,陡觉发生在极乐圣地里的事,渐渐的开始记忆模糊,有些细节已然记不清楚,时间过了才不到半年,怎么会如此快便把记忆抹去?难道是因为发生在别人梦境之中一切都并非真实,所以在脑袋里留下的印象不够深刻?傻根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顾不得去杜府,先找一间客栈住下,叫小二拿来纸笔,把发生在极乐圣地里的事,只要能记起的情节,事无巨细,统通记在六张大白纸上,折好放进油纸信封里,以后就算忘记也还有纸据留存。写完字据,外头天色已大黑,傻根决定在客栈过一夜,明天一早再去找杜发。
翌日,傻根带着傻黑行至杜府,还未走到正门,便被一群官兵在街口拦着,问发生什么事,一名官兵顿一顿枪柄喝道:“滚,有多远滚多远。”傻根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问围观看热闹的街坊,一人神秘兮兮道:“听说杜为意欲造反,官军便来抄杜老爷的家,我还听说哪,这事连广州知府也不知情呢。”傻根问道:“广州知府也不知道?”那路人道:“是啊,杜老爷派人向刘知府求救,刘知府才知道此事,急匆匆赶过来后见如此大阵仗,生怕惹事上身,立即便打道回府。”
傻根又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人白了他一眼道:“我亲眼见到的。”傻根回了一句道:“那你又说是听别人讲的?”那人没好气道:“你烦不烦,光靠看你能知道那么多内情吗,须得眼中所见与耳中所闻相结合才得出如上结论。”傻根立即陪笑道:“是,是,大哥说得是。”
造反罪名,那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虽然未见过杜发父亲杜为,但看杜发那单纯可爱模样,便可推知杜为性情,杜家台面上台面下生意做得那么大,杜为多多少少有与白道黑道上的人士交往,甚至和绿林盗贼结交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要说他犯下什么黑吃黑、欺行霸市之事可信度还高一点,但要说他要造反,那可就是给他水缸做胆也不敢,这其中必有内情。傻根安顿好傻黑,绕着杜府走一圈,选了个冷僻处,先抛石子引开官兵,然后展开那并不高明的轻功,越过围墙进入杜府后花园。
府中到处是来回巡查的官兵,花园、后院、前院十步一岗,二十步一哨,傻根猫着身子左藏右躲,却怎么也到达不了会客大厅,无奈之下出手偷袭一名落单官军,将之打晕拖进假山里,除下他衣帽穿在身上,随后在官军口中塞进布团,绑好扔到假山石洞中。傻根心道:“穿上道袍,我便是抓鬼驱魔的道士,穿上军袍,我便是威风凛凛的将军,自己须得自信,不然定会露出破绽。”对着池面理了理仪容,踏着并不合适的马靴,抬头挺胸走出假山。
他曾经在杜府住过一段时间,对路道熟悉,不一会儿走出花园,迎面走来三个官兵,傻根咳嗽一声,目不斜视,神情倨傲走过,三个官兵都不认得这位禁军长官,想叫也不知叫什么好,只好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目送长官经过,心中均是万分奇怪:“他是谁,怎地突然冒出这么一人出来?”虽心中奇怪,却没有一个人敢追上盘问,稍一犹豫之间,傻根背影已消失在转角。三人低声议论,都道不认识此人,有人便道:“可能是另一营部过来的。”另一人道:“可能是上面派下来的督军监军也说不准。”
一路上,傻根遇到不下三拨官兵,都让傻根沉着善变应付过去,顺利踏进罗府大厅。傻根不敢太过张扬,单独一人站在边上,神情肃穆盯着厅内众人。
杜府的仆人、丫鬟、账房、厨夫、马夫、船夫、护院、门客等被官兵陆续带进来,站在厅下,熙熙攘攘约摸有上百人之多。最后胖乎乎的杜为与夫人、父母、小妾手脚受缚,跌跌撞撞被带至厅上,唯独不见杜发身影。那杜为约五十上下,脸色灰暗,双手衣袖微微发抖,一帮女眷小孩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蜷成一团,别说他们,就是杜为,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m.xiumb.com
过不多久,一名高大魁伟满脸虬髯的将军大步踏进厅门,厅中众官兵顿时挺直腰板,目光齐刷刷瞧向他。这名虎背熊腰的将军姓李名照,将近六十,官至广东路都督。他刚坐至居中大椅上,副手赵金强立即禀报道:“李大人,除了杜发,杜为及其父母、妻妾等二十二人都已带至,请大人发审。”李照道:“很好,杜发的下落,须得加紧搜查,绝不过可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赵金强大声应道:“李都督请放心,属下早有安排。”
李照点了点头,眼光在堂下各人面孔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杜为脸上,问道:“杜为,杜发在那里?”杜为道:“李都督,老儿也不知道小儿的行踪,他已然多月未曾归家。”李照只随口问一声,也不期待他当真回答,脸色一变沉声道:“杜为,你好大的野心,竟然图谋不轨意欲取代当今圣上,你知不知道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杜为闻言全身一震,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叫道:“李都督,冤枉,草民便有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做那掉脑袋灭九族的逆举啊!请李都督明察,还草民一个清白。”
那李都督缓缓说道:“杜为,你我相识多年,若不是京城送来密报,我还不知你野心竟然如此之大,你掩藏得好深,好深。”杜为道:“李都督,草民杜为一向安分守法,虽然爱财贪钱,却决不敢有那非份之想哪。”李都督道:“我接到线报,称你窝藏朝廷钦犯,可有此事?”
