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江在常德是它的下游,从贵州的深山老林里汇集而来,经过长途跋涉,到达武陵的时候已经流淌了一千多里地,只需要再走上一小段行程,到了德山就到了这条江的尽头,也就注入了八百里洞庭了。也许是经过了跌宕起伏的坡度,也许是经过了千转不回的奔流,从一条细细的小溪奔流到此,早就变成了几百米宽的江面,而且还在这里很优雅的转了一个鸭梨形的大弯,使得大半个城市都在这条江河的臂膀里了。
南方的六月,气温已经不低了,可是昼夜温差依然很大,江水就会在清晨形成一些水蒸汽,就会在武陵的上空形成一层薄雾。那雾气其实在开船之前就已经有了,不过就是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船驶离了码头、开始向沅江上游进发以后,从探照灯的光柱中就有了雾的影子,而且越来越浓,那艘客轮既没有停下也没有返航,似乎司空见惯的断断续续的鸣起汽笛,一边提醒过往的船只,一边继续轰轰隆隆的往前开去。
王大为和钱凤柔是站在船头看着那条定期客轮走进雾中的,仿佛走进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身边到处弥漫着或浓或淡的晨雾,那种看得见却*不着的晨雾就在他们的身边悄悄地涌动着,就像大海里泛着微微的波浪;站在船舷边远眺,真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尤其是沿岸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朦朦胧胧的,就有些像雾里看花,会显出一种朦胧之美。但越是模糊,越能显示出朦胧的;看不清楚的时候,就越要睁大眼睛,格外认真地看清晨雾后面的航标。
钱凤柔轻轻念的是南北朝的沈约的那首《石塘濑听猿》:&"噭噭夜猿鸣,溶溶晨雾合。不知声远近,惟见山重沓。既欢东岭唱,复伫西岩答。&"
&"不好!&"王大为在指出:&"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固然好,可是这是城市,哪里来的猿猴?也就根本不可能'既欢东岭唱,复伫西岩答。'&"
她就又念了一首宋代诗人晁公溯的诗词:&"冉冉晨雾重,晖晖冬日微。草黄迷犊卧,水白见鸥飞。在野樵牧少,闭关商旅稀。妻孥属长至,遥想望吾归。&"
&"还是不好。&"王家老三在继续挑刺:&"现在不是大约在冬季!&"
&"别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好不好?&"钱凤柔撅着嘴在撒娇:&"你背一首我听听。&"
王大为张口就是宋人王之道的那首《夏月自六安舟行还安丰》:&"滟滟溪流涨渌波,乍晴天气自清和。露梢抽翠交新竹,风叶翻红颭嫩荷。水外远山晨雾重,道傍佳树午阴多。头旋更苦舟摇兀,说与篙师往得麽。&"
&"先生!你也不放眼看看,现在的轮船上还有摇橹撑竹篙的吗?&"冰美人更是挑刺的能手。面无表情的要求着:&"再念一首!&"
&"清晨雾雨重,不敢开船门。小窗试微启,逗入一船云。&"就在那有些恍惚、有些**、也有些缥缈的沅江晨雾里,王大为读的是宋朝杨万里的一首诗:&"何曾烧*麝,香霏绕吾身。身在云水上,何许觅点尘。&"
&"身在云水上,何许觅点尘。&"冰美人喃喃的复读了一遍,就有了些感慨:&"先生,你说,大年**会不会就是想回来'觅点尘'呢?&"
王大为淡淡一笑:&"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反正不赶时间,也因为有些晨雾,那艘在清晨的薄雾中一边鸣着汽笛一边继续向前行驶的客轮速度不快,从武陵到桃花源不过三十多公里,居然花了一个多小时,等到缓缓**那座由葛洲坝工程局承建、刚竣工不久的桃源水电站的船闸的时候,已经看得见那个雾中的太阳了。在雾里看初升不久的太阳没那么刺眼,那透过忽隐忽现的薄雾洒下来的光芒非常柔和,有些鲜红,也有些橙色,就像刚出壳的蛋黄似的,细腻**,还在雾里微微颤动,
&"真美!&"钱凤柔深深的吸了一口有些凉也有些**的雾气,向着她的男人转过了那张古典似的花容月貌:&"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
这个女上校的丹凤眼极美,而且很有东方**,就是传说中那种柔情似水的柳叶眉,就是水墨画一般的丹凤眼:明明是一个孤芳自傲的冰美人,表情就是拒人千里之外,可那柳叶眉却透露出起伏之中就有会说话的美丽;那双丹凤眼从眼角到眼尾,线条无比清新流畅,好像工笔白描的墨线,柔韧婉转,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更是一清二楚毫无杂色。虽然不像卖花姑娘钟**那样水光潋滟,倒是又黑又亮,像富有磁力似的,简直要把人吸进去;美的还有那很长的眼睫毛,张合之中就像羽扇似的好看。
这是那个会画画、也是他们王家五兄弟中公认最有文艺细胞的王大年的评价,对于自己的嫂子,那个老幺总是公平公正公开,而且大大方方。不过王大为扳着那个古典美人似的脸蛋左看右看,得出的结论依然是:&"肯定没有青少年宫的时候好看!&"
关于王家老三王大为和这个冰美人钱凤柔之间的故事,就得从很早很早以前说起,那就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尤其是因为他们既是青梅竹马,又是****;既是久别重逢,又是金童玉女;既是心怀感激,又是暗生爱恋;还加上两个人对唐诗宋词的兴趣和旧情不忘,当然还有许多只能言传、不能表达的微妙之处,加上冰美人的那种欲迎还拒、羞羞答答、吞吞吐吐和模棱两可的态度,就使得其中的不少故事跌宕起伏、如陷云山雾海之中,所以就使得笔者最后写成了都市系列长篇小说第一部,也是一部曲折婉转、甜蜜**的爱情小说。
&"我怎么感觉,你这个领导越来越变得记性好忘性大了呢?&"王大为点燃了一支烟,慢吞吞的在说:&"我们还住在峡州东山**的那套房的时候,不知是哪位女警察天不亮就揪着人家的耳朵要我陪着你出门跑步,一起见到东方红、太阳升的机会还少吗?后来到了那家研究所,不知是哪位女军人强调要充分利用男人的早勃,经常在日出时分增加一次嘿咻的机会?就是到了澳洲,更不知是哪一个当妈的心血**,半夜说要去看日出,结果就是带着人开着车跑到荒郊野外来一次酣畅淋漓的车震……&"m.χIùmЬ.CǒM
&"小声点行不行?别人会听见的!&"冰美人虽然语气生硬,但脸上的红晕使得她的表情变得**起来了:&"那些心动的目的并不是看日出!&"
&"说的也是的。&"王大为的脸上就有了些王家男人特有的坏坏的笑容:&"那个原来一直守身如玉、矜持贞洁的柔柔妹妹上哪里去了?怎么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手无搏鸡之力却贪得无厌的中国大妈?就变成了一个言语中的长子、行动中的侏儒呢?&"
她皱了皱眉头:&"此话怎讲?&"
&"只要一碰面,就会嗲声嗲气的说'我要我要'!&"王大为乐呵呵地说:&"可是战不到三个回合,就会喊'不行了,饶了我吧'!&"
钱凤柔飞快地用一颗水汪汪的荔枝堵住了他的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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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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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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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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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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