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了夏季,湘西山区的凌晨时分还是有些凉意的。沿着长长的台阶爬上去,就是慈利火车站的站前广场,几盏高高的高架灯把那里照得很明亮。王志勇买了四张站台票,站在检票口的那两个车站女员工正在兴高采烈的不知说着什么话,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让他们进了那个不大、而且有些冷清的火车站。
一趟京城开往筑城的特快列车刚刚开出,另一趟从羊城开往襄樊的普通快客就慢吞吞的停在了站台前。车窗里灯火明亮,可是没有人影晃动。入站口的滚动显示屏上提醒这趟车会停车一分钟。时间还早,车上的那些旅客要么仍在睡梦中,要么睡眼朦胧的连什么都没有看清,就听见火车汽笛一声,列车又咣当咣当的开走了。上车的有十几个,下车的更少,一转眼,不大的站台上除了武万全他们四个人以外就是空空荡荡了。
武万全在闷闷不乐的抽着烟,清晨的风沿着铁路线吹过来,拂动了两个女人的裙边,也从他们有些失望也有些焦急的脸庞上滑过。王志勇查看了这座车站停靠的列车时刻表回来告诉大家:&"还有一趟从中原开往春城的快车五点十二分到,停车一分钟。从那以后一直到上午八点以前,都不会有什么列车停靠。&"
&"有的。&"一个穿着油渍斑斑、提着一把榔头的小老头碰巧听见了,在一边搭讪说:&"上个月,大庸到巴陵的那趟普客就停靠过这里,是上午7点24分,售票厅的门前都贴了公告的,就是列车时刻表还没有更新。&"
刘晶晶在问着:&"您是……&"
那个小老头扬了扬手里的榔头:&"没看见吗?巡道工。对了,昨天清晨5点45分,有一趟羊城开往峡州去的k字头的特快也在这里临时停过车。&"
所有人都感到身上的血一下子变得凝固了:这是除了他们以外第一个提起过那趟临时停车的客车的。武万全的声音说得有些飘:&"您……是怎么知道的?&"
&"天天值夜班还能不知道?&"小老头接过他递过去的香烟,美美的抽了一口:&"快退休的人了,专门干年轻人不愿意干的事,好混点夜班费。&"www.xiumb.com
&"老师傅。&"刘晶晶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把自己的那个苹果手机上的王大年的照片给那个小老头看:&"昨天您见到过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他是谁?&"小老头在反问着:&"他是你们什么人?&"
一时间石破天惊,热血沸腾,惊涛拍岸,四个人喜出望外的就一起扑了过去。刘晶晶的声音激动得连他自己也听不出来了:&"您……当真见过?&"
&"你们是那个高个子的家人吧?你是他的堂客(西南官话:老婆和妻子的意思)吧?&"因为受到别人的重视,小老头有些得意:&"是不是小两口吵了几句,他就赌气跑出来了?&"
江梦涵在喜极而泣,刘晶晶在一个劲的点着头。
&"那你们算是找对人了,因为只有我和那个值班的站务员看见过那个人。&"小老头一边抽烟一边在说:&"他就是从羊城开往峡州的那趟车的卧铺车厢上下来的,因为是临时停车,又是天还没亮,那趟车上只有他一个人下车,所以印象很深。&"
江梦涵在哭着说:&"谢天谢地。&"
&"昨天和今天一样,清晨天气还是有些凉,那个大男人穿了一件夹克衫,拿着一支烟就下了车,什么行李都没有,就像是在临时停车的那点时间下车活动活动一样,可是我们看见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再上车的打算。&"那个小老头在回忆着:&"当时那个站务员正在跟我说他的堂客最近天天和他吵架,说他在外面有了**,还硬说火车站下面那家赛玛特超市里的那个胖胖的店堂经理……&"
武万全他们四个人都在恭恭敬敬的、很有耐心的倾听着,没有人打断他的话。
&"……那个大男人下车的地方也就是我和那个站务员说话的地方,相隔不过一两步。那个人有帅帅的,很干净的一张脸,比你刚才给我看的那张照片显得年轻一些。&"那个小老头在接着说道:&"他看见我们有些好奇的望着他,冲着我们笑了一笑,说了一句'二十一年过去了,火车站基本样子还是没变。'这证明他一定以前来过这里,而且对我们这里很熟悉……对了,他肯定是本地人,说的是一口的武陵话。&"
刘晶晶虽然在点头称是,可是心里的震动不小:对于王大年的过去,她从来都没有过问过,就和那个大男人从来没问过她和那个她曾经的那个劈腿的未婚夫一样,那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回避。过去不可改变,但是事实存在的,翻过去就是历史,念念不忘就是眷恋,也是常常隔在两个现在人之间的一道鸿沟。
南正街的那些人不喜欢刘晶晶一个人住,也就是另外有个家,在他们的理念中,女人就是应该跟着男人一起住的;也不喜欢她的神经衰弱、经常失眠的说法,认为是一种过于时尚的托词。杨大妈就曾当着她的面要王大年&"好好的把她收拾一顿,看她还会不会失眠?&"王大年肯定会那样做的,南正街的那些长辈的话对于他就是圣旨。刘晶晶就会累得半死,别说失眠,就是做梦也没有力气,睡得连身在何处也忘记了。
不过,天官牌坊后面的二十四号楼的那些人一直都承认她是王大年的女人,这一点比王家老五直爽多了。有空的时候那些原来住在南正街的人也会对她讲一些罗汉小时候的奇闻轶事,所以刘晶晶知道王大年离开南正街以后曾经到处流浪,后来想皈依佛门不成,又开始走南闯北,最后回到峡州开创了自己的事业。但是,谁也没听说过他到过慈利,更没人听见他会说武陵话,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他把那一切都深深藏在自己的心里。
刘美人有了些眼泪汪汪的:&"他下车的时候还好吧?&"
&"为什么不好?&"小老头在反问着:&"我们这里治安一直很好的。&"
王志勇给那个小老头又递上了一支烟:&"后来呢?&"
&"他是个有礼貌、也会尊重长辈的人,给我们一人一支烟……不是你们这种湖北的黄鹤楼,是我们这里的金芙蓉。&"这就又是一个极大的证实。如果有可能,王大年只抽那种烟。小老头在说着:&"我记得很清楚,他还问过我一句'站前广场右边的那几家小吃摊还在不在?'我们都笑了起来,是站务员回答他的:'如果不在了,等车的人上哪里吃东西去?'&"
刘晶晶在破涕而笑:&"您千万别生他的气,他就是一个颠三倒四的家伙。&"
&"小姐,那你就说错了。&"那个小老头就笑了起来:&"二十多年没来过,一切都和当年差不多,那是一种什么心情你知道吗?我上个月陪着我老伴回她已经十年没回去过的娘家去,一下火车她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就叫做是感情。&"
&"您说的我们很理解,毕竟几十年没有回来过嘛。&"江梦涵很巧妙的在把那个小老头的思路重新拉回到正题上:&"您看见他去过那些小吃摊吗?&"
&"没有,那个时候我还没有下班呢。&"他在说着:&"他就这么一个人走出去了。我们把他给的那支烟抽完了才想起来,我们也没问过他是否有车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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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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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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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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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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