杜为道:“草民冤枉,小民那里敢窝藏朝廷钦犯,绝无此事。”
李照目光威严,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突然高声道:“杜为,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什么?”杜为双腿一软,跪下叩首道:“李都督,冤枉哪,冤枉哪,我们这儿都是些老老实实的生意人,那里会有什么钦犯。”李照道:“嘿嘿,没有朝廷钦犯?你还睁大眼说瞎话,来人,把朱尔旦揪出来。”两名军士进入人群之中,把一名三十多岁的儒雅书生拉了出来。李照喝道:“朱尔旦,见了本官还不下跪?”那书生双腿发颤,噼啪一声跪下使劲磕头,道:“李都督,小人是被奸人陷害,绝对没有替谁参加考试,去年殿试期间,小人还在洛阳家中,我有人证,证明小人根本没去开封。”李照道:“如果没有替考,那你何必要逃?你只须跟大理寺的吴大人说清楚不就是了?”朱尔旦道:“我既被奸人陷害,那里还能说得清哪。”李照哼了一声道:“那你即是不相信本朝律法,不相信满朝文武百官可还你一个清白。”朱尔旦连连磕头,叫道:“小民绝无此意,请李都督明察,请李都督明察。”李照道:“你有没有罪,不是本官说了算,还是等待吴大人审判罢。来人,将他拿下。”两名兵士高声应道:“是。”走上数步把朱尔旦捆绑押下。
李照抬眼看向杜为,眼中大有婉惜之意,说道:“杜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杜为脸色惨白,道:“李都督,我,我不知道朱兄弟……他……他是朝廷钦犯,以为只是一个落魄书生,看他可怜便……便收留了他。”李照道:“你大肆招集来历不明之人壮大势力,以为将来举事之用,其心可怖,细思极恐。”杜为惊声道:“草民绝无此意,朋友有难,施以援手,那也是人之常情。”李照一担扶手喝道:“杜为,你好大的胆子,明知朱尔旦是朝廷钦犯,却仍以兄弟朋友相称,看来你早就看不惯大宋王朝,是不是?”杜为吓得体如筛糠,颤声道:“不……不,不……是的,我……并不知道他是钦犯。”
傻根在边上看着,心道:“糟糕,杜伯父无意之间收留朝廷钦犯,只怕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不过只要能撇清关系,所受牵连倒不会很大。”
李照道:“你还在狡辩,朱尔旦是朝廷钦犯,你以不知道来推搪,好好,那么我问你,若你不是存心谋反,为什么我们在你家中搜出十余个绿林大盗?”杜为脸色急变,道:“那有此事,我家怎可能有绿林大盗,绝对不可能。”李照冷笑道:“好一个绝对不可能,来人,把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湘西大盗押出来,看看你还怎么说。”有兵士应道:“是。”命令传下,当即有十三人被五花大绑押了上来,这十三人个个五大三粗,神情凶狠,从脸相看便知不是善类。
李照道:“杜为,这十三个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土匪,你不会也说不认识罢。”杜为霎时间慌了,连声道:“大人,我真不认识他们,从来……从来没见过他们,这……这中间一定误会。”李照怒道:“杜为,到这时候你还要狡辩抵赖,这十三人在你家中捕获,你竟还有脸说不认识,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子好糊弄吗?”杜为脸色比猪肝还要朱,争辩道:“在我府中抓捕的?那,那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有人陷害我。”李照又一拍扶手,站起来怒喝道:“你这么说是本官陷害你?这十三个大盗那里不躲,偏躲在你府中,没有你相帮,他们能躲过湖南路精锐马军的追捕?”
杜为一颗心怦怦乱跳,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草民今日第一次见这十三人,如真是在我家中搜出,那可能是他们刚巧在这儿借宿,只是凑巧而已。”一名盗魁叫道:“兀那狗官,落在你们手中,要杀便杀,何必难为杜老爷,杜老爷与我们走投无路的贱民绝不相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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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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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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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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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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