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的一个傍晚,王大海和王大为的妈妈邱老师牵着她心爱的杨婷婷(详见拙著:都市系列长篇小说第二部)在江边的沙滩上玩沙,用那些细腻而洁净的细沙建造微观城堡,那个娇滴滴的杨婷婷就在不停的推着邱老师的肩膀:&"妈妈,小媳妇在哭呢。&"
邱老师抬头望了一眼,那个被南正街的人称作是罗汉的小媳妇的小丫头就端着一碗堆得满满的红烧鱼,不知为什么呆呆的坐在江堤的青石条上呜呜的哭泣着,泪流满面,伤心极了。邱老师在江水里洗了一下手,就走过去用手绢给小丫头擦眼泪,还用手去羞她的小脸蛋:&"是不是罗汉欺负了你,我是他二妈,也是你以后的二妈,告诉我,我去帮你打他!&"
&"罗汉哥不喜欢我了。&"小媳妇泣不成声的举着碗说:&"罗汉哥不吃我送的鱼!&"
邱老师就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家是打渔的,你爸爸妈妈又喜欢罗汉,天天吃你送的大肉大鱼,我们家老五还不是会吃腻的,不如送给我吃吧?&"
那个年龄还小却很乖巧的小媳妇就叫了起来:&"罗汉哥现在不吃我的东西了,一口也不吃!罗汉哥也不给我买东西吃了,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人家现在有妈妈了,成天吃的好、穿的暖,当然可以不吃你这个小媳妇的东西。&"邱老师*着小媳妇好看的下巴还是在笑:&"罗汉一定是和你逗着玩的,他哪能没有钱?我就知道他爸爸会给他钱的,就是给你买东西吃的,因为你长大了就是我们王家的人嘛。&"
小媳妇就哭得更厉害了,这个小丫头就拉着邱老师走到了水手家的后面去了。
水手家那座砖屋的后面有一个用木材板壁夹成的杂屋,这样的杂屋在峡州的过去的建筑形式中司空见惯,就贴在后墙下,依附在房屋之外,一个矮矮的斜*,很简陋,也很低矮,就是过去的人家放置各种柴火和一些没什么用处又舍不得扔掉的杂物的地方,类似现在的建筑中的储藏间的作用一样。
那天,邱老师只是把自己的眼睛贴在那个杂屋的板壁缝隙上看了一眼就几乎惊呆了:已经天色朦胧了,罗汉一个人还在那个昏暗、潮湿、到处透风的杂屋里读着书。没有桌子,只有一个少了一条腿、必须靠在板壁上才能立住的方凳,光线很暗,罗汉的头与书本距离很近,他已经变得很瘦弱,身体卷缩在一起,耸着肩,透过衣服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肩胛骨,然后几乎就只能看见他的那个大大的脑袋。
邱老师一脚就将那扇破旧的木门给踢开了,就带着杨婷婷和小媳妇一起冲了进去。杂屋的全部情景呈现在她的眼前,使得这个峡州一中的优秀教师、被南正街的人说成是女知识分子的邱老师就更加目瞪口呆:除了那些堆了半间房的柴火和蜂窝煤,除了那些因为发霉变臭的东西发出的味道,屋里几乎一贫如洗。一张夏日纳凉用的竹凉*上有一些破烂的棉絮胡乱的堆着,如果不是勉强认出那个小枕头上的那条龙是她自己亲手为罗汉绣的,邱老师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比狗窝还不如的地方就是罗汉睡觉的*。
&"二妈。&"罗汉有些吃惊,赶紧站了起来:&"您怎么来了?&"
杨婷婷在娇声娇气的叫着:&"妈妈,我拉不到电灯开关线。&"
罗汉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他的动作很快,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盒火柴,划燃了,就着闪烁的火花点亮了放在一个布满灰尘的搁架上的煤油灯。周老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往杂屋的房梁望去,只见一个没有灯泡的灯头藏在一些蛛网里;如果往杂屋的地上望去,潮湿而凸凹不平,有一个捡来的竹筐里凌乱的放着几件罗汉的换洗衣服,而他的书包就塞在柴火堆里。
&"罗汉,这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邱老师的声音颤抖着:&"你的那么多的衣服呢?&"
罗汉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声来。
&"王妈妈。&"这是小媳妇对邱老师的称呼,她举着一碗饭给邱老师看:&"您看看,这就是罗汉哥的晚饭,哪里有什么大肉大鱼!&"ωωω.χΙυΜЬ.Cǒm
仅仅只看了一眼,邱老师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那个不大的土瓷碗里平平的盛着一碗已经凉透了的米饭,上面有两根泡缸豆、几瓣泡大蒜,还有几片数得清楚的白菜帮子,用峡州话说,那只能叫水煮盐拌。
那个时候,黄玉兰已经在前面听见了杨婷婷和小媳妇两个小丫头的哭声,当然很不高兴,就气势汹汹的赶过来,看见邱老师也不给个好脸色,说出的话能打死人:&"原来是二嫂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王家的人都这么不讲规矩、喜欢走后门吗?&"
&"你这是人说的话吗?&"因为是个老师,平时就十分斯文,虽然气得发抖,邱老师还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指着那间杂屋颤抖着声音问道:&"看看,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黄玉兰狠狠的瞪了罗汉一眼,还是满不在乎的回答:&"我们可比不上你们家,一个当厂长、一个当老师,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就只能住这样的地方,水手只给了我这么一点钱,能吃什么好东西?再说这不是说的人话难道……&"
