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戴整齐,出了驿馆,乘马走向大明宫,此时,天还未亮,墨蓝的天幕上,满天繁星还在闪闪烁烁,马蹄踏在街道上,发出清脆的“沓沓”声。
长安城清晨的大街上,安安静静。
没有路灯,各处坊间的宅院商铺,也没有灯火,整个诺大的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罗子骞忽然感觉到,城市处在这种静谧之中的时候,有一种坦然而悠长的感觉,分外使人惬意。过惯了现代大城市那种喧嚣生活的人,其实很难体会到那种悠闲宁静的节奏。一片建筑,灯火全无,四面坊间都在沉睡,一点灯光也没有,自然而然,就会有一种慵懒和闲适,涌入心里,一会功夫,便使整个身心都松驰下来,融入自然界那种悠悠宁静里。
盛夏的清晨,泛着一股淡淡的凉意。
起了薄雾,淡淡的白色雾带,在街坊间流动升腾,象是一片淡淡的白纱,蒙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间。
……
走到靖安坊旁边的时候,罗子骞看见一盏红色的灯笼,穿过薄雾,灯笼旁边一骑骏马上,乘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官服的人。
看不清面目,但罗子骞凭着感觉,便判断出那正是宰相武元衡。
“武相国——”
罗子骞拍马赶上去。
那人正是武元衡,因为上朝要赶早,穿过大半个长安城到达大明宫,所以,文武官员赶朝的时候,都得顶着星星便起程赶路。
“罗郎,早啊。”武元衡说着话,骑马和罗子骞并肩走在一起,笑呵呵地说:“跟你说件事,昨天晚上,挺晚了,有个叫做尹少卿的人,来找我了,这个人是李师道手下的牙将,口才挺不错,伶牙俐齿,他对我进行了一番‘劝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朋友多了好办事,都是诸如此类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我放过吴元济。”
对“尹少卿”这个人,罗子骞并无印象,几次跟李师道打交道,好象没见过。
“武相国,他是什么意思?”
“据我看,他是代表李师道,威胁我来了,让我放聪明点,少管他们的事。”
“哼,胆子倒是不小……不过,李师道派个牙将前来,也太不把您当回事了吧?您是当朝宰相,一员小小的牙将,也没资格在您面前说三道四啊。”
武元衡说:“这正是李师道的狡猾处,他若是派大将前来,怕人抓住把柄,派这么个芝麻小官儿,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反正也不负责任,追问起来,他一推六二五就是了……哼,这些蛇鼠之辈,惯于玩弄此类屑小伎俩,直是不值一哂。我当时怒斥尹少卿一通,上他敬告李师道,忠孝是王道,附逆是死路,何去何从,好自为之。”
“好。对这样的无耻小人,就应该骂他个狗血喷头。不过,武相国,你以后要加强防卫,这些阴毒小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好的,你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听你的,今天散朝以后,我就找几个贴身保镖,以防不测。”
……
罗子骞和武元衡边走边谈,走过通化坊的时候,碰到了御史中丞裴度。
“裴御史,早啊,一起走。”罗子骞招呼道。
这裴度长得身材矮小,干瘪瘦削,若是与武元衡站在一起,就象大人旁边站了个小孩子一般,而且……看上去有些猴儿里猴儿气的。与武元衡那种大气威严,正成对比。
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裴度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给全身添了十分的气质。
更重要的是,裴度以心思机敏,才华出众著称,他幼时出身贫苦,穷困潦倒,但是始终不失志向,积极求学求进,有一回,路遇一个行路的佛门禅师,擅长相面,他瞅了瞅裴度,叹息着说道:“这人相貌干枯,全无福相,而且嘴角的纹路斜伸入口,将来一定会冻饿而死,这是个苦命人。”
裴度听了,不以为意,一笑便走。
过了些日子,他又遇到了另一个禅师,那禅师也会相面,看了半天裴度的相貌,大为惊讶,说:“此人目光如炬,精气内敛,将来一定会做宰相。”
裴度听了,依旧不以为意,一笑而走。
宠辱不惊,胸怀如海。
靠着自己勤奋刻苦,终于考中进士,做了大官,但裴度一生虚怀若谷,以善待人,留下了很多佳话。元朝戏剧家关汉卿写过一出戏,叫做《裴度还带》,大意是裴度年轻时贫困潦倒,但是拾到一条珍贵的玉带,仍然坚持归还失主,救了一家三口性命,被人交口称赞。另外在《三言二拍》等古籍中,也记录有不少裴度的故事。
……
闲言少叙,继续说罗子骞等人上朝。
时值天色未明,街道间漆黑一片,俗话说“黎明前的黑暗”,几乎比深夜视线还差。武元衡和裴度的几个随从家人,提着几盏红灯笼,并不甚亮,只照得街道上朦朦胧胧。
罗子骞看见裴度头上戴了个毡帽,笑着打趣道:“裴御史,如今是夏天,你戴个那么厚的帽子,不怕捂出痱子来啊?”
裴度说道:“差矣,我和你们年轻人怎么能比,你身上全是火力,便是光着身子,也不会冷,我不行喽,身子怕寒。”
大夏天怕寒,罗子骞笑着摇摇头。
武元衡对裴度说道:“昨天晚上,我不知何故,深夜难眠,写了一首诗,请你品鉴一下。”
“好。”
“夜久喧暂息,池台惟月明。无因驻清景,日出事还生。”
武元衡诵完这首短诗,笑道:“纯是因感而生,吟完了,却取不出诗名,索性就叫做《夏夜作》,你看如何?”
裴度的脸色,却忧郁起来。
他摇了摇头,说道:“武郎,这诗……才情是不错的,可是通篇充斥着凄凉无奈之意,这可不象是你的风格啊。”
“是吗?你是说,颓唐了?”m.xiumb.com
裴度继续摇头,“倒也不是颓唐,怎么让人觉着字里行间,有一股恐惧之味,好象……很害怕明天的天来,你看,日出事还生,好象是说,明天一早,就会发生挺让人烦恼的事情,你在下意识里,一直在躲避这件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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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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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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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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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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