她的话没有说完,气得浑身发抖的邱老师就狠狠的给了黄玉兰一巴掌,根本没有管那个三角眼的女人在那里大哭大闹,一手端起罗汉的那碗饭,一手拉着罗汉的手转身就走。
他们一直走到了已经夜幕降临的南正街上,就把那碗看了叫人揪心的饭碗放在已经点亮的路灯底下,就紧紧的把变得消瘦而胆小、沉默而可怜的罗汉搂在自己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没有人见到过邱老师这样痛苦流涕,当然还有杨婷婷和那个小媳妇撕心裂肺的叫喊,就把南正街的几乎所有的人都从各自家里叫了过来。
邱老师就在那里搂着罗汉哭得昏天黑地,一个劲的只是埋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相信罗汉所说的谎话,为什么那么想当然的认为要给罗汉和那个后妈一段时间的磨合,为什么没有从罗汉越来越瘦弱的身体和越来越沉默的性格变化中看出端倪,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去看看罗汉现在的环境和生活。杨婷婷和小媳妇自然也哭得泪流满面,可两个小丫头除了说罗汉十分可怜,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不过大家只要看一眼放在青石板上的那碗米饭和盖在上面那点可怜兮兮的咸菜,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南正街的人可以打骂罗汉,也可以用脚踢他,还可以拉他的裤子,甚至可以叫住他训话,这都是爱她的各种表现形式。可就是不准外人欺负他们的宝贝疙瘩,更况且是那个人见人恨的罗汉的后妈。男人们就冲进水手的家里去进行查看,一看就炸了锅,那些急性子、暴脾气的男人不会打别人的女人,就把那个家里的东西噼噼啪啪砸了个稀烂。
女人们进去的时候是怒气冲冲的,出来的时候个个痛哭流涕、泣不成声。谁也没见过那么温顺的杨大妈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把抓住黄玉兰的头发,将她也拉到了街上,马上就冲上来一大群女人,那可不是好对付的主。黄玉兰一眼看见了那个下了班还在南正街没走的廖解放也站在人群里,就大声的呼救:&"廖户籍,她们打人了。&"
&"别他妈的胡说!哪里打人了?我怎么没看见?&"廖解放也会骂人的,他忿忿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他妈的还是人吗?虐待儿童是犯法,丧尽天良是要受到天谴的!&"
那个年龄虽然还小、可同样对南正街充满敌意和仇视的王兴华像一条狗似的突然从水手的家里冲了过来,抓住杨大妈的手就咬了下去。王大海眼疾手快,一把就把那个小孩摔倒在地上。龙庆丰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塌鼻子的小孩身上穿的衣服就是用自己送给罗汉的布料做的,气得暴跳如雷,冲过去,从那个小孩的身上脱下来撕得粉碎。那个王家老四王大王大力飞起一脚踢过去,却被廖户籍给拦住了:&"把他踢死了,可是要偿命的。&"
女人们的*殴其实比男人更厉害,除了手脚并用,还会用唾沫、牙齿和各种语言。那天晚上在南正街上进行的一场*殴其实是南正街的所有女人们对黄玉兰的一次集中惩罚,本来早就积怨已久,加上她居然敢虐待在那些女人心中占有重要地位、视为己出的罗汉,还有对这个女人过去的那些经历的鄙视,新仇旧恨集中爆发,所有的女人几乎都加入了进来,没有一会儿功夫,那个长着三角眼、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被那些女人拔掉了不少头发、打得鼻青脸肿、几乎扒掉了她身上的所有衣服。而那些男人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就是默认这样的惩罚是正确的。
&"住手吧,再打就出人命了。&"王茂林瓮声瓮气的在人群中叫着:&"杨大爹,我得到你那里给水手打个电话,看他回来怎么解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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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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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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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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